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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累玷污了这门楣!”
这也算是亲爹!
广晟听着这话实在刺耳,冷笑道回敬。“世上竟然有人诅咒自己儿子要谋朝篡反,这也算是奇谈笑谈了,你不信任我人品,陛下却是对我委以重任,你莫非是想置疑他的圣明?”
“圣上难免被你这种人蒙蔽!”
沈源看向广晟的目光更加冰冷,还带着一种隐秘的仇恨和畏惧,好似眼前是什么狰狞猛兽一般,“张公公,这小畜生的话不足为信,什么乱党,什么地下密道,都是这些锦衣卫养寇自重的小把戏,他们这么危言耸听,只怕又要趁机迫害大臣,逼勒民间!”
他说得如正气凛然,以至于旁边围观的文官们都纷纷鼓掌,一片声的赞叹,仿佛沈源脑门上就写了“不畏强权为民直言“这几个大字。
这些人包括沈源在内,都是轮值朝房的文官,此时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
文官们虽然派系不同,对锦衣卫鹰犬的态度却都是高调蔑视的,但大部分人都怕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因此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喝骂,但沈源不同,一则他认为自己是站在义理的制高点上——从古到今哪有臣子擅自带兵入宫的道理?其次,也是他有恃无恐的信心来源:眼前这个被喝斥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他的亲生儿子!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永久的天下道理,老子训斥儿子,无论有没有道理,儿子都该恭顺的听着才是!
于是,沈源沐浴在同僚们赞叹敬仰的目光下,心中却是无比安稳妥帖,不禁挺直了胸膛,越发显得风骨凛然。
“总之,各位要忠于职守,坚决不能让开皇宫大门,让这群心怀叵测的锦衣卫入内!国家养你们多时,若是连守门都做不到,本官第一个参你们一本!”
沈源义正言辞的高喝道。
广晟看着眼前这个生身之父,看着他以及他那群同僚志得意满的傲然微笑,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荒谬绝伦,而且刺眼透顶!
眼看着就要大水灌城,全城毁灭,这些人却还是故意挑刺刁难,就为了维护他们所谓的文官气节和风骨,故意跟锦衣卫对抗!
他眼中冷光一闪,声音低得好似从牙缝里迸出来,“我已经说了,事态紧急,是不得已为之,请各位赶紧让开,切莫自误!”
“绝不能让!若是首开这样一个先例,武人跋扈的势头定会一发不可收拾,我等食国家之禄,忠君之事就在今朝!”
沈源口才很好,渲染起来激动人心,那些愣头青的新科进士满心激动,都是一副副热血蠢动的模样。
第三百二十九章 谋乱
其实沈源自己也是知道,可能今日要出事——汉王去祭拜母亲,却带了大量人手从街上奔驰而过,锦衣卫这么气急败坏,估计是真有人要作乱——而且,十有八九是汉王朱高煦!
无论谁作乱谁上位,都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俗话说,肉烂在锅里都是一家人,当初户部尚书夏原吉替太子来试探他,他就摆出一副直臣不偏不倚的态度敷衍过去了,但实际上,太子是储君,这种不偏不倚,其实已经是得罪了他。
沈源心知肚明,太子和汉王已经势成水火,总要斗个你死我活的,这时候若是闹出什么乱子,也只是皇家自己的事,至于他们这些文臣——任何人上台,都少不了草诏拟旨,参赞政务的,只要不学那些不识时务的建文旧臣,肯定是毫发不损。
因此,他对锦衣卫这般心急火燎,是嗤之以鼻的——毕竟是皇帝的家奴,皇家打个喷嚏,他们就要地动山摇!什么水淹全城,说起来这么耸人听闻,实际上怎么可能!无论太子还是汉王又不是疯子,把全城人淹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所以沈源才敢这么强项拦住锦衣卫,来刷他刚直不阿的声誉,这也是笃定了儿子不能对自己如何。
他不仅自己阻拦,还告诫张公公等人,“千万不能让他们进来,否则内廷各位的权威何在?东厂那边没有任何示警,只有锦衣卫这么胡作非为,这话根本不可信!”
张公公被两边说得莫衷一是,但这一句是听明白了,锦衣卫和东厂别苗头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之变,焉知不是锦衣卫出了奇谋要把东厂踩下去?
张公公自己也是宦官阉人,虽然跟安素未必多么亲热,但总也是一起共事的老兄弟老伙计,大家都是阉人。此时把事情往阴谋论方向一想,心中不由的有了计较——
“沈大人,兹事体大,你还是随我一起入内面圣吧!”
广晟急得眼里都要冒火——从西华门一直往里走。再等候皇帝陛见,大半个时辰是最快速度了,时机一旦被延误,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这个关头,却见神策卫中有人站了出来。嗓音清亮不卑不亢,“我倒是觉得,沈大人若是没有急事,不会行如此非常之事,所谓事急从权,应该通融一下。”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剑拔弩张之势,居然有人敢站出来这么说!
广晟听这声音有点熟悉,恍惚间又想不起来,直到凝神看清楚那明光甲下的面庞。这才恍然惊奇道:“黄镇抚,原来是你!”
“现在不是镇抚了,某现在在神策卫右直司任职。”
原本跟广晟共识事的这位前任镇抚黄大人,朝着他露出一道笑意,虽然转瞬即逝,但却有着足够的善意。
这位黄大人的妻女被白莲教的女匪诱骗,可算是引狼入室,本来论理是应该严惩的,就算是被罢职下狱都有可能,但广晟当时挺身而出。替他做了证言,说明黄镇抚的妻女都是在他授意下故意与白莲教虚以委蛇来往,是引蛇出洞之计,因此黄镇抚不仅脱了罪责。还顺利调到了比较热门的神策卫。
广晟后来就没有跟他来往,但目前看来,他在神策卫里不仅站住了脚,而且颇有人望,他这么一声,原本握紧兵器的卫兵们都纷纷神色缓和起来。
“黄百户。这事与你无关。”
张公公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他经常奉圣命来此巡查,倒是认识这位黄百户,据说很得神策卫都督的看重,马上要提他做经历。
“守门是我神策卫的职责,但我们守护的不是这一道门,而是圣上的安危,现在既然沈大人说危急紧迫,我认为应给让他的人通过。”
黄百户的话言简意赅,下面的将士听了也纷纷点头——宫里要真出了事,他们这不放人进去就成了最大的罪责。
“你这个武夫,真是头脑简单!”
沈源愤怒的骂道,却遭到黄百户的回敬,“不敢,区区在下考文举人的时候是一次通过,比不上沈大人你悠闲,考了三回才中。”
守门的军人中发出窃笑声,沈源羞怒交加脸色通红——他本人文思敏捷,考进士的时候名列前茅,科举路上最大的污点就是考举人两次落第,眼前这个武夫却恰巧念过诗书,还中过文举人,拿这个来恶心他,真是让他辩驳不得。
“哼,无知狂徒,要是乱兵作耗,你敢负起这个责任来吗?”
沈源不跟他辩驳,直接怒声责问道。
“某愿意用全幅身家性命,来担保沈大人的人品!”
黄百户的话掷地有声,可说是干脆利落铁骨铮铮,却也让广晟心中热烫,下一刻,黄百户看向神策卫的众人,“若有闪失,黄某一力承当,就让他们进去吧!”
神策卫大部分人都点头答应了,刀枪剑戟收了起来,宫门也被让开一条道来。
广晟眼眶微热看向黄百户,一切言语都尽在不言中,只是默默抱了抱拳,命令身后将士,“随我一起入内!”
轰然一声应诺,锦衣卫上下的冷肃和剽悍,也让沈源等人面色发白!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朝下,金陵各处城门都在同一时刻打开了,而汉王的仪仗,正浩浩荡荡往城外而去。
汉王今日很反常,平日里他喜欢一身盔甲骑在马上显示自己的英武善战,今日却缩在鸾车之中,只是默不作声的隔着纱窗往外看,似乎有些急切的在等待什么。
队伍到了上元门前,汉王突然探出头来,似乎在眺望着这晴好的天气,浑然不顾城门小卒已经跪了一地,只是他的目光有些阴冷闪烁。
看了看周围情形,他回了鸾车一马当先的驶出城去,鸾车和前部仪仗刚刚出城门,突然有人从城外官道的两边杀出来,冲进队伍里就是一阵厮杀,顿时有如雨的箭矢射来。
“有人谋反,快关城门!”
汉王府的长史高声喊道,城门守军慌作一团,一时手足无措,此时,从后面下人乘坐的小车里跳出一个人来,正是汉王本人,却是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便服!
第三百三十章 公主
“本王在此,安然无恙,快些关城门,免得逆贼冲进来!”
城门官已经被这场变故惊得眼花缭乱,被汉王踢了一脚才如梦初醒,“快关门,外面的那个只是替身,本王好好在这呢!”
城门领紧急命人推动城门,拖曳出巨大的声响,缓缓关上了,汉王却并不罢休,沉声吩咐道:“下千斤闸,加上九道铁索!”
城门官一时不敢答应——千斤闸一下,非有特制的旗杆石不能吊起,再加上九重铁索,这是非常时刻对付敌寇围城时的紧急对策了,需要大都督的亲笔命令和令箭,不是他一个小官可以擅自决定的。
汉王狞笑一声,拔出剑架到他脖子上,“本王险些被刺杀,这群显然是要谋反作乱,这时候不行非常措施,难道还等他们杀进来?!”
城门外人生喧哗,确实有刀剑粗暴的对打声,城门官被逼得手脚哆嗦,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
汉王却并不罢休,要求自己的亲卫带了他的手令,到各处城门宣称有乱党作乱,要求下城门千金闸铁索严加戒备。
“本王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皇和满城百姓,这要让这些乱党冲进来了,岂不是生灵涂炭?”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大义凛然,“反正本王也只要求他们关闭一天,待城外乱党清剿干净后再开,区区一日,也影响不了百姓们的生计吧?”
看着亲卫们领命纷纷去办,汉王心中更加得意:死胖子皇兄的如意算盘,这下是彻底破产了!
竟然想趁着我出城祭拜母后暗算我,幸亏东厂的薛语是向着我的,及时告知,才避免被他暗算!
“微臣唯一担忧的是殿下的安全,用替身躲过一劫后,必须关闭所有城门,防止太子的兵马冲进来——他毕竟是储君,忠于他的将领也不少。殿下是千金之躯,若是混乱中被人得逞,那就糟糕了。”
那个薛语这么说着,汉王也深以为然。关闭城门虽然有些出格,但只是一天的时间,自己又是被刺杀了,事出有因,就算父皇也不会怪罪下来。这样把十三处城门彻底关闭。倾向太子的人马就不能进来了,一天之后,城外的羽自然会把他的势力清洗干净,到时候人赃俱获,就算父皇也不能再袒护他了。
汉王越想越是得意,仿佛已经看到太子的阴谋在父皇面前被拆穿,凄凄惨惨的被脱去冠服,五花大绑被拖出去,废为了庶人,而自己。伫立在万人之前,成为了新的太子储君,将来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君临天下。
城墙上的日光照在他那好豪迈魁梧的身材上,这般俯视芸芸众生的角度,顿时给了他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快感和错觉。
官道之上,两人一骑飞奔而去,不远处,西水关码头的水面已经遥遥在望了。
“景语若是要布局,毕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小古听着耳边风声飕飕。心中却是满含忧虑,眉心皱起道:“他故意在汉王那里散布太子要不利于他的消息,促使汉王急切反击——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小古一时想不到,身后的袁槿倒是给她提了醒。“我不知道汉王会中什么圈套,但景语的目标是将所有精悍的兵力都引出城,让整座城牢不可破,这样引水灌城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对了!一定是这样!”
小古心头灵光一闪,几乎要从马上跳起来,“汉王以为太子要对他动手。为了保护自己,会牢牢缩在城里,不去祭拜了,景语肯定会唆使他关闭城门,这样,城外的人固然是冲不进来,城里的人一时半会也别想出去了!”
袁槿也被她这设想吓了一大跳,“城门有千斤闸,加上稳固的铁索,就算是精悍的士兵,一时半会从里面也打不开门,到时候江水倒灌入城,百姓根本没法逃出去……”
他打了个寒颤,一时不敢想象那画面!
“他,他真是疯了!!”
小古咬着唇,浑身都在颤抖。
说话间,西水关已经到了,远远只见临时简单的帐篷驻扎在树丛里,有人来回巡查,水声隆隆传入两人耳畔,彼此对视一眼,都是神色惨变。
“糟了!”
袁槿示意小古潜身在草丛里,自己过去看个究竟,“他们都是我义父的手下,不会拿我怎样的。”
小古凝视着他担忧焦急的神色,以及眼中的疲倦和纠结,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怜悯,低声道:“你小心点,发现不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