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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后突然提起这事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太子听了内侍的回报,唇角却是冷冷的翘起。
送东西之前不提,被拒了就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太后这是气不过,来给自己添个堵呢!
他想起那个对自己避如蛇蝎,冷漠疏离的母亲,眼中隐隐划过一丝森冷的暗郁。
人人都只当他是皇后嫡子,金尊玉贵,天生的好运气,当上太子也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可谁又知道,他的背后,是如何藏着一个见不得光的隐秘。
他并不是皇后所生。
他的生母,是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婢,不过是被皇帝偶然兴起临幸了一回,有了身孕。
皇后却一直多年无出,眼看着宫里的妃嫔们一个接一个的诞下皇子,她的地位岌岌可危,心里亦是十分的惊惶。
得知了那宫婢的身孕后,皇后的掌事嬷嬷便想了一个主意,让皇后假孕,待那宫婢生下孩儿后,抱到膝下,充作亲生。
皇后虽不情愿,可形势所迫,可只得依着掌事嬷嬷,使了这个偷梁换柱的法子。
开始的几年,皇后确实待他极好,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可后来,皇后突然怀上了身孕,渐渐的,就少了很多对他的关心。
年纪小小的他心里十分的失落,对那个夺走了母亲全部注意力的婴儿也十分的嫉妒。
在他生辰那天,他为了皇后能多陪他一会儿,便借故支走了弟弟身边伺候的人,偷偷的把那刚出生的小婴儿藏到了偏僻的枯木丛里。
那时候正是严冬,等慌乱的一团糟的众人找到那孩子时,他却已经是停止了呼吸。
皇后抱着那小小的身体哭了许久,看见太子时,几乎是要丧失了理智。
她疯了一样的冲上来,拼命的掐住他的脖子,嘶喊着要让他偿命。
当掌事嬷嬷好不容易才从皇后的手里救下了他时,他已经是满脸通红,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掌事嬷嬷让人将皇后扶走安抚,对外只说皇后伤心太过,所以行为难免有所失常。
她这么做自然也有她的考量。
已经没了一个孩子,这剩下的一个必须要保全,才能稳住皇后的宝座。
然后,他就从掌事嬷嬷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如此。
他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很久,也沉默了许久。
原来,我是奴婢所生,我还害死了真正的皇后嫡子······
母亲,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我也,再没有母亲了。
皇后没了孩子,心灰意冷,性情大变,不要说太子,连皇帝都不愿意理会了。
到后来,竟是直接搬离了正宫,住到皇宫偏僻的角落里,说是要静养,谁也不愿意见,当然,也包括他这个“儿子”。
皇帝更喜爱大皇子一些,对他这个排行第七的儿子,并无多少看重。
他本来就因中宫嫡出的身份惹的不少人的嫉恨,如今又失去了皇后的庇佑,在宫中的日子越发艰难了起来。
哥哥们没人愿意同他在一起玩,甚至时常的捉弄欺负他。
宫里的诸人本来就是踩高拜低的,他这样一个出不起打赏,又没有靠山的皇子,哪有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他的日子,也就过的越发的艰难。
在一个大雪漫天的严冬,他穿着单薄的衣裳哆哆嗦嗦在御花园的角落里,想捡枯枝回去生火取暖。
本应发给他的炭火被无故扣下,他冻得没法儿,只得想了这个笨主意来。
就在那时,他见到了坐着软椅,穿着大红狐裘,明艳照人,被宫人们前呼后拥,殷勤伺候着去赏梅花的沈贵妃和她怀中刚满一岁,玉雪可爱的裴然。
沈贵妃看向怀中幼儿时,那温柔慈爱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太子的眼睛。
凭什么,那个孩子可以得到母爱,得到一切,我却要落魄至此,凄惨至此!
他看着小小裴然脸上的欢欣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里的枯枝。
总有一日,我要把你踩在脚下,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狠狠的碾碎!
到后来,他拉拢谢家,讨好皇帝,收买人心,扫清障碍,终于夺到了太子之位。
他满意的看到原本被万千宠爱的裴然落到了当初和他一样,一无所有,任人欺凌的地步。
笑啊,笑啊,你现在,可还笑的出来?
对于那个避而不见的“母亲”,他也再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竹舍里。
顾无忧将面前的两道菜吃的干干净净,这才满足的放下筷子,赞不绝口。
“锦娘姐姐你的手艺太好了,两道素菜,竟也做的这般的美味,若是能让我天天吃,我情愿再也不吃肉。”
锦娘温和的看着她,眉眼里俱是满满的笑意。
“喜欢就好,你不嫌弃,就天天来,我做给你吃。”
“真的?”
顾无忧眼前一亮。
那敢情好啊,至少在宫里的这几天,伙食有着落了。
“多谢锦娘姐姐,那我帮你洗碗?”
锦娘笑道:“好啊,你······”
她的话忽然戛然而止,看着门口,脸色巨变,倏地起身,掀帘进了里屋。
嗯?
怎么了?
顾无忧狐疑的转过头,那一刻,却也是想立即逃走。
是太子那个变态!
☆、第一百二十三章以身相许
太子静静的立在门前,看着锦娘对他避之不见,摔帘而去时,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一丝的变化,只是那双上挑的凤眸之中,没了平日的散漫笑意,而是隐隐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顾无忧看不懂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似乎是成了被人冷落许久的孩子,眼神里带着隐晦莫名的伤痛和委屈。
委屈?!
顾无忧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
这变态又在玩什么把戏?
等会儿,他好像不是冲着我来的。
难道,他认识锦娘?
莫非是皇后宫中有脸面的姑姑?
看着太子长大的?
可是锦娘好像很是厌恶他,也并不惧怕他的太子身份,连礼都不行,就敢这么撂脸子避进屋里。
顾无忧又联想到太子的反常表现,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隐隐浮现出来。
不会吧,莫非,这锦娘就是那位传说中静养修身,不理俗务的皇后娘娘?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刚才所有关于锦娘的疑问顿时都得到了解释。
我连皇后娘娘的饭都蹭到了,我真是个人才。
太子与顾无忧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微微怔然过后,脸上那股莫名的低落神情顿时尽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唇角缓缓勾起的一个悠扬的弧度。
“小阿重,抓到你了。”
慈宁宫。
太后倚在松软的靠枕之上,看着下首前来回话的宫婢,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你是说,她闯进了皇后那里,随后太子也跟着进去了?”
“是。”
宫婢垂着头,小心的说道:“他们在里面呆了许久,现在都还未出来。”
“简直胡闹!”
太后斥道:“方才还在哀家面前口口声声说她如何清白自守,转眼就自打嘴巴!皇后也是,不是最厌恶有人扰她清修,怎么这会子,倒不把人赶出来了?”
秦敏给太后轻柔的捏着肩膀,温声说道:“太子殿下是去恭贺皇后娘娘寿辰的,想必是无意间碰上顾小姐的吧?”
“什么无意,分明就是故意!”
太后越说越生气。
“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有些风骨,没想到却是如此的满腹心机,品行不端,哪里有她外祖母当年半分的影子?临安王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却要娶这种朝秦慕楚的女子,哀家想想都觉得痛心!”
秦敏轻轻叹了口气。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临安王殿下身陷其中,又怎么会如太后您这般想的明白呢?”
太后也跟着叹气。
“哀家倒是有心想劝一劝,又怕临安王多心,嫌哀家多管闲事了!”
“临安王他不是那般轻浮之人,太后的慈爱,他必能体会的。”秦敏柔声道。
太后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些莫名的担忧。
“哀家记得,你从小就向着临安王,一直为他说话,你,是不是······”
秦敏微微垂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敏儿知道您的苦心,敏儿,对临安王,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你向来懂事听话,哀家自是放心。”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临安王虽好,却不是良配,将来太子登位,他的处境一定艰难,说不得就会落个抄家夺爵的下场,真到了那时,就是哀家也是无能为力,保不住你的。”
秦敏勾着头,声音越发的轻。
“太后放心,敏儿知道轻重的。”
太后欣慰的点点头,刚欲再叮嘱两句,只听得门口有内侍恭敬通报。
“太后,临安王殿下求见。”
太后一怔。
裴然不是去了东郊大营巡视,如何这般突然就回了宫?
想必,也是为了那个顾无忧。
太后有些生气。
我是那吃人的老虎不成?
一个两个,防我跟防贼一样!
不过是给那丫头长些规矩,教导她些道理,还不是为了她好!
这般的矫情,等以后吃了亏栽了跟头,后悔都晚了!
“就说哀家身子不爽利,不见了,让他把那顾无忧领回去吧!是好是歹,哀家也懒的管了!”
“太后,何苦动怒,仔细伤身。”
秦敏轻拍着太后的背心,温声道:“不如我去把顾小姐找回来,也免得临安王殿下不明所以,对太后您生了误会。”
太后微闭了眼睛,靠在迎枕之上,略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自去安排吧,哀家是没那个精神管了。”
秦敏站了起来,柔顺的行礼。
“是。”
竹舍之中。
顾无忧看着踏进门来的太子,漆黑的眸中含着一丝戒备。
“太子殿下,您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
“嗯?为什么?”
太子的眼尾微微上挑,雍容一笑。
“可是怎么办呢,孤就喜欢离你越近越好。”
说话间,他已是走到了顾无忧的身边,伸手去抓她纤细的手腕。
“走吧,孤送你回去。”
顾无忧向后一躲,拿起竹竿拦在他的面前,正色说道:“太后方才教导我了,不能与您有一丝一毫的接触,就连话也不能多说一句,否则,下次就不是罚跪个两个时辰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还望太子谨言慎行,免得牵连了我。”
太子悠悠叹了口气。
“小阿重,孤说过,你假正经的样子最无趣了。”
我也并不想让你觉得有趣好吗?!
顾无忧懒的再多跟他纠缠,拄着竹竿就往门边挪。
太子看着她僵硬的膝盖,眼眸微眯,倏地伸出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别逞强了,孤送你回去,太后不会再来跟你为难的。”
“放手!”
顾无忧紧紧的蹙起眉头,面色有些难看,尽量冷静的开口。
“只要您离我远一点,我的麻烦就会少很多,还请您不要再强人所难。”
太子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顾无忧的怒容,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孤就是要强人所难,就不放手,你又能如何呢?”
“你!”
顾无忧瞪着他,愤愤的磨着后槽牙。
这个变态真的好欠揍啊!
若不是皇后还在里间屋里坐着,我一定让他尝一尝迷药王中王的滋味,再把他绑起来吊到竹竿上去!
“放开她。”
锦娘不知何时掀开了帘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
“你留下,让这位姑娘自行离开。”
太子的神情微微一僵,半响,终究是缓缓松开了顾无忧的手。
他看着锦娘与多年前相比,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容貌,微微张了张口,却终究,还是没能叫出那一声“母亲”。
她早就,不是我的母亲了······
顾无忧照着锦娘的指点,终于是找到了那指路的小内侍所说的湖边。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朦朦胧胧的,打湿了顾无忧额前的碎发。
她艰难的朝前挪着步子,决定到了寝殿就开始装病。
太后再怎么想“教导”自己,也不能把自己从病床上拉起来吧?
反正太医院的医正是裴然的人,又认识自己,到时请他写个脉案,就说自己发热得了恶寒。
而宫中是有惯例的,得了恶寒等传染之症的人,都是要出宫避疾的。
到那时,自己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了?
此时,恰好有一阵凉风刮过,将湖边水榭的重重玉色轻纱吹起,隐约露出相对而立的两个身影。
对着顾无忧这边的,是个女子,生的秀目琼鼻,粉颊樱唇,姿容不俗。
她仰着头,看着面前身姿如玉的男子,温婉的一笑。
那笑容中略带着些羞涩,十分的动人。
顾无忧总觉得这女子长的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是太后身边的那个敏儿姑娘!
她在这儿做什么?
瞧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对面那男子不会是她的情郎吧?
那男子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一样,微微侧过了头,露出了线条完美的下颌。
顾无忧的呼吸蓦然一滞。
这侧脸,她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竟然是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