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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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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恶毒的用心,又是何等巧妙的设计!

广晟在空中听得心驰神动,怒火激越,长跪答话的纪纲却是长眉一挑,冷然道:“白苇此人与锦衣卫无关,我若是真要追杀他,他绝不能活着跑到街头,还有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出一场好戏!”

这话直言不讳,却透着一种霸气和自信,那张公公奉旨问话,遇见的文武官员都是战战兢兢只敢求饶,这样近乎狂妄的回答却是第一次碰到。

张公公不愧是宫里的人精,呵呵一笑,对着纪纲道:“万岁向来喜欢大人您果敢刚毅的品格,这句辩白我必定替您一字一句的呈上。”

“那就多谢张少监了。”

纪纲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措辞虽然客气,但却并不似常人那种急于辩白的惶恐,仍是一派怡然。张公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他另有倚仗”,于是干咳一声,又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圣上问你,那本账册上记载的是什么?太子是否真有私藏偷运甲胄之事?”

这一问好似晴天霹雳,连吊在横梁上的广晟心中也是咯噔一沉,抓住木椽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心思混乱之下手掌用力,房顶横梁本就有些年头,顿时发出一声脆响,竟然断了一根,广晟悬吊的腰带也顿时滑脱,整个人顿时掉落下来——他反应很快,顿时单腿踢出,着落在另一根柱身上,借力向上跃起,极为惊险的落在了木椽的三角边上。

纪纲听这一问神色一凛,眼中波光一闪而过,正要开口,却听头顶房梁发出吱呀之声,眼角余光一瞥之下,顿时眉头皱得更深。

第一百四十四章 鹰犬

“什么声音?”

那张公公狐疑的朝上看,但大厅之中光线并不算亮,柱子与横梁之间纵横交错,一时没看出什么端倪,他向中央走了两步,仍然抬头端详。

“也许是老鼠,也许,是这里不太干净吧。”

纪纲淡淡说道。

“不、不干净!!”

张公公腮帮的肌肉蹦跳了两下,整个人都吓得一哆嗦,“你的意思是这里有……”

“元朝时候,此地乃是关押死囚的,怨气积蓄之下,难免有些阴森鬼祟。”

纪纲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张公公就惊吓得越是厉害,大概是因为这些宫里的阉人都被去了势缺乏阳气,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类鬼神传闻和事件。

他炸了眨眼虽然竭力保持冷静,但笼在袖中的手指却在不停颤抖,方才那种居高临下的隐隐姿态已是荡然无存。张公公挤出一道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纪大人您还没回答方才的问题呢!”

“账册之上是石某贪赃枉法的记录,他把通行证私卖给三教九流之人,里面甚至包括金兰会的匪徒。”

纪纲被这一打岔,已经是想好了说辞,这突兀一问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打击了,“至于此事涉及太子之类的骇人听闻言论,微臣实在不敢相信——这些十有八九是金兰会的匪徒编造出来的,而最可疑的就是白某一人!”

纪纲目光炯炯看向张公公,“白苇跟石巡检既然早有勾结,跟金兰会那群反贼也脱不开干系。再说句大逆不道的,他是东宫属官,一旦今上百年后,功名利禄对他来说唾手可得,他现在出卖告首太子,得到的绝不会超过今后那一日。”

“你大胆!”

张公公怒喝出声,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张公公就把我这话直接上禀圣上吧。’

纪纲微微一笑。好似毫不害怕永乐皇帝的雷霆之怒,“一字一句都不可漏下,我与圣上结识多年,深知他生平最恨受人欺瞒,所以为人臣者满腔赤诚坦率,无事不可言说。”

张公公只得唯唯答应,心中却把纪纲骂了个遍:皇帝确实是最恨人欺瞒。但他性格暴躁乖戾,若是把这种刺耳的实话传到他耳朵里。只怕说话的纪纲没事,传话的自己就要倒霉了。

但纪纲说的“一字一句不可漏下”,亦是传口谕代问话太监的本分,宦官们虽然喜欢欺上瞒下,但对于他这种凶残狠人仍然是忌惮三分,不敢瞒下他的言语。

张公公苦着脸,又问了几个能让普通臣子汗流浃背的问题,纪纲答的自然却毫无破绽,让他更觉棘手,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就扬长而去。

他虽然走了。锦衣卫衙门的气氛却仍然是沉寂凝重——谁都知道,指挥使纪纲原本是今上朱棣的亲兵,圣眷深重又受信赖,朝中无人可比。百官的位秩虽然有比他高的,却往往惊怕不敢得罪他分毫。是怕惹上锦衣卫这个血腥组织,更忌惮的却是他在皇帝面前独一份的宠信。

但如今,这份宠信却有了深深的一道裂痕,锦衣卫的圣眷和权势,会不会因此冰消溶解?!

纪纲是何等样人?在大厅之中静坐了一会,便知外头人心惶惶,但他却是微微一笑,毫不理会,只是悠然看了梁上一眼,“你的腿不麻吗?”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广晟从横梁上掉了下来,虽然有腰带缓冲,但仍然摔了个踉跄。

纪纲头也不抬,凝视着杯中缓缓舒展的绿茶梗叶,徐徐说道:“你也太过轻佻胡闹了。”

广晟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已经恢复了潇洒不羁的神色,“做人要能屈能伸——下得地窖救火,上得房梁探听,都只是区区小事——最关键的是,我想知道这位宫里来的天使,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纪纲弯了弯唇角,慢条斯理端茶到唇边啜了一口,那种斯文秀气的举止,完全就是个学问端方的大儒气度,完全想象不出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凶残人物。

“我锦衣卫大厦将倾啊……”

他突然冒出一句,却是让端起另一只茶杯牛饮的广晟吓住了,顿时咳嗽不已,“都督您为何如此危言耸听?眼前这局虽然蹊跷凶险被人暗算,我们仍然有线索可查,未必如此绝望啊!”

纪纲摇了摇头,望着杯中飘渺的白烟出神,神色之间仍不见半分惊惶,只是轻声道:“暗算?线索?这些都毫无用处。”

他突然大笑出声,“锦衣卫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并不讲究这些——锦衣卫办案,很多是并无铁证,有些甚至是屈打成招,根本就是冤案,但圣上从无怪罪,甚至对我信重有加,屡次封赏,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这个话题凶险而微妙,不等广晟回答,他就揭晓了答案:“因为锦衣卫是他手中最锋利、最好用的刀。”

广晟霍然动容——纪纲说的这一句,揭破了他心中早就存在、但始终模模糊糊的概念和真相,只听纪纲道:“锦衣卫在京师风光无比,是因为独有我们能完全贯彻圣上的旨意,他说拿谁杀谁,查谁办谁,我们立刻就能替他做到,完全不像文官那样清高不驯,也不像武官那般粗莽无能。大家骂我们是鹰犬,这话也不算错——若是把朝政比作打猎,我们就是替他抓来猎物的大鹰、替他咬人啃肉的猛狗,什么文人风骨、武者霸气都不讲究!”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所有圣上不愿意沾惹的肮脏血腥,阴谋诡诈,我们都替他做了,这个过程中,我知道的太多了,掌握的权势也太大——这样的刀,可能会划伤主人,因此,早在几个月前,今上就决定对我动手了。这次的‘勾结太子谋逆’,正好如了他的意,让他掌握了我的软肋把柄——因此,圣上这次定然要穷追到底。”

他有些疲惫的再叹了口气,没有睁开眼,顺手把茶杯放在桌上,白瓷撞击的声音显得分外清脆,“文人们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我这种满身是小辫子的呢!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糖乐

纪纲的眼微微眯起,缝隙之中露出一丝精光,却是满含霸气与威仪——他招了招手,示意广晟走近些,开始低声叮嘱一些绝密之事,广晟心中剧烈震荡,脸上也禁不住露出震惊之色!

“若是局势真到了哪一步,你照着我说的,放手去做便是。”

纪纲的话语中透出的凛然杀意让人胆寒,广晟目光闪动,终究还是问出了声,“这样一来就是鱼死网破了,圣上绝不会绕过大人你。”

纪纲微微一笑,“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替皇帝办的差使太多了,手上很不干净,朝野的名声也是坏透了,此时舍弃我正是时候。”

他神色之间露出苍凉沉郁,但随即眼中锋芒一闪,却更为激越犀利——

“我这一辈子,经过金戈铁马,见过皇权易手,审过宫闱秘辛,办过滔天大案,杀过名臣大将,虽然不能寿终正寝,但也算是精彩万分,十分值得了!大丈夫死则死耳,唯有一事放心不下,那就是锦衣卫的兴衰存亡!”

他看向广晟,目光如电自有一种湛然神采,“锦衣卫不仅是我一生心血所铸,更是所有成员用鲜血和生命打造出的威名——他们中间并非都是皇家的鹰犬,有潜藏在官员府邸做仆役侦查贪腐的,有匿名江南做教书先生查探民情的,甚至有乔装马商远赴蒙元刺探军情的,这么些人,我不能让他们没了下场。”

“我可以死,但锦衣卫不能亡!”

纪纲的嗓音虽低,却是铿锵有力,锋芒毕露。

广晟微微动容,此时心中却是又酸又涩。百味聚集。

先前加入锦衣卫,不过是因为这个组织暗黑而神秘,拥有无边权势。能轻易在朝野掀起血雨腥风,但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融入了这个集体,也禁不住为它感慨唏嘘,作为锦衣卫的一员,油然而生同仇敌忾之心。

纪纲的目光凝视着他,带着淡淡惆怅和温和,“总之,这是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任务。我把它交托给你了,你务必要完成。”

这话平平淡淡不带任何威势,却让广晟顿觉自己肩头重担千钧,他微微颔首。郑重道:“我必定全力以赴。”

说是全力以赴,那便是会用尽所有心血和力量,却是比那些“保证完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加可靠,纪纲心中一热,与广晟对视一眼。一种男人之间特有的默契和交心尽在不言中。

小古右手提了包袱,左手拽了一只藤筐里面堆满了属于自己的杂物,跟随着碧荷走向西边那座偏院,那里正是如瑶小姐的住处。

小古听秦妈妈说过,先前大房的张氏夫人掌家时。如瑶被称为大小姐,养在膝下如珠如宝,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住在张氏夫人的正院里,张氏曾经跟她笑谑,说将来等她长大了搬出去住,要给她的院子取名叫做糖乐居,乃是出自孩童口齿不清的“长乐”之意,又有取笑小孩子爱吃糖的意思。

如今,如瑶被打压排挤,赶到这所偏僻院子里,她却怡然自得,给自己的小院取名“唐乐院”。显然是为了虽然墙壁斑驳粉色簌簌掉落,但沿着台阶向上,却可见每一处都是打扫得干净齐整,连窗棂上斜插的花纸都显得温馨可爱。

碧荷不紧不慢的引着小古一路走来,手里还提着她的衣服被褥——这是她在一见面时就不由分说抢过去帮忙的,小古虽然气力很大不怕这些累赘重物,却也觉得她爽朗友善不摆架子。

“先前就听说你要来我们这院,大家等啊等的把眼睛都望直了,到现在才等到你搬过来住。”

碧荷的性子风风火火,想说就说,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心计城府之人,小古微微一笑,“少爷恩典,让我出府去探望了表亲,这么多年都没联系,就多住了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哎呀,我只是说笑罢了,你还当真了!”

碧荷用指头轻戳小古的额头,自己却扑哧一声笑了,“其实小姐早就料到你要整理交接处理琐事,免不了要迟几天来,是我急性子给你把房间床铺都给准备好了,掰着手指头数你什么时候来。”

她凑近小古,低声道:“我这么眼巴巴的等着,是有事要拜托你呢。”

小古正要问是什么,两人已经进了院门,迎面而来的就有几个二等三等丫鬟,纷纷上前来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笑着问候道:“碧荷姐姐又出去乱逛玩耍了,小姐都等你好久了。”

“你们这群小蹄子一开口就是酸醋味,我跟新来的妹妹亲香一下,你们就这么排揎我吧!”

碧荷跟她们关系显然颇为亲密融洽,互相打闹说笑了两句,却而已不敢耽误正事,引着小古进了正房明堂。

正房明暗三间,正中间一间是小姐日常起居做针线的地方,也兼着接待客人,如瑶在这里见小古,对她也颇为礼遇了。

先前,广晟就跟小古商量,要让她们几个先去如瑶暂避锋芒,免得被气恨他的父亲和嫡母迁怒,秦妈妈和初兰早就搬了过来,而蓝宁和小古却因为诏狱劫囚救人之事,生生拖了好几日。

蓝宁昨天就已经把铺盖搬过来了,算起来小古竟然成了最迟的。

房内的布置仍然和上次来时差不多,只是因为如今已是开春,甜白瓷的梅瓶之中插着几枝含苞欲放的桃花,里面用清亮亮的水温养着,端庄大方之外又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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