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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孩子藏在心里那么私密的心事透露给自己,难道她是想要为这段没有奢望任何“可能”的暗恋寻求一个见证?至少,长久以来,苏韵锦从没有想象过像莫郁华这样看似刻板内向,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女生,心里竟有这样的一段心事。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对球场上的激烈拼抢视而不见,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发现身边有人离去,原来比赛已经结束。她自然而然地随着人潮散去,还没走到球场门口,一个满头大汗的人从后面追赶着挤到她身边。
“你来干嘛,不是说对球赛没有兴趣吗?口是心非了吧!”程铮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话,但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苏韵锦退后半步,不让他把头发上的汗水甩到她身上,只闷闷地说:“球场又不是你的,谁都可以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在场上怎么没看见你?”他好像心情不错,并没打算跟她计较。
“……”
“怎么样,我那个进球不错吧。”程铮不理会苏韵锦的无言,兴高采烈地问。
“什么进球?”苏韵锦一脸茫然。
程铮的好心情顿时一收,仿佛一个满心期待表扬的孩子被浇了一头冷水。敢情他面前这个人刚才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正待发作,却发现就连此刻的她,眼神也是绕过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苏韵锦看着站在程铮身后不远的周子翼,很难将这张漂亮中透着玩世不恭的面孔的主人与莫郁华联系起来,她想,她可以体味到莫郁华看着他时的无望。当然,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程铮发现她眼睛的聚焦点后,刹那间阴天转暴雨的表情。
程铮惊怒之余有些不能置信,他以为她终于肯来看他踢球,暗喜的心情比进球那一刹那更甚,而她从头到尾关注的人居然不是他?
“喂,放手!”苏韵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程铮拖着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周围没散去的人还有很多,大多是同年级的同学,刚才程铮追上来跟她的几句对话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现在更是每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苏韵锦脖子以上一片烧红,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手臂从程铮那边挣脱出来,却哪里敌得过男孩子的蛮力,偏偏不敢大声喊,怕引起更多人注意,只得压低声音怒道:“程铮,你这神经病,别人都看着呢,别闹了,快放开。”
程铮闻言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哪里是怕别人看着,你不就是怕他看见吗?”苏韵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和他的思维好像从来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她现在只知道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有多暧昧,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想骂他句什么,却混乱得一时想不到词汇,更不愿与他纠缠,只想马上、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苏韵锦的沉默和躲避更刺伤了程铮,他在她跑开之前脱口而出,“你看他也没用,谁会看上你呀?”苏韵锦听到了这句话,身子顿了一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她没有回头,然而程铮知道自己那句话成功地发挥了效用,她让他那么难受,他怎么能让她没事一样离开,但为什么感觉不到半点以牙还牙的喜悦?心里还有个声音在反复小声地问: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第三章谁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骚动(3)
不远处的周子翼跟上来,哥俩好地用手搭上程铮的肩膀,不期然被程铮狠狠甩开,他莫名奇妙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地,自己就成了炮灰。
高中是一个敏感的阶段,尤其在对待学生之间的恋情方面,既不像初中时的懵懵懂懂,却也还远没有大学时的堂而皇之,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女心中,谁没有些暗涌的暧昧情绪,但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扣上“早恋”的帽子,成为同学校友间最热门的谈资。
高三理科(三)班的程铮和苏韵锦之间的事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为了同年级同学课余时间的最新话题。最初多数人持怀疑态度,学习运动拔尖,长相出众,平时又不喜跟女生接触的程铮怎么会跟默默无闻的苏韵锦扯在了一起,在和程铮的话题出现之前,许多人都不知道这苏韵锦究竟是何许人也。
然而,那么多“目击者”对球场门口那一幕的纠缠言之凿凿,大家回想起他过往与她的特别不对盘的种种细节,当初只以为是纯粹看不顺眼,如今看来只是恋人之间的别扭。
不管同学间暗地里的传言多么来势汹汹,话题的两个当事人却像完全无动于衷。程铮自然是每天该干嘛就干嘛,谁若提起,他都一副干卿何事的表情;而向来低调沉默的苏韵锦面对教室走廊上的指指点点和身后的窃语置若罔闻。两人谁都没有辩解,但那天之后却也再没有搭话。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周子翼,见四下无人,便扯过程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唉,大家都在说你跟那个‘小芳’有一腿,你……别告诉我是真的啊!”
“什么‘小芳’,你别老这么叫人家。”
“啧啧,还维护起她来了,阿铮,你不会真的看上苏韵锦了吧?”
“我看上她有什么用,她又没看上我。”程铮一脸郁闷。
周子翼仔细看了一下程铮的表情,确定他不是说笑话或是反话,“我说,阿铮哪,你不会被苏韵锦一块卫生巾拍傻了吧,你跟她,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去你的,你才被那个什么拍傻了,我跟她怎么了?对了……”程铮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斜眼看着子翼道,“我问你,那天在球场门口她直勾勾地看你干嘛?”
“见鬼了,我哪知道她看我干嘛,天知道同班那么久我跟她半句话都没说过,不是每个人的眼光都像你那么‘独特’。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概她觉得我比你帅。”
“嗤——”程铮看了那个自恋的人一眼,做出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就要走开。周子翼在他身后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可怜的小孟雪,要是知道你竟然看上了那个土妞,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
程铮回头正色,“少胡说八道。”
“孟雪你可以不理,那老孙那里你总不能不理吧,大家都在说你们的事,他想不知道都难。”这句话倒不是开玩笑。老孙是他们的班主任,被学生冠以一个“老”字,其实年纪并不大,从外省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后任教五年,任程铮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老孙未婚,课后也经常跟一帮男生嘻嘻哈哈,球场上打成一片,但只要是作为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没有不对学生早恋表示忌讳的。
“你少乌鸦嘴。”程铮的心往下一沉。
直到当天晚自习,当程铮看见苏韵锦被老孙单独叫出教室去谈话回来后,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时,就知道真的被周子翼那张乌鸦嘴不幸言中了。其实他并不怕老孙找他麻烦,只是不愿她遇上这种事情。好几天以来,她一直当他是透明的,现在只怕更厌恶他了。
果不其然,苏韵锦返回座位不到一分钟,程铮也被老孙叫出了教室。老孙领着他走到教室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一站定,程铮就将两只手插进校服裤袋里,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好整以暇地等待老孙的开场白。老孙看着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呀,好好一个优等生,高中三年,人聪明,又肯用功,成绩稳定,难得的是一向自律,完全是个不用操心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晚节不保了呢?
第三章谁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骚动(4)
老孙清了清嗓子,寻找到了他的开场白,“你说说,最近你跟班上的苏韵锦是怎么回事?”
“孙老师,你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是设问句的话就不用我回答了。”
老孙没好气地说 “你别管我是什么句,只要告诉我,最近有传言说你跟苏韵锦有早恋的苗头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的话……”
“是真的。”程铮打断他,眼神坦然。
老孙气结,颤着一根手指指向面前这个高过他半头的学生,“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学校是禁止谈恋爱的吗?这样会影响你的成绩和前途你懂不懂?”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老师你知不知道?”
看着程铮认真询问的表情,老孙强迫自己深呼吸,“你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程铮一脸无辜,“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
老孙看了看天,他执教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早恋的例子见过不少,被老师找来谈话,有矢口否认的,有愧不可当的,像今天晚上这两个这样的还从来没见过。
刚才那个苏韵锦被他叫出来后,开始一切正常,他还没开口她就赤红着脸紧抿着嘴,完全一副愧对老师的模样,但是渐渐地他就觉出不对了,不管他怎样滔滔不绝义正严词地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早恋的三大危害五大后果都阐述了一遍,她抿着的嘴就没松开过,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连表情都没有变过,直到他自己都觉得一个人继续自说自话有些不正常,才只得放她回教室。换眼前这个就更好了,倒是有问有答的,可老孙此刻却完全丧失了训话的热情。
“我说程铮呀,以你的条件,上大学后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何苦急在这一时。”老孙叹口气道。
程铮沉默。老孙继续说:“你这个年纪,一时迷惑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迷惑了,她还是清醒的,算不算正常?”
“你是说苏韵锦对你没有那个意思?”
“老师,刚才你跟她谈过了,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
“连否认也没有?”程铮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
老孙用手托着下巴,“否认?这倒没有……停停!”他好像刚反应过来,“搞什么,我是来跟你讲明白早恋的危害的,不是来做爱情顾问的。”
“说真的,孙老师,你觉得她怎么样?”程铮不知死活地问道。
“苏韵锦呀,乍看不怎么起眼,仔细看看还是挺清秀的……程铮,够了啊,你现在给我马上回到教室去。”今天晚上他果然被这两个人搞疯了。
程铮耸耸肩,听话地往教室走,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来对一脸挫败感的老孙说:“放心吧,孙老师,高考我会全力以赴。”
第四章谁要做灰姑娘(1)
流言这东西就是这样,你越是想撇清,必定越抹越黑,相反,若肯横下一颗心去,说一声,“是真的又怎么样?”流言反而失去了传播的意义。程铮和苏韵锦的事情也是同解,好一阵的沸沸扬扬过后,就连老师也出面找他们谈了话,但这两个人铁了心似的拒绝做出任何回应。老师出面将他们的座位调开之后,两人似乎更是再没了任何接触,渐渐地,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六月是这个城市的雷雨季节,高考的那一天一步步逼近,像暴雨来临前的低气压,让人心头沉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在苏韵锦的世界里,一个惊雷把整个天空都震碎了。家里传来了消息,她爸爸的病经过医生确诊,证实是肝癌晚期。原本爸妈有默契地一致决定瞒着她,无奈就在这关口病情恶化了,她爸爸送进医院后非但没有好转,竟似到了弥留时刻。眼看再也瞒不住了,终究不能让最是疼爱她的父亲连她最后一眼都看不上,于是在高考前的第二十天,苏韵锦被家里一个电话唤回了家。待到她再返校已是一个星期之后,明眼人都可以看到她校服扣子上缠着的黑色线头。她并没有在人前露出多少悲伤的颜色,自习、吃饭、睡觉,一如往常,只是眼睛深陷,面色半点血色也无。
不知怎么的,她家为了父亲的病债台高筑,母亲下岗,悲伤之下更是体弱多病的消息传到了学校。老孙出面向学校反映了情况,于是校方主动发动师生为她捐款。她所在的班级自然捐款最为踊跃,平时零用钱并不太多的同学纷纷慷慨解囊,为此,班上还特意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苏韵锦站在讲台前,由担任班长的孟雪代表全班同学将钱亲自交到苏韵锦手中,并低声安慰了她两句。苏韵锦双手接过孟雪手中写着金额的信封,认真地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眼前闪光灯晃过,白花花的,让人有流泪的欲望。学校通讯社成员用相机定格了这一刻,温暖的班级成员为困难的同学献上爱心捐款,这是校刊上不可少的新闻题材。从始至终,苏韵锦双眼低垂,谁也看不见长长的睫毛遮掩下,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是什么。
高考的日子终于在一场暴雨中到来,匆匆的两天半时间,事后回想恍惚得像梦一样,但三年高中生活,所有的艰苦、紧张、忍耐、茫然,也就随着这两天半的时间画上了句号。
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大多数高三毕业班都自发组织了狂欢活动。程铮他们班在学校附近的一间K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