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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致远一噎,虽然很想拂袖而去,可想想自己那刚受了重刑的儿子,只得咬着牙忍了下来,在文书上盖了自己的私章,又让心腹去邻近的钱庄取了银票,付清了押金,这才接回了自己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倒霉孩子。
大名府的偏院,顾无忧兴致勃勃的数完一打厚厚的银票,嘴角弯弯,笑眯眯的像一只满意的招财猫儿。
“殿下,虽说是我出的点子,你也不用都给了我呀,这叫我多不好意思啊!”
“是吗?”
裴然挑着眼看这她,慢悠悠的说道:“那你现在把银票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做什么?”
顾无忧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凑了过来,笑的一脸的人畜无害。
“一时高兴给忘了,应该塞到殿下的袖子里才对。”
说着熟门熟路的去摸裴然的手,刚碰到袖子,却被裴然反手一拉,顺势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裴然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清幽如漪兰,那暗暗浮动的旖旎意味,一时间,撩人欲醉。
顾无忧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只觉的心跳如鼓,脸上腾的红了。
“殿,殿下······”
裴然瞧着她窘迫的样子,不知不觉的挑起嘴角,黑玉似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我还只当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是个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了。”
“谁,谁说的!”顾无忧死鸭子嘴硬,心一横,闭了眼睛说道:“我若是大胆起来,只怕殿下也会被吓着,唔······”
话未说完,唇已给什么堵上来,她顿时只觉的昏天黑地,耳内嗡嗡响成一片。
裴然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时轻时浅,带着些淡淡的青涩,却越发让人觉得难以自持,想要沉溺其中,不愿清醒。
顾无忧连意识都有些不清明了,软绵绵的倚在他的怀里,呼吸紊乱而颤抖。
就这么静静的吻了一刻,裴然才轻轻的放开了她,咬唇笑了一下。
“现在是谁被吓着了?”
顾无忧带着点窘意悄悄别开了头。
“殿下,你学坏了······”
“是吗?一定跟你呆的太久,变聪明了。”
裴然微微一笑,眉宇间那一团清朗朗的光彩,说不出的俊雅风韵,格外的魅惑人心。
顾无忧拿眼角偷偷的瞄了过去,心跳的扑通扑通,热的越发厉害了。
裴然将她手上散落的银票卷好,缓缓的塞进她的袖子里,握着她的手一笑。
“还是你替我收着吧,万一以后我被削位抄家了,便只能靠你了。”
虽是玩笑,顾无忧却莫名的心中一紧,想起历史上那些被人斗垮,处境凄惨的亲王,便再也忍不住,伸手环抱住他,小心翼翼的将脸贴到他胸口。
“殿下,不管你是削位也好,抄家也好,都不用怕,我会养你的!”
裴然的嘴角轻轻一抽,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顾无忧打断。
“再说,殿下你现在跟我学的这么聪明,是不会给机会让别人害到你的,对不对?”
裴然:“······”
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真的好吗?
话虽这么说,可裴然的心里,却仍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愉悦。
倚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到顾无忧的身上,她的发髻有些散乱,两缕乌发微微垂在耳畔,挡住了小半边脸儿,却是显的别样的柔婉秀美。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悄悄的走进了他的心里呢?
裴然看着她微微出了一下神,却又突然轻轻一笑。
清浅的笑意从眼睛溺出,很快的晕染到了嘴角,这样一个由心底流露出来的笑,淡淡的,会心的,却也是深刻的。
这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因她而生的。
“你这么聪明,自然说的都对。”
顾无忧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那襟上沉静的衣香,往他怀里蹭了蹭。
揣摩一个人久了,就成了一种习惯。
想着一个人久了,就会习惯性的想着他。
然后那习惯就成了习性再也放不下了。
裴然,我真的,很喜欢你。
心意相通的温馨日子背后,裴然的危机却在悄悄来临。
在第二日的大朝会上,数十个御史并朝中重臣齐齐上书,弹劾裴然以权谋私,罔顾法纪,贪污受贿,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请求皇帝将裴然交由刑部议罪,夺爵抄家,以儆效尤。
皇帝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小儿子,这是人所共知的。
所以,这场弹劾,在朝中众臣看来,真的是十拿九稳了。
☆、第七十六章君心难测
皇帝并未像众人预料的那样勃然大怒,相反,面对堆积如山的弹劾奏折和被人群起而攻之却依旧身姿挺直,面色沉静如水的小儿子,眼中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和。
“临安王殿下,您可有什么话要说?皇上向来慈爱,也许会谅解您犯的过错的。”见形势大好,薛致远心中得意,装模作样的问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裴然冷冷的丢下两句话。
“本王奉父皇的谕旨,协理大名府,惩治不法之徒,倒不知何错之有?倒是你薛大人,令公子罔顾法纪,贩卖人口,私设黑市,犯下如此恶行,你却依旧是袒护包庇,为其开脱,果然是一片慈爱之心哪。”
薛致远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当着皇上,自然也不能露怯,挺了挺腰,一脸的大义凌然。
“殿下,此案并未开审,这个时候就说犬子有罪为时尚早,若最后真的查出是我儿所为,老夫必定亲自绑了他,交由殿下惩处!”
“好,薛大人可要记着自己的话。”
裴然清冷的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漆黑的瞳仁像经年的墨锭,浓的看不出一丝波动。
“父皇与太子,为了天下民生,夙夜忧心,本王虽无能无法替父兄分忧,只能尽心办好父皇交给我每一份差使,方不负圣恩。便是因此得罪了某些人,我也问心无愧。”
朝堂之上有片刻的沉寂。
皇帝神色未辩的看着他,良久,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却是依旧平淡无波。
“想来有些人忙着结党营私,无暇教导家中的不肖子孙,放任他们祸害朕的子民,既然如此,那就让朕的儿子替你们好好教导教导。”
众人都有些错愕。
皇帝,竟然是站在裴然的那一边?!
这可真是数年来的头一遭!
果真是君心难测啊!
不少随大流上了弹劾折子的大臣顿时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本想是借机给丞相和太子卖个乖,表个忠心,哪里知道,这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裴然如今可管着大名府哪!谁家还没有点阴私事,如今得罪了他,以后若是落在他手里,那可不就等于进了鬼门关了吗?!
薛致远的脸色更是难看,想起家中被打的只剩半条命的儿子,心中沁凉一片,暗暗的朝丞相谢正安递了个求救眼神。
谢正安并未看他,一张脸阴沉如水,看着裴然淡雅自若的侧影,倏地攥紧了手中的笏板。
东宫。
太子裴宁今日告病,并未上朝,此刻正穿着一件丹青织锦缎的长衫,端坐在雅室里,用桌上的茶具行云流水的给自己和下朝就找来的谢正安泡了一杯茶。
“舅舅且品一品,去去心中的郁气。”
“臣哪里还有心思品茶。”谢正安揉着眉心,叹口气道:“眼看着那临安王风头越来越盛,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宁。”
太子微微一笑,俊逸贵气的脸上却仍是一派从容。
“风头鼎盛,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父皇的脾性,您还不了解么?”
“可是这黑市的案子,牵扯出了太子妃的母族,难免不会对您的声誉造成影响。”谢正安担忧的说道:“皇上本就疑心甚重,若是因此与您起了嫌隙,可如何是好?”
“舅舅以为,父皇现在就对我没有疑心,没有嫌隙了么?”
太子唇边的笑意消散,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
这些年来,他揣摩帝心,谨慎从事,谦卑宽和,礼贤下士,从未行差踏错一步。
然而身为太子,没有差错便是最大的差错。
太多人拥戴他了,多的足以让任何一个帝王心生猜忌。
虽然在外人看起来,皇帝还是像以前一样信任倚重太子,可裴宁心里清楚,他与皇帝之间的裂痕已经开始缓缓的蔓延。
而裴然,就是父皇用来钳制平衡他的棋子。
就像当年,自己是辖制裴然外祖家的棋子一样。
皇帝,其实哪个儿子都不爱。
他爱的,永远只有握在他自己手中的皇权而已。
“孤听说,裴然那个身负恶名的未婚妻,竟然被惠通长老收作亲传的记名俗家弟子了?”太子出了会儿神,突然问道。
谢正安蹙着眉头,沉声说道:“此事蹊跷,我正要派人去查个究竟呢,谁知道这是不是裴然的手段,也不知,他又有什么诡计。”
太子缓缓的摇了摇头。
“孤却听人说,此女子胆识不凡,口才出众,寥寥数语就让挑衅她的人哑口无言,她被软禁在尼庵十几年,却还能挣脱困境,能让惠通长老也为她说话,想来也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再出色又能如何,毕竟是个孤女,宁国侯府又视她为眼中钉,根本不可能成为她的依仗,那宁国侯夫人,可是千方百计的想把她的婚事搅黄了,好让自己的女儿上位呢。”谢正安冷哼道。
太子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缓缓踱了两步,侧身看向谢正安,嘴角却是挑起几分笑意。
“去查查这位顾小姐,没准,能给咱们带来些惊喜。”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快到了顾无忧父母的忌辰。
按照规矩,顾无忧需得提前一天前往城外顾氏陵园去拜祭,第二日再到宁国侯府供奉的排位前,给父母上香。
顾氏陵园至京都不过二十几里的路,除了有几处偏僻的林子外,道路也还宽敞平坦。
顾无忧的马车慢慢悠悠,行进的并不快,直到过了正午,才缓缓的进入到了第一处茂密的林子里。
“有强盗!”
随着护卫的一声高声厉喝,树林突然传来了尖锐的鸟鸣声,群鸟哗啦啦一涌而起,扑楞着翅膀四下逃散。
前面的山石处,突然钻出了十几个手持刀棒的汉子,一个个恶形恶状,面色狰狞的向这边冲了过来。
顾无忧挑开车帘,外面的景象顿时尽收眼底。
那些强盗大都衣衫褴褛,连个骑马的都没有,手上拿着棍棒的也多过拿刀的,连冲过来的脚步都有些慌乱,看来并不是杀人越货的绿林山匪,倒更像是走投无路被人收买的流民。
买凶害人都不知道请点专业的,这背后的黑手可真够扣门的!
顾无忧撇了撇嘴,冲着永清抬了抬下巴,永清会意,抬手便对着冲着最前面的那个人射出了锋利的弩箭。
那人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他身边的人愣了一下,向前冲的速度也开始减慢。
正在这时,有两个一身黑衣的暗影无声无息的从树上跃下,快的连身形都看不出,眨眼便到了那伙人的眼前,手持软剑,在他们的肩上,腿上瞬间留下了数个血窟窿。
惊惶之色出现在这伙人的脸上,有两个远远没跑近的,立刻扔下了手中的棍棒,连滚带爬的逃进了林子里。
那两个暗卫还想追上去,顾无忧钻出了马车,摆了摆手道:“不必追了。”
两人抱拳躬身一礼,收起软剑,足下轻点,几个起伏间,又隐在了林中,消失在了视线里。
顾无忧扶着永清的手,信步走到了一个强盗边上。
这人被刺中了肩胛骨,血流了一大滩,疼的面目扭成了一团,看到顾无忧朝他走近,竟还攥紧了手中的木棍想要挥过来。
“找死!”永清劈手夺过了他的木棍,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肋骨,那人顿时出气多过与进气,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旁边受伤较轻的一个强盗看到永清干脆利落的狠劲儿,吓的脸色灰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小人们也是受人怂恿,想混口饭吃,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求小姐开恩哪!”
“迫不得已?这可不是你们作奸犯科的借口。”顾无忧凉凉的说道:“是谁雇你们来的?”
“小人,小人也没见过那雇主,实在不知啊。”
那人涕泪横流,颤抖着说道:“是我们流民堆里的一个小头目叫张大的接的买卖,说是有人出钱,让我们来绑了小姐,还说不能伤到小姐的性命,小人想着反正不是杀人,也就犯了糊涂,求小姐饶命啊!”
要绑架自己,却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死了?
凭着几句话,顾无忧已经猜到了下手的是谁了。
“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带着我的人去把那个张大悄悄的抓了,我便饶了你的性命,再赏你十两银子,如何呀?”
那人听说不仅有活命的希望,还有银子拿,顿时喜的浑身发痒,连连应道:“任凭小姐吩咐,小人必定尽心尽力!”
顾无忧微微眯起眼睛,抬了抬手,当即就有两个护卫上前把这人拖走,剩下的强盗则都被一根绳子捆了,令人送至大名府。
“走吧,可别误了祭祀的时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