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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我留下痕迹,不如说,整个金兰会的一举一动,很少能有人蒙瞒得过你。”
他微笑着叹息道:“你的眼目广泛,都是各府上的奴婢下人,再加上秦遥与你默契,若是没有我,只怕整个金兰会已在你掌握之中。”
“阿语,不,大哥!你说这话,实在让我无地自容。你手腕高超狠绝,向来只有我被你玩得团团转的份!”
小古倔强的不愿转身,微微耸动的肩膀,却证明她内心的波澜起伏,“在我被你派去狙击那个锦衣卫高官的时候,我就是你手中的一颗弃子了;在我侥幸未死,伤情沉重之时,你趁机用那些营妓女眷作为诱饵,为了实施你的计划,你要让我冒险救出的人全部死绝!”
她的声调近乎低喊,带着不容错认的痛楚和愤怒,眼角闪过他的身影,却只是燃起更深的灼痛与酸涩——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你……放开!”
她先惊后怒,奋力挣扎要推开,却被他狠狠的抱紧,几乎要揉进自己的胸膛和血肉之中。
两人拉扯推搡之间,已经落到了雨地里,瓢泼的雨幕之中,两人都被雨水淋得湿透,纠缠成一团,却终究没有分开。
“是我对不住你,如郡。”
他不顾她的挣扎,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骗了你,还想用那些女人的命来布局设计;我还将你父亲的陈年旧账翻出来,让你在金兰会无法容身——这一切,都是出自我手。”
小古恨恨的瞪着他——雨幕之中,他的眼神空茫而寥远,却让她心中顿然一痛。
“但我从未想过要置你于生死险境。”
他的眼中有犀利,却又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深邃温柔。
小古喘息着,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愣了一下,冷然苦笑道:“你把我设计调开,才方便下手牺牲人命来布局,当我及时发现蹊跷时,你仍然设下重重阻碍,逼我远去——是,你是不想要我的命,但你要的是更多人的命!”
她眼中光芒爆裂,凛然风华让人不敢逼视,“你没要了我的命,却让红笺去赴死送命——这又是你新一轮计划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贰心
景语凝视着她眼中的冰冷与烈火,低声道:“我以为你们之间势如水火。”
“再怎样,她都是我的手足,割不断的血脉亲情——红笺她对你可说是死心塌地,你却用她的血来染红你的宏图大业!”
“如郡……”
“别喊我的名字!”
她的嗓音尖利,满是决绝的撕裂,就连暴风雨也无法遮盖这声音,景语凝视着她——风雨肆虐之下,她的脸颊苍白满是水迹,巴掌大的小脸上,两点眸光白亮明灿!
“二姐死了,好几个被我救出的女眷也死了,六指也死了,现在又加上红笺……这么多条人命就在眼前,你难道不会心中不安?!”
“大家都是从那场劫难里苟活过来的——这么多年有多么艰难,你难道会不知道吗?!为何你要牺牲众人,踏着这么多鲜血去实施你的布局、你的谋划!”
她尖锐而嘶哑的质问着,每一句都是痛彻心扉!
他垂眸不语,整个人在暴雨之中站成一尊塑像,只有那藏在袖中紧握、微微痉挛的双手,显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是我对不住你,也是我对不住大家——但,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仍然如此,仍然,不悔。”
原本清朗的嗓音在这一刻听来,满染沉金销玉的疲倦,越发显得嘶哑低沉。
“我早就说过,我已经不再是你心心念念的阿语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把他人性命当成游戏的怪物。”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一句宛如利剑,狠狠剜入她的心中,她只觉得胸口好似破了一个大洞,无尽的鲜血和哀痛喷洒而出,却是一片空落落丧失了所有。
无边的风雨侵袭身上,冰冷彻骨,雨水将彼此的眼帘都模糊掩盖——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靠近,却又遥远宛如天堑!
两人站在雨中呆然而立,良久,小古才缓缓的推开了他。慢慢的,退后。
她的脸上平静而清漠,好似全无波澜,却是极致的死寂而沉痛,“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会首大哥,你还是离开吧。”
她转身要迈进院门,却被身后那人一句击中心神——
“为了这个计划,已经牺牲了那么多,现在。只需要你手中的木盒就可以完成——你是要让那些牺牲都白费吗?”
她心头咯噔一声,回眸看去,只见他伫立在雨中,任凭蓝衫被水流打得湿透,整个人发髻披散。双眸之中的坚毅光芒却宛如实质!
真是心如铁石……
她心中涌起无尽的悲伤无力,整个人只觉得无尽的疲倦,“那盒子里到底有什么?”
“一个秘密,一个可以彻底除掉朱棣的绝大秘密。”
他目光熠熠,在雨中看来仍然闪亮惊人。
“那是建文帝的遗物,若是在这世上重现,将要掀起无尽的腥风血雨——够了。朱允炆这一系已经彻底失败了,就算杀了朱棣又能改变什么?”
小古背对着他,想起自己当初所受的那些悲苦折磨,连连摇头,不愿再想起那些噩梦。
“只要除了朱棣,换上正统的天子人选。所有的一切苦楚和冤屈,都得能到昭雪平反——我们受过的苦不能白费!”
如此执着,大概已经是心魔了吧,小古却被他这一句所撼动,心神也微微动摇。
如果真能昭雪平反。大家也该能过上美满平静的日子系,再不用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朝不保夕。
究竟该怎么做……她摇了摇头,将一切混乱的念头都甩去,不再理会身后那人,径自跨过门槛,身后吱呀一声大门关闭,只听那人最后平静说道——
“五天之内,若你仍然执意,我就只能自行取回了——如郡,我是真不愿与你兵戎相见啊。”
这一句让她心中一沉,却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有些呆滞的,一步步朝着内院走去。
雨水从她的头顶灌下,水流肆意流过眼眶,也不知是为何,竟然如此的苦涩。
是她的泪,或是苍天的叹息?
还未歇下的蓝宁看到她的身影,连忙撑着伞从后院跑出,见她被淋成落汤鸡连忙将人拉进正房,手忙脚乱的替她擦去雨水,取过干净衣裳替换,正要数落她到处乱跑不爱惜身子,却在看到她眼中的茫然哀意后彻底闭嘴,虽然惊疑不定,却没有再追问一句。
济宁侯府
已是掌灯时分,电闪雷鸣划过窗纱,呼啸的狂风穿过窗格缝隙,将正房内的烛光吹得摇曳闪烁,明灭不定。
“姨母,我只是偶然路过那庄子,没想到却撞见这些恶奴在逼凌如瑶小姐,居然还到处强搜抢夺财物,这些凶徒假托您的名义,败坏您的名声,绝对不能轻饶!”
这些话语都是诚挚恭敬,王氏坐在上首,却是如坐针毡,她嘴角微微扯动,想露出一个笑容,灯下看来却是僵硬无比。
“人都已经押在外院,该怎么处置,全由您和姨父发落。”
萧越坐在下首檀木座椅上禀告完毕,王氏心中却是怒火郁积,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
“姨母!”
萧越惊得起身,一旁的两个大丫鬟也惊呼一声前来搀扶,王氏一个踉跄,终究还是支撑住了。
“只是急怒攻心,一时有些气着了——越哥儿你做得对,这些刁奴借着主家的名义在外面为非作歹,正该好好整治才是!”
她眼帘微合,眼角略微露出些鱼尾纹,原本的秀丽风韵因此而憔悴了好些,“我掌管着府里的家务已经多年,却没法一一亲自过问,倒是让如瑶这孩子受了好些委屈。”
她眼眸微黯,意有所知的叹息道:“再加上家里也不算太平,有人总想谋夺过世嫂子的财物,才闹得这么沸反盈天,活活让外人都看了笑话!”
萧越对这位姨母原本就很是亲近,经此一事虽然对她也颇有疑虑,但终究不肯相信她是那般狠毒之人,半信半疑之时,只听王氏低声道:“我倒是确实想把大嫂的嫁妆移一移,省得被人倒腾了个精光,没想到却误派了这些刁奴,连我的脸面都丢尽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如珍
她这话说得诡秘,但萧越却立刻相信了——那花园中如珍的讽刺笑语,庄子上遭遇的男女历历在目,他蓦然警惕道:“难道是太夫人?”
“你也听说了——哎,她真是闹得不像话……”
王氏唱念俱佳,用璎珞流穗的白锦团扇轻摇着遮住了脸,捂着额头似乎是心力交瘁,“论理,我做儿媳的不该说长辈的不是,但她那个样子,哪有半分慈爱?简直是黑眼睛盯住了白银子,一心要把侯府上下多搜刮干净,送给那远在交趾的四弟。”
萧越想起母亲平日的私下议论,心中信了大半,王氏见他神色松动,于是低声叹道:“也是我行事不谨,这才闹出了这事——如瑶这孩子只怕对我误会颇深,也有了心结——这不怪她,只怪我这婶娘做得不好,没能照顾好她。”
萧越又安慰了她一阵,王氏这才略微霁颜,却又笑着问起他的亲事,“你也快二十了,父母定是连连催促,亲戚故旧之间,可曾看中了谁?”
她目光盈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那孽障如灿年纪还小,正是淘气烂漫之时,就是小了些……”
萧越脸上浮现一片嫣红,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清丽而端雅的熟悉面容——下一瞬,那沉静柔婉的神色,却突然变得狰狞狠毒,冷冷而笑……
他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将如珍的面容从眼前挥去,心中却充满矛盾和痛苦——私下相识已经快一年了,偷偷通信颇为投契,他原以为找到了一生的知己,却没想到,伊人却是如此表里不一,让人不寒而栗。
口中宛如嚼了黄莲一般苦涩,他强打起精神,略微敷衍了王氏几句。便借口去找广仁借书,走出了清渠院的回廊。
回廊尽头有个月亮门,门内有新竹一簇,半遮半掩着鹅卵石小径。他匆匆一瞥正要离开,却听到竹丛后面有女子的嗓音轻唤了一声,“越表哥!”
随即,有一双淡粉色莲纹的绣鞋出现在他眼前,一张芙蓉粉面掩映于黑瓦白墙绿竹之间,越发显得清丽可人。
原本他该是欣喜的迎上前去,如今却满心都是针刺般的矛盾,他脚步有些迟疑,却终究走了过去,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给母亲做一件珠攒额勒。有些累了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又让我见着你了……”
原本端庄冷静的如珍,此时眼中闪过快活欣喜的光芒,宛如飞出巢的自由小鸟。萧越心中更加隐隐作痛,突兀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你堂妹?”
如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本清亮明澈的眸子,这一刻闪过浓黑的阴霾。
“越表哥,你,你在说什么呀!”
片刻之后,她的神色只见惊惶困惑。略微带着愤怒,“这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
“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越见她神态逼真,眼眸之中只见委屈伤心,毫无心虚之色,心中越发起了警惕疏远之心。
“表哥,你是听了谁的造谣搬弄。这般坏我清白!”
她冷静清幽的眉宇间越发见了激愤委屈,扭身要走,“我要告诉太太去,让她给我做主,好好查查是谁!”
萧越的冷然一句。打断了她的步伐,“我在花园里,亲耳听到了一切——包括你对她的怨恨诅咒。”
如珍整个身躯都僵住了,清丽的容颜,在这一刻扭曲痉挛,宛如鬼魅一般!
她的眼中闪过激烈狂乱的光芒,轻声而激烈的喘息着,整个人简直是摇摇欲坠——这次不是演戏,而是真正的喘不过气来!
眼中的光芒黯淡后,那双美丽的眸子便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她浓黑的瞳孔呆呆凝视着他,涩着声音道:“越表哥,你……你都听见了?”
几乎是哭腔问出的。
萧越凝视着她,眼中闪过痛心,“是,我在花园里,正好见了你和如瑶姑娘在一起。”
如珍狠狠咬着唇,几乎要滴下血来,她上前两步,似乎要向萧越解释,却在看到他严霜般的神色后突然瑟缩,整张脸因为凄苦不甘而皱成一团。
她神色扭曲着,渐渐转为诡秘的冷笑,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凄厉的、哀怨的剜了萧越一眼,低低的嗓音好似从齿缝里迸出——
“你这般嫡出的少爷公子,又怎能明白我的苦楚!”
转身又要疾走,却被萧越一把拉住了袖子,低声吼道:“这不是你心怀恶毒,坑害他人的理由!”
“你又知道什么!”
如珍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被揭穿画皮,让她一颗心宛如死灰一般,眼中闪烁着憎恶的光芒,“我在这个家里,是被所有人看不起、踩踏的对象,没有任何人可以怜惜、照顾我!我要过得好,不受人欺负,就得变成这样!”
她笑得悲怆肆意,“你以为我跟如灿一样,从小被呵护宠爱,变得刁蛮不知天高地厚?我根本没那个资格!我只有懂事,有心机,才能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