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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婆子听了,却是互相看了一眼,面带轻嘲之色,笑道:“这却是奴婢们的不是了,忘了给郡主报一下家门,我们是平阳伯府的,我们小公子,便是文慧长公主最心爱的孩子,自来就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您说的那些金银哪,前程哪,我们小公子,倒还真是不稀罕。”
平阳伯府,文慧长公主?!
淮安郡主的心顿时沁凉一片。
她虽然辈分高于文慧长公主,可对方的品阶和地位却是高于她呀!
何况,文慧长公主向来也与自己并不亲近,她以前备受皇帝的宠爱,骄纵高傲的很,若是自己这么不由分说的要退婚,只怕,她也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到那时,吃亏的还不是陈明玉?
可是,这门亲事又岂是个好的?!
文慧长公主的幼子,名叫王川,自来就是被娇惯坏了的,今年都二十来岁了,仍旧没个正形
每日就只跟着一帮狐朋狗友混迹于花街柳巷。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那王川是成过亲的,娶的是户部侍郎的小女儿,可过门没一年就病死了。
虽说对外的说法是少夫人突染了急病,可京都一直有流言说,那少夫人是被王川活活虐待死的!
据说给她入殓时,身上都是青青紫紫,没一块好肉,连头发都给扯掉了大半。
户部侍郎是个本就不看重这个女儿,又是个软弱的,更怕这丑事传扬了出去,影响了自己的官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平阳伯府糊弄了。
可户部侍郎的夫人却是疯了,淮安郡主与她是好友,也曾去探过病,亲眼看着那个可怜的母亲抱着自己女儿的幼时的小衣服,一会儿说,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的声嘶力竭,完全没了仪态。
当时自己还不清楚原委,只当是她悲痛过度,已至神智错乱,现在想来,她定是知道女儿惨死的真相,却不能为女儿报仇雪恨,所以自己就抱怨自己,在极度痛苦之中,疯了。
淮安郡主心里越来越难受。
若是陈明玉也跳到了那个火坑里,被折磨而死,那她,也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她咬咬牙,亲自备了重礼,去了平阳侯府,言明退婚。
文慧长公主却是一点情面也不给,直接拒绝了淮安郡主的请求。
“顾姐姐,我母亲都气的病倒了,这可怎么办······”
陈明玉越发哭的厉害。
“我,我去找了贺公子,可,可是,他说既然人家有婚书为证,那就是明公正道,合理合法,他也无能为力······”
☆、第一百四十章将门虎女
贺之简说他也无能为力,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近情理,可却并不是托辞。
若只是换了庚帖,口头约定一下,这件事还可以有转圜的余地,就算你咬死了不认,顶多会惹来些流言蜚语,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可婚书就不同了。
不认婚书,单方面的退婚,是违反天启国律法的。
贺之简和裴然如果以权势强迫平阳伯府退婚,那京都城将会大起波澜,非议漫天的。
你朝廷自己都不遵律法,明目张胆的破坏律法,那凭什么要求我们遵守呢?
所以,这件事,还的确是有些棘手。
陈令风这爹也真是做到了极致。
就为了报复淮安郡主,就坑女儿坑到了这种地步!
文慧长公主态度强硬,又有婚书在手,明着退婚肯定是不行,得从旁的方面入手才行。
顾无忧蹙着眉头,手指轻敲着炕几,出神的想了一会儿,渐渐有了些眉目,看着陈明玉道:“你先冷静会儿,我这儿倒是想了个主意,就看你敢不敢豁出去了。”
“都到了这份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陈明玉抹了一把眼泪,咬着嘴唇说道:“顾姐姐你就说吧,哪怕是让我撒泼装疯满地打滚,我也照做不误!”
顾无忧倒是被她脸上的决绝逗的笑了笑。
“满地打滚就不用了,撒泼装疯倒是可以试一试。”
平阳伯府。
文慧长公主穿着一身玉色折枝堆花的双绣缎裳,墨发高挽成飞仙髻,带着金累丝嵌红宝石的双鸾点翠步摇,眉心处贴着的梅花金箔,更显得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多了几分凌厉张扬的美艳。
此时,她正歪在如意软榻上,隔着一道纱帘,听着廊下一个眉眼俊秀的男子弹琴,两个穿着粉色纱衣的婢女,正跪在她的身前,一人给她揉肩,一人给她捶腿。
有一个掌事姑姑模样的婢女快步穿过回廊,来到内室,跪下来柔声禀道:“公主,威远将军府递了消息来,说是愿意定下这门婚事,共商婚期。”
文慧长公主微睁了轻闭的美眸,冷哼了一声道:“我只当我这表姑姑有多大的气性呢!之前那般推三阻四的,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认命!”
“公主说的是。”
婢女柔顺的俯首。
“小公子聪明俊秀,能和咱们府上结亲,是那陈家小姐的福气。”
“福气倒是罢了,也就盼着川儿和她成了亲,能收收心吧。”
文慧长公主挑眼看了一眼廊下弹琴的男子,红唇微勾道:“要不是城中贺丞相的赌盘闹得那般沸沸扬扬,我倒还不知道,陈家小姐这么温良贤淑,堪为良配呢。”
婢女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的说道:“公主,您吩咐送去贺丞相府里的帖子,现在还没有回音。”
“无妨。”
文慧长公主挑了挑唇角,悠悠一笑。
“他那样兰草一般的人,可是不能操之过急的,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同他耗着也就是了。”
婢女低垂着头,并不敢答话。
前些天公主还因为贺丞相退回了她送的古董屏风而大发雷霆,杖毙了好几个下人,今天却又这般心平气和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文慧长公主慵懒的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乏了,要歇上一歇。”
“是。”
婢女们应声恭敬的行了礼,勾着头鱼贯的退下。
廊下的男子也收了琴,正欲随着婢女们一起退下去的时候,只听得文慧长公主的声音在身后悠悠的响起。
“云郎,你留下。”
那个叫云郎的男子脚步顿了顿,转身行了礼,低声道:“是。”
文慧长公主看着他垂首走到了自己的身前,恭敬的跪下,红唇缓缓的勾起,柔声道:“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云郎身子僵了一僵,慢慢的从地上起身,坐到了文慧长公主的身边。
文慧长公主伸出涂着大红蔻丹的柔荑,轻抚着云郎俊雅的眉眼,呢喃道:“像,真像啊······”
云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隐痛,咬了咬下唇,还是忍不住的说道:“公主,我虽长的像贺丞相,可终究不是他······”
文慧长公主的手指停在他的薄唇边,细细的描摹,笑道:“怎么,吃醋了?”
云郎低垂着头,闷闷的说道:“云郎不敢。”
“不敢最好。”
文慧长公主挑着眉梢,漫不经心的说道:“做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位置,若不是你长的有几分像他,本公主也不会把你留在我身边。”
云郎的面色有些发白,头勾的愈发的低,声音如蚊呐。
“是······”
文慧长公主一笑,勾起他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轻纱低垂,隐隐约约可见里面有两道纠缠的身影,带起一室旖旎。
夜色勾沉。
微山湖旁的秦楼楚馆,仍是灯火通明,丝竹阵阵。
靠近湖边的一处画舫上,文慧长公主的幼子王川正搂着两个柔媚入骨的娼妓,嬉闹着喝酒。
其中有个叫桃儿的女子,扭着身子贴在王川的怀里,娇滴滴的说道:“公子上次还说,要把奴家赎回去暖床呢,怎么这会子倒忘了?”
王川在她滑腻白皙的脸蛋上狠狠拧了一把,笑道:“现在可不行,爷马上就要娶亲了,这多少得给我那未过门的娘子一点体面不是?”
桃儿的脸上被拧的通红一片,却是忍着痛,做出一股娇嗔撒娇的痴态来。
“公子这般看重少夫人,看来,以后奴家姐妹几个,再难见公子一面了。”
王川将她一把搂了过来,调笑道:“只要你好好的侍候,爷自然不会忘了你这小妖精。”
桃儿伏在他怀里,更是软的没了骨头一般,娇笑道:“公子惯会哄人,若是少夫人管的严,公子也没了办法呢。”
“她敢!”
王川满不在乎的说道:“夫为妻纲,她若是忤逆我,我自然会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点规矩厉害!”
另外的一个娼妓也贴了过来,媚声道:“爷就是偏心,只顾着桃儿,还有奴家呢。”
王川将她们二人一把压下,调笑着就要在温柔乡里滚缠一回。
画舫突然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乌拉拉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系着大红披风的女子,皮肤微黑,带着半块面纱,眉毛描的格外凌厉,冷冷的打量着榻上的几人,哼道:“把这两个小贱人好好教训了扔到湖里去!”
她手下的仆妇们齐齐的答应一声,涌了上来,不顾那桃儿两个的惊声尖叫,扯着头发拖了下来,连扇了十来下响亮的耳光。
“你!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
王川又惊又怒,匆匆从床上披了衣服就爬起来,想要唤自己的仆从进来。
旁边的一个仆妇眼尖,还没等他喊出声,就拿了帕子塞了他一嘴,压在榻上,随手扯了根丝带系了手脚,冷笑道:“王公子不必惊慌,我们家小姐也是为了您好,这种烟花地的贱人最是不要脸之极,白白的就掏空了您的身子,如今既然您和我家小姐定了亲,可就不能像以前那般荒唐了,以后,还是乖乖的在自己家里修身养性的好,不然,您来这里一次,我们就来闹一次!”
王川拼命的挣扎,呜呜出声,无奈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一丝声响也发不出。
那系着红披风的女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这样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哪里配做我的夫婿!我告诉你,你若是不改了这寻花问柳的毛病,不练一身武艺超群的本事,你可别想碰我分毫!”
夫婿?!
王川盯着那女子的脸,心下惊怒一片。
这,这母夜叉一般的女子,就是自己的未过门的娘子,陈明玉么?!
可不是都说她是温柔貌美,最是贤良柔顺不过的么?!
哪里会是现在这个凶巴巴的样子?!
那女子看着他瞪得溜圆的眼睛,冷笑了一声道:“以前是为了结门好亲,我才假作温顺之态,不过现在既然婚事已定,那我可就得担起相夫教子的责任来!来人,把王公子捆了绳子扔到湖里,让他好好清醒一炷香的时间,也好长些记性,下次不敢再犯!”
仆从们答应一声,当即就扒了王川的衣裳,拿绳子绑了,抬到画舫边,径直就扔了进去,只留了根绳子拴在了栏杆上。
这夜晚的湖水,那可是沁凉如冰,王川在水里扑腾了几下,顿时手脚都冻的僵硬了起来。
这里是湖边,水位尚浅,可是也漫到了脖子,更兼着身上吊着绳子,他便是想游到岸上去也不能够,只得困在原地拼命的仰着脖子,好不让脏水进到自己的口里。
就这么在水里泡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已经是感觉浑身都刺骨一样的剧痛,片刻也熬不下去了。
那女子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这才不急不缓的抬了抬手,让仆从把他拉了上来。
“今天也就是给你个警告,若是下次又被我抓到你出来鬼混,那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我陈明玉将门虎女,岂是那忍气吞声之辈?!你可得小心些!”
说着再不看他一眼,直接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就这么下了画舫,离开了。
那两个娼妓也被脱了衣裳丢到水里浸了一圈才拉上来,这会子也都是蜷缩在那里抖个不住,半响才缓了过来,哭出了声。
哭声引来了王川的几个仆从,连滚带爬的上了画舫,手忙脚乱的给王川披上厚厚的锦衣,扶着上了暖轿。
王川在暖轿里面好容易才缓过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怒气不可抑制的朝上涌。
“你们几个混账!都是死人吗!由着人上来撒泼,也不拦着?!”
为首的一个仆从擦了擦额角的汗,愁眉苦脸的在暖轿窗外说道:“不是小的们不拦,实在是少夫人太过强势,带来的人更是身手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小的们还来不及发声,就被一拳打倒,塞了帕子捆起来,少夫人临走时,才让人把小的们松绑,她还说,若是下次还看见我们跟着您出来逛青楼,就先把我们的皮揭了,再,再来跟您算账······”
“什么狗屁少夫人?爷还没娶她呢!她抖什么少夫人的威风!”
王川气的脸色涨红,直喘粗气。
果然外面的传言都是骗人的!
什么温顺贤淑,分明是个善妒歹毒的母老虎!
这笔帐,爷可跟你没完!
宁国侯府里,陈明玉下了马车,径直跟着顾无忧回到了屋子里,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水,才像终于透过气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