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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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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兰的眼圈顿时红了,手里一块饼啪嗒一声,直接掉在地上。

小古圆睁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嗓音清脆的说道:“我初兰姐不去那里。”

“还由得你去不去吗?!卖身契都在这里,你要是不去,就把你卖娼寮子里去!”

刘大家的恶狠狠的笑道,转头没好气的左右环顾,“蔺婆子到底去哪了?这人总得由她接回去啊!”

“可能回家吩咐侄子一声去了吧?”

吴管事漫不经心道。

蔺婆子不在大厨上,开始谁也没有在意,她在荤食刀工上是头块牌子,偶尔偷懒迟来是常有的事。但到了该做菜的时候仍不见人影,吴管事就开始急了。他打发小厮去蔺家找人,却是连影子也没。

眼看还有一个时辰不到就该用饭,他心急如焚:主菜都没有,这可怎么是好?

情急之下,他吩咐小古出门去珍味轩定下四款八碟的菜各十份——先把主人的吃喝伺候好了,再去跟那老婆子算帐!

小古走在西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颇为拥挤,到了珍味轩门口,还没进门,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

“你这丫头怎么跑出来了?”

她回头一看,顿时一惊——居然是那位逃家出走的广晟少爷!

第二十八章 如瑶

只见他身着白色镶玄边的常时军服,身上软甲半敞,镶银流泽,显得精致不凡,头上勒一条赤红额带,鲜亮明艳更显得他容色端秀。

多日不见,他白皙的脸容略微变黑了些,个头也更高了,俊美之外更添阳刚气质,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看直了眼,好几个都面泛桃花,凝笑带晕。

他身边跟着几个相同装束的袍泽,都是白色军服甲胄精良——小古一眼认出:这是京营中下层军官的标准装束。

京营!

她的双眸微微一凝,随即傻楞楞的看着他,好似很是吃惊的模样。

“看呆了吗?傻丫头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醇厚带磁的嗓音响起,他撇下几个同僚,大步走到她身边,带笑端详着她,随便捏一把小脸——

“还是这么多黑灰,你从来不洗脸的吗?”

还是跟以前一样嘴毒又刻薄!

小古张大了嘴,几乎口吃的说道:“二、二少爷你怎么还敢出现?外院管事们正到处找你呢!”

话说到这,她不由的朝外头看了看,前门大街街角边,那两个吴管事派来跟随她搬运的小厮和马车都还在等着呢!

广晟微微一笑,绝丽的桃花眼中顿时流光异彩,摄人心魂,他把手放在她头上,胡乱呼噜了一下乱发,笑容显得自信而霸道:“沈家上下无论谁想抓我,只怕都要站着过来躺着出去。”

小古看了看他腰间的雪亮佩刀、玄铁护腕和牛皮软甲,不由得很是信服的点了点头。

她眨巴着眼,以好奇懵懂的目光端详着他身上的一切,“二少爷你是做了大将军吗?”

这般童稚问题引起广晟的轻笑声,“现在还不是,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会。”

“我看过戏文上的大将军,威风八面,想喀嚓谁就能喀嚓谁……二少爷你将来也会这么威风吗?”

广晟看她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没好气的拉了拉她的麻花辫,“你倒是想喀嚓谁啊?不用做什么大将军,我先替你料理了他!”

小古听了这话,突然眼圈红了,她垂下头,不作声了。

广晟敏锐的发现了,眉头一皱想要追问,踌躇一下却转了话题——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古举高手里的一份菜笺,“吴管事打发我来这里订菜。”

“堂堂济宁侯府连饭菜都会缺短吗?”

冷冷讥讽了一句,他似笑非笑的瞥一眼菜单道。

小古扁了扁嘴,“灶上的大厨蔺婆婆溜回去办喜事了,现在都找不到人。”

说着说着,她嗓音沙哑,眼泪就这么流下来。

“你动不动就哭什么,人家还以为我怎么了你!”

广晟有些尴尬的低喝道,环视四周见没什么人看向这里,干脆掏出巾帕,替她擦去眼泪。

他的帕子是轻绢裁成的,上面绣了几簇花草,看得出绣娘不太用心,洗得也泛了白,一用力就会撕破——这大概是那一日他仓促逃离时唯一带出的家中物品。

他用力粗粗的替她擦拭泪水,却发觉帕子上染了一层乌黑,她脸上仍是黑乎乎的,似乎泛着一层细细的油彩,正要仔细端详,小古却蹲下身,干脆大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广晟听着那凄惨的哭声只觉得一阵头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我帮你还不成吗!”

小古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小狗被弃般的可怜痴态,“初兰,初兰她——”

她抽噎把事情说了,“蔺婆子家那个白痴侄儿下午就要来娶走初兰了!”

广晟还未反应过来,她突然一把拖住他的袖子,满含仰慕和希望的眼神更象小狗,“二少爷你现在也算是个军官大人吧?”

“你可以派人半道上把初兰劫走吗?”

这下轮到广晟目瞪口呆了。

软缠硬磨让广晟答应后,小古一边走进珍味轩,一边摸了摸鬓发,朝发间插了一枝兰花木钗。

那木钗手工简朴,但胜在兰花造型优美奇特,碧翠漆光宛如琉璃,看着很是显眼。

不多时就有伙计上来招呼,一边看着菜单,一边低声道:“十二娘有什么吩咐?”

“那群京营的年轻军官常来吗?”

“他们刚刚二楼雅座下来,一顿酒喝了两个时辰。”

“大概起床就来这里混喝了——下次他们再来,给我盯紧了中间那个最俊的。”

小古接过小二递上的回单,悄声吩咐道:“他们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最好都能探听清楚。”

见伙计面有难色,她不动声色的添了一句,“你们的特制墙壁和屏风我早有耳闻,不许推辞!”

“是。”

回到沈府后,大厨房已是一片鸡飞狗跳。

蔺婆子仍是不见踪影,吴管事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般,他四下巡视着,见碧梗米蒸得快好,正要发火,却见小古带着两个小厮,扛着重重叠叠数十个食盒回来了,顿时一喜,“快快快,各位夫人小姐都等急了!”

各人都知道厉害,七手八脚的分了菜肴和饭食点心,急匆匆跑去各个主子的小院。

最后剩下的就一碗鸡蛋羹、白果虾仁和一份西湖醋鱼——虾仁已经冷了,那鱼还是大家挑剩下的,头壳都碎了。

“小古你把剩下的收一收,送去如瑶小姐那里。”

吴管事忙得脚不沾地,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秦妈妈突然重重扔下手里的蒸笼,急匆匆添了一句,“我跟她一道去。”

吴管事咳了一声不悦道:“都什么时候还要到处乱跑!”

秦妈妈抬起头,朝他挤出一道笑意,越发显出楚楚风韵,“今天这么忙乱总会有些怠慢,我去分说解释一下,如瑶小姐脾气好,定然不会计较的。”

吴管事嗤笑一声,“她就算想计较,又能找着哪位主子告状?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女,又是隔房的……”

秦妈妈的面上闪过一道怒意,却强自忍住了,吴管事挥了挥手,“你要去就去吧,我知道你对先头大夫人忠心不二,可也该认清时势才对!”

秦妈妈微一屈膝,拉了小古就去送饭。

穿过南北夹道,除去中央老夫人的正院“萱润堂”,其余以东西为分,东面的院落分别住着二房的几位少爷小姐,西面两个三进大院则是住着大房所有人。

大房的如瑶小姐正在西北最后一进偏院里。

一进院门就发现青砖铺地,院落清幽。虽然有人竭力打扫,却仍有不少破损的砖角,墙角的粉白也已经剥落许多,连门扉都显得残旧看不出鲜亮的漆色。

廊下有小丫鬟垂手侍立,很是规矩,见午饭终于送来,默不作声的接了过来,却在见到秦妈妈的同时,目光变为诧异。

“是秦妈妈来了!”

一声少女惊喜,房内出来一名目光沉稳面目平凡的大丫鬟,微笑着端详秦妈妈,“妈妈可算来了,我们都望穿秋水了!”

她一眼瞥见旁边的小古,笑容随即收敛些许。

秦妈妈看一眼身边的小古,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对那大丫鬟道:“青漪姑娘,请替我向大小姐通禀一声。”

第二十九章 欺侮

那青漪笑道:“妈妈是什么人,哪里还需要通报?”

于是拉了秦妈妈直接进去了。

小古就站在庭院里等着,一副呆呆的模样,倒是让周围的小丫头们放松了神情,虽然不敢贸然跟她攀谈,却也有人冲着她眨了眨眼笑了笑。

小古站着等了一会,就有另外一个二等丫鬟出来喊她,“大小姐有话要问你呢?”

台阶用考究的石砖砌成,但已年久失修,缝隙中长出滑腻青苔,小古沉默着一路走进,到了正房,觉得眼前又是一亮。

正房与后座房之间间隔太近,前门的纱窗又黑糊糊的丝毫不见葱翠,于是房里干脆门窗半敞,显得更加开阔明净。

东侧靠墙处有一架紫檀木立柜,板壁款格处有繁密精美的雕纹,一旁桌椅都套了一层半旧的锦边弹墨罩,远远望去好似一幅湘水景图,却也洗得微微泛了白。窗前一只甜白瓷的梅瓶,斜插了几枝红梅,嫣红明艳宛如一团火在烧,为这满室简朴带来了生机。

大小姐如瑶坐在如意榻上,也拉了秦妈妈坐在对面,正在聊着什么,见小古进来,微微一笑之下,绝丽姿容映得满室都明亮起来,更有一种和煦暖意让人见而忘俗。

“你就是小古吗?劳烦你来这一趟了。”

见她行礼,如瑶并不装腔作势的拿起茶盅来拨弄,而是立刻叫起,含笑微一示意,就有一旁的大丫鬟青漪从漆匣里抓起一把铜钱赏给她。

一旁三个二等丫鬟一人捧了巾帕和茶水,另两人打开食盒布菜,做得井井有条。

秦妈妈强打起精神,却仍略见内疚“大厨房今日出了些岔子,耽搁了午饭,还是去外头珍味轩买来的,瑶姐儿你多加包涵,将就用些吧。”

如瑶倒是好脾气,并不以为意,“妈妈言重了,家中有事又不是独独怠慢我一人,难得换换口味也挺好。”

一旁的碧荷心直口快,似笑非笑的插了一句道:“妈妈也不用在意,全府上下挑剩下的,必定是送来我们这的,好歹都是这一顿,不将就难道还想吃龙肝凤脑吗?”

如瑶端坐如仪,眼风都没有扫她一眼,碧荷一气说完,对自家小姐也颇有默契,“奴婢这张嘴真是惹祸的根源,不用小姐你再劝,青漪姐姐也不用狠骂,我自个下去领罚就是。”

说着屈膝就退下了。

秦妈妈闻言眼色一黯,却并没有生气,“这几年来,没能照顾好瑶姐儿,是我太没用了。”

“妈妈说哪里话来,自从母亲过世后,世态炎凉早已看惯,只有你们几个老人儿时常提点照应,你们平时也有难处,我感激还来不及,哪能再忍心给你们添麻烦?”

如瑶反握了她的手,望定了她的眼,说话虽然平实却很是真挚。

秦妈妈念及过世的旧主,也是泪眼婆娑,却不愿哭出来,只是笑着安慰道:“先头夫人在时,时常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瑶姐儿也暂且忍过这两年,等你出了阁,那就是正经气派的公府夫人,到时候扬眉吐气,也叫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看看!”

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如瑶本是大房元配张氏的丫鬟所出,她的生母不久就病故了,张夫人膝下只有一子,于是把她养在身边,爱如珍宝,不仅给她嫡长女的一切待遇,还为她专程开了祠堂,改了宗谱上的嫡庶,算作自己亲生。张氏在世掌家理事,如瑶是沈府矜贵的大小姐,等她早产逝去后,事情就起了变化。

先是族里有人风言风语,说张氏自己有嫡亲的儿子,非要拿奴婢生的女儿来凑成一双“好”字,实则是想压过妯娌王氏一头,简直是坏了嫡庶之分。

又有老夫人在五七的时候当面训斥如瑶“穿丧服还要妖妖娇娇的,简直不把嫡母放在眼里”,如瑶房里的丫鬟这才发觉,针线上人送来的素白丧服,竟然被凭空改了几针,掐出了腰身和裙幅,穿上身显得格外窈窕有致。如瑶的大丫鬟青泉上前辩白,不知怎的却把身怀六甲的王氏绊了一交,老侯爷大怒之下,又受了枕边风怂恿,把主仆几人都关进祠堂跪经思过,而青泉被重责了四十杖,三天里缺水缺粮,竟是被活活疼死了。

接下来,不满十岁的如瑶便发现,日常生活便得荆棘丛生。沈府的仆妇下人们再不把她放在眼里,敷衍塞责甚至面带讥讽,院子里的一切膳食用具都越发怠慢、拖欠,三年孝满后甚至以冲克为名,将她迁出正院,送到这最偏僻的一进偏院里来。

如瑶小小年纪却异常沉着,不动声色将这一切都忍下,接踵而来的雷霆一击,却让她几乎陷入绝望——

张氏亲生的嫡子广钲,居然当着所有宗亲的面,斥骂她是“贱婢所生,冒充嫡出”,并请来了母家的一位舅舅,将如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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