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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五日,五日以后,一切就会尘埃落定,到时候……”
他一字一句,咬牙清晰说道:“那些亏欠我们的,都要付出代价!”
“还有那个小子,他凭什么来觊觎你——哼,在皇权的威逼下,他还不是只能乖乖从命,咬牙对你施刑——现在你总算知道,大难来时,他是何等靠不住了吧?”
他微微冷笑,目光闪动间精光四射,“这小子也是属狗的,嗅到点痕迹就要四处追寻,现在用他心上人绊住他,真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突然远处传来女子的低语和脚步声,他抬起头,发觉隔着月亮门和轩窗那边,有两道熟悉的身影走过。
他站起身来,走近施礼道:“瑶姑娘。”
如瑶看到他,眼中闪过一道警惕,侧过身不去理会,身旁的碧荷吓得一个哆嗦,却强撑着驱赶道:“你害得我们还不够——还敢继续住在我们府上啊,脸皮也太厚了!”
景语不以为忤,微微一笑,“临考之前,不能胡乱改换住处,等考完我也该搬出去了——毕竟我跟瑶姑娘有未婚夫妻的名分,住在一个府上也确实不好。”
“什么未婚夫妻的名分?!”
碧荷虽然伤势未愈,尖叫声却是很响,若不是隔着透窗,只怕她眼中喷火就要扑上去掐人脖子了。
“碧荷,你退下。”
如瑶走进两步,与景语之间只隔了半开半闭的窗,她目光清澈,却是无比坚定,“薛公子,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再提什么婚约呢?”
“难道你又要悔婚吗?”
景语好整以暇的微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三次改换定亲人选了,京城的贵女中间,这般朝秦暮楚的也不多吧?”
碧荷听了这话简直要气昏,又要冲过去却被如瑶阻止了,如瑶眼中闪过愤怒之色,低声道:“我清清白白做人,无奈世事无常,小人拨弄,因此屡屡闹得满城风雨,好歹都是我的命数,我也认了,但唯有一条,我仍然坚持本心——”
她冷冷的瞪着他,“我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阴险可怕的小人!”
景语看了她一眼,仍然没有发怒。如瑶甚至感到,他浓黑墨染的双瞳之中,根本不在看着她——这个人,内心深处是把大部分人都视若无物了吧?
“婚事是你叔父沈学士所订,如瑶姑娘若是有什么异议,只怕说服他才行。”
他淡然继续道:“你要以什么理由来退亲呢?这次的事,你真的敢跟任何人提起一丝一毫吗?”
他瞳孔之中深沉更甚,上前一步竟然吓得碧荷瑟缩了下,“若是有人知道,你母亲张夫人一族跟逆党是一伙的,只怕你叔父立刻就要惊慌失措,三尺白绫置你于死地,生怕受你连累——这样的家里,你还指望着谁替你出头吗?”
第三百零三章 宣灵
碧荷颤着声音道:“侯爷对我们姑娘手足情深,不会不管的。”
“你说的是济宁侯?”
景语笑意更深,带着几分调侃和讥讽,“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几日京城传得甚嚣尘上的,就是你们这位侯爷,原来真是陛下的心腹肱股,悄没声息的就掌了锦衣亲军,真正是炙手可热啊!”
他唇边虽然笑着,但瞳孔深处却有杀意一闪而过——虽然早就怀疑广晟的身份,但到几天前才正式确定,这才匆匆设计让他跟如郡对上,两人之间进入一场惊心动魄的杀局。
此人没有死在万花楼,仍然手掌大权,让他内心深处的暗黑都翻涌而上——唇边的冷笑更加深刻:接下来,倒要看看他怎么面对整个京城的崩坏危局!
“你说什么?”
如瑶吃了一惊——广晟的身份暴露只在这两天,虽然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但也没人跟她这个内宅闺秀说这事。
“锦衣卫的可怕名头,我想你也应该听过吧——若是让他知道,你们母女是叛党有瓜葛,不知道你这位好堂兄是要徇私袒护你,还是该大义灭亲,抓你去诏狱里严刑拷打?”
景语的话犀利残酷,却直中要害,如瑶身子颤了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也不是笨蛋,立刻明白这事绝不能让广晟堂兄知道!
不管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对她、对整个侯府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景语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伸出手去,隔着轩窗攥住了她的手腕。动作之间竹叶沙沙飘落,落在她的发间,痒痒的让人心头烦躁,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听他沉声道:“认命吧,你和我才是同伴,不要想着从这件事里逃脱了!”
他的眼神。明灿却又幽邃。宛如天上星河,时而璀璨,时而如万丈深渊。让她浑身战栗却无法挣脱,“明日就是我下场科举的日子,三天后,要么为你挣回凤冠霞帔和诰命。要么,你就跟我们一起去黄泉报到吧!”
这一句吓得旁边的碧荷嘤咛一声就瘫软在地。景语放开如瑶,微微一笑转身而去,仍然那般从容清逸,不带半分烟火气。
“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你又何必要这么吓她呢?”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景语收拾着考试用的竹篮毡毯文房四宝等物,常孟楚站在窗边的暗处。沉声跟他说道,显然他看见了昨晚的那一幕。
景语打开一个布包。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莲花冻石砚台,他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纹路,微微闭眼——这是年幼时,父亲景清亲手为他雕刻的,希望他将来做学问的时候可以用上。
物是人非,如今睹物思人,只余满腔悲愤仇怒,在十多年的光阴里酝酿成暗黑激狂的火焰,即将从他胸口喷薄而出。
朱棣,整个朝廷,甚至这风物繁华的京城金陵,你们,暂且等着……
他闭目凝思一会,这才开口,“因为张紞、张夫人和张家都是老谋深算之人。”
看着拂晓渐渐变淡的云霾,他轻声一笑,“人都有私心,连圣贤也很难免俗——当年共谋的三人之中,胡闰虽然帷幕家事有亏,大节上却是耿直刚烈;袁容刚毅果敢,沉稳睿智,却是因为对懿文太子的一个承诺而慨然赴约;而张紞年龄最大也顾虑最深,他不怕丢了性命,他担心的是……”
景语合上了布包,将竹篮的包袱皮都盖上,继续说道:“他最担心的是,他和张家做出了如此牺牲,甚至连出嫁的张夫人也牵涉在内了,若是那位流亡在外的朱允燝殿下顺利上位,却有人过河拆桥,那张家岂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就比如我们现在,强取豪夺了如瑶的那枚订婚玉琮,今后的事情大可以撇去她,不管不问,今后若是成功,也可以不立她为后,也不用把从龙之功分润给张家——这对张紞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我看过当年胡闰的笔记,三人分手时,张紞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已老朽,只怕看不到这天了,盼诸君能匡扶正道,也希望袁将军能遵守信诺才是。”
“这个信诺,既包括袁容秘密抚养朱允燝,也包括让他将来迎娶张家的外孙女为后,保他满门三代富贵不坠——这样,他的牺牲才有意义。”
“他说这话,说明内心深处还是不放心啊,这种老狐狸,是不会把所有信任都托付给别人的,必定还有什么后招。”
景语说完,窗外已经传来小厮的轻唤,隔壁院里广仁已经收拾齐备了,正等着他一起出发吧。
景语答应后,看向常孟楚,“我身在试院中三日不得离开,最后的准备工作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既然我把赌注下在你身上,就只能拼了这一回了!”
常孟楚慨然应诺,“我们常家是战场上厮杀而出的开平王后人,可不是谨小慎微的张老书生,既然已经站在你这边,绝不可能再留后招了!”
景语眼中闪过赞许,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微微颔首示意后,转身决然离开。
今日正是会试下场之日,天还没亮,贡院那条街上挤得水泄不通,连隔壁一条街也不能幸免,巷弄角落里也停满了马车。广晟又是忙碌了一夜,正要离开,就有人匆匆来报:宣灵郡主来访!
“她不是在宫里呆着吗,怎么会来这?”
广晟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问道:“郡主可曾说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突兀而来的清脆嗓音宛如银铃一般,惹得众人纷纷朝后看去,却见花厅的屏风后,缓缓走出了一位宫装丽人。
她身穿紫华蹙金广陵凤越牡丹纹的通袖长衣,下罩香妃底描金孔雀翎月华裙,举止之间一派精致娴雅,完全看不出先前做了十几年小宫女。
“郡主。”
广晟朝她行了一礼,神色之间恭谨却又带着客套生疏,宣灵郡主好似浑然不觉,朝着他绽开一个甜美如花的笑靥,“你又忙了通宵,真是不爱惜自己身体。”
第三百零四章 磋磨
随即又娇嗔抱怨,“外面的路真是难走,我来你们这费了好大的劲,幸亏我带全套銮仪来的。”
“郡主突然来访,究竟是……”
没等他问完,宣灵郡主突然红了眼圈,“我昨晚是回看国公府看望母亲的,今天一早回宫里——谁知道却遇到两个狂妄昏悖的女人,竟然冲过来要对我无礼……”
一旁的侍女义愤填膺的插嘴道:“那是两位张夫人,说起来还是我家郡主的婶娘呢,好生无礼居然要动手动脚!”
广晟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英国公两个弟弟张輗、张軏心怀不忿,他们俩的夫人本来就张狂跋扈,连国公夫人面前都敢无礼,区区一个庶女出身的郡主,根本不放在眼里,再加上国公夫人有意招婿入赘,这两家没了指望,只怕连杀了宣灵郡主的心思都有!
“那两个女人眼睛瞪得老大,恶声恶气的斥骂我,我真的害怕……她们会不会另外对我有什么恶毒心思?”
宣灵郡主嘤嘤哭了出声,广晟觉得有些棘手,一个眼色让周围人都退下后,这才安慰道:“郡主先放宽心,两位夫人毕竟是别府居住的,轻易也不会碰面,你尽量跟着国公夫人身边,避开她们就是,若是有真万一也不用惧怕,只需告诫她们,你是国公爷唯一的子嗣,若是再出什么意外,圣上和贵妃准备好好跟两位张大人叙叙旧,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你把这话给她们,让她们回去问问各自的夫君,上个月宫里的那些人身上,他们花了多少钱?”
广晟唇边露出一丝厌烦不耐的冷笑——英国公英雄了得一世。他两个弟弟却是既贪婪又恶毒愚蠢,上次公然买通宫人要谋害宣灵郡主,计划粗糙愚蠢不说,还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进行,简直是公开打了皇帝和贵妃的脸!
朱棣对这两个混蛋已经是怒气满腹,只是看在他们父兄面子上暂时没有发作,如果他们再敢有什么不轨举动。广晟甚至不用皇帝吩咐。立刻就可以把他们拿下。
宣灵郡主好似松了一口气,梨花带雨的脸上破涕为笑,显得格外可怜动人。“多亏有侯爷襄助,否则我一个弱女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被这样一个身份高贵又美貌的女子感激、仰慕的凝望着,大多数男人都要陶醉其中。广晟心中却是更加不耐烦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位柔弱动人、身世堪怜的郡主。带着些诡异莫名的气息。
“郡主言重,监视、提防京城奸邪之行,是我身为陛下臣子的职责——宫规森严,郡主还是先回去吧。”
这么冷淡的对答。却没有让宣灵郡主退缩,反而让她更加泫然欲泣,“侯爷可是恼了我吗?我果然给你添了好些麻烦……”
“郡主多虑了。只是我公务在身,不得空闲来陪伴。还望见谅。”
宣灵郡主微微挑眉,睁大了眼睛貌似好奇,“我看到你们门口碉楼上五花大绑挂着的那女贼了,好吓人啊,你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些事吗?”
“这些逆贼的事都血腥恐怖,郡主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免得吓着了。”
宣灵郡主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了笑容,点头道:“我知道侯爷是担心我受惊……”
老子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广晟脸色一僵,气得心火直冒,却又不能对她发作——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侯爷既然如此忙碌,我也就不耽误您了——能看到你这一面就已经足够,这就告辞了。”
宣灵郡主双目含情,深深凝望着他,广晟干咳一声避开这目光。
“对了,有一件事得告诉侯爷您一声,毕竟您现在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宣灵郡主眨了眨眼,好似现在才想起来正事,“母亲想再国公府东侧上增造个院子,将来让我住,有一侧靠着神机营的武备库,中间只隔了几处民房,神机营那边已经答应了,但按照惯例,这事必须禀报一声锦衣卫这边——她让我先来私下问问侯爷是否可行?”
广晟知道英国公夫人是个八面玲珑做事稳当的人,那条街虽然不是神机营独霸的,但事先问清楚对方允许才动工,这是稳妥而善意的做法,现在两边都同意了,锦衣卫又何必多做恶人呢?
他点头道:“请回禀夫人不用担心,既然两边都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