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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正安有些糊涂了。
“那若是裴然直接把这珍宝送了给慕云彦,那岂不是······”
“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了。”
太子唇角的笑意越发的幽深。
“因为这件珍宝,最后,只会是孤的。”
顾无忧很想跟着裴然一起去前线,可是裴然却不许。
军中刀枪无眼,杀机四伏,他并不想让顾无忧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贺之简也劝说顾无忧留在京都。
她就等于是裴然一个援手,或者裴然在前方有粮草医药方面的困境,她也可以擅用自己的长处去帮忙不是?
顾无忧想了许久,到底还是妥协了。
军事兵法自己的确不擅长,硬要跟去,还得让裴然分心来保护,反倒成了拖累。
不若好好替裴然守着大后方,若是他真的陷入困境,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去营救。
大军开拨已有数月,却一直未曾有大捷的战报传来。
京都开始流言纷纷。
有人说裴然不敌夜秦,节节败退,已然被擒。
也有人说军中有细作通敌,将裴然的行军路线泄露了出去,裴然遇伏,性命不保。
朝廷也不知为何,一直不发关于前方战事的邸报,任由这种流言喧嚣直上,人心躁动。
光正殿。
皇帝倚在明黄的大迎枕之上,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时不时发出的剧烈的咳嗽声。
他看着内侍刚刚呈上来的几本奏折,面上是止不住的冷笑。
这些都是六部重臣所上,说如今大敌当前,内忧外患,急需安抚人心,稳定局势,所以建议皇上将虎符玉玺传给太子,让其全权处理军政大事。
太子,这是终于坐不住了么?
这些天,他身边的宫人内侍和禁军已是全数调换。
莫说召见亲信大臣,他连自己的寝殿都迈不出去,也传不出任何的消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个皇帝,已经被软禁了。
太子,他终于要动手了么?
好像就在那一瞬间,藏在身体里的寒意从五脏六腑汹涌蔓延出来,连指尖都止不住的冰凉。
他为了守住这个皇位,舍弃了很多的东西,也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可到头来,他的儿子,也要为了这个皇位,来沾上他这个父亲的鲜血么?
呵,这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挥退了殿里伺候的宫人,费力的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案边,颤颤巍巍的拿起狼毫笔,拟了一份圣旨。
拟完之后,他按下书案边的机关,取出一方汉白玉玺来,用尽身上的力气在圣旨上按了下去。
这一辈子,他做了许多错误的决定。
但愿这一次,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没有再做错。
顾无忧也有些焦急。
裴然已有半月没传信回来,前方的情况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虽说她相信裴然一定会平安无事。
可是这颗心仍旧是安定不下来。
这日黄昏,她正倚窗沉吟,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永清从门外掀帘进来,面色紧绷,神情严肃。
“姑娘,出事了。”
顾无忧一惊,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殿下怎么了?”
永清摇摇头。
“不是殿下,是子寒,他今日去了温泉山庄练习骑射,却宫中来人强行带走,贺公子阻拦无用,反被打伤。”
顾子寒被宫中来人带走?!
顾无忧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是谁?!
小春也急匆匆的进来,说道:“姑娘,宫中派来内侍,说是太后召您进宫。”
太后?
为了让能好好的“教导”自己,连挟持小孩子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么?!
顾无忧半眯了眼眸,心中隐有怒气弥漫而上。
“备车,进宫!”
日光消失在了大路的尽头,宽阔平整的道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夕阳开始沉没。
黑暗,即将来临。
眼看着就快要到宫门,可是却从宫道的四面八方,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手持利剑的黑衣盔甲骑兵,呈包围之势,迅速的向马车逼近。
这是做什么,宫门口,刺杀?
太后再怎么脑子发热,也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吧?
难道说,今天这一切,其实都是幌子?
顾无忧摸着袖中裴然送与她的那柄匕首,眼神冷了冷。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在盘算着些什么!
顾无忧的护卫齐齐抽出长剑,迎上前去。
顿时,喊杀声,兵刃相击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许久之后,车帘一晃,被人一把扯开。
一个蒙着黑巾的男子手持寒光的长剑,冷冷的指着顾无忧。
“下车。”
顾无忧越过他,看着外面的血流成河,看着倒在车边重伤倒地的永清,抿了抿唇,起身缓缓的走了下来。
那 男子将长剑抵在了顾无忧的眉心处,语气幽寒。
“有人要你的命,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做了鬼,可也别来找我。”
顾无忧看着他,神情却是平淡无波。
“只可惜,今天做鬼的,是你,不是我。”
那人神情一变,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查看。
然而却是为时已晚,一只利箭已是破风而至,直直的刺入了他的胸口。
那人冷哼一声,握着箭柄,缓缓的倒了下去。
顾无忧看着收起弓箭,缓步向她走来,嘴角噙笑的贵气男子,眼眸微沉。
“太子殿下,你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太子翩翩一笑,欺身将她抵至马车壁上,垂眸与她对视,语气分外的愉悦。
“自然,是要请小阿重你,看一出好戏。”
☆、第一百二十六章疯狂
裴然在西北,其实是连战连捷的。
只不过,早在行军之初,他就软禁了太子所派的监军,清除了军中的细作,并隐瞒了自己的行军路线和作战计划,甚至在驿站设了暗哨,陈令风派回去通禀战况的亲兵,也全数被他拦截关押。
倒不是他多疑猜忌,而是太子不得不防。
裴宸的死而复生,投敌夜秦,奸佞矛头直指自己,这一切蹊跷离奇的变故,只怕都是太子在后面推泼助澜,兴风作浪。
太子掌控不了自己的动向,也就减少了许多他在战事中间暗下黑手使绊子的机会。
这场战事,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惨烈,相反的,甚至赢得还很轻松。
夜秦并未派出尖锐军队,慕云彦也并未亲征,不过是替裴宸攻下两座城池,造足了声势后就撤走了大军,只留下些俘虏叛将替裴宸守城而已。
也就是说,夜秦此次借兵给裴宸,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借机来攻打天启,真正的目的,是要让自己离开京都。
太子,想必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同夜秦达成了同盟。
所以,这场战事,必须速战速决,以免时日拖长,京中生变。
裴宸一路败退,最后,困守在夜秦与天启的边境小城飞云城,用全城平民的性命来要挟裴然进城和谈,并且,只能带二十人以下的亲兵随侍。
军中副将皆力劝裴然绝不可答应裴宸的要求,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埋伏好了的陷阱,反正他们已经是牢牢占据上风,直接攻城,取胜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裴宸会不会屠杀城中百姓,他们并不在意。
打仗哪能不死人?不过就是些平民和奴隶,命贱如蝼蚁,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可惜?
裴然却不听他们的劝告,真的只带了二十亲兵,只身入城。
陈令风在军帐之中得知此事,冷笑一声说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他想送死就由他去,等他命丧城中,我们再顺利成章的杀进去,既平了叛又为临安王报了仇,这岂不是在本将军的功劳谱上又多添了一笔?”
“父亲英明。”陈明勇笑着附和道。
当初裴然为了给陈明金那小子撑腰,可是让自己受了好大一场罪,自己这腿上,一到阴雨天就开始隐隐作痛,还不都是上次挨了军棍留下的病根儿。
眼下裴然自己找死,他自然是乐见其成,以后陈明金没了大靠山,落到他的手里,想怎么整治这个眼中钉,都不用再有所顾忌了。
裴然入城,的确是立即就遭遇了伏兵。
叛将令兵士向裴然合围,意图翁中捉鳖,自己则立于伏兵之后,洋洋得意的喊话。
“临安王,你现在下马跪地投降,本将说不定还可替你向鲁王殿下求情,留你一条残命,若是你负隅顽抗,小心落得个命丧当场的结果!”
裴然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神情清冷如旧,并未见半丝惊慌,他缓缓扫视了一圈渐渐逼近的伏兵,眸中寒芒闪现,猛的一拉缰绳,骏马发出嘶鸣,前蹄高举,人立而起。
“冲。”
他冷冷的吐出一个字,长剑在手,催马如闪电般的疾驰而去,在伏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已是冲到了那叛将的跟前,剑尖寒光一闪,从那人的咽喉处直刺而入。
叛将落下马时,仍旧是一脸震惊的表情,死不瞑目。
这,这怎么可能?
发号施令的将官顷刻间就被人斩杀,伏兵们人心惶惶,顿时自乱了阵脚,裴然冷喝一声,带着二十名亲兵凝聚在一起,如利剑般的向残敌们冲去。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伏兵们已是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血流成河。
裴宸被人用剑搁在脖子上,从城中押出来时,正看到裴然立于马上,持剑俯视着地上的残局,眸光冷寒,身上亦是沾满了喷溅的鲜血,仿若是地狱使者,令人心惊胆战。
“五哥,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然的声音清冷似雪,落在裴宸的心里,激起浑身的战栗,他怔怔的盯着裴然看了许久,却是悲凉的笑了起来。
“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懦弱了一辈子,逃避了一辈子,失去了自己的挚爱之人,苟且偷生,可到头来,还是没能逃过厄运,落得这样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不如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然眸色深沉,直视着他。
“只因为我们生在皇家,从出生起,便注定了会卷入无休无止的腥风血雨之中,五哥,逃避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而你,也不该自暴自弃,沦为别人手里的刀。”
裴宸苦笑着摇头。
“你们自小就比我聪明,我斗不过你们,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只想问你一句,我的那个外室子,是当真死在了你的手里吗?”
裴然迎着他的视线,缓缓的摇头。
“我放了他离开,并没有杀他。”
裴宸看着裴然清澈如水的眼神,轻轻的吐了口气。
“我信你,小九儿,咱们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兄弟,也就是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谎话。”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从夜秦人那里无意间知道了一桩秘密,慕云彦之所以同太子联手,是因为太子答应,会将你的未婚妻顾无忧充作公主嫁给慕云彦,从此,两国结秦晋之好,共立约盟,太子也很可能趁你离京的这段时间里,发动宫变,夺取大位。”
裴然的瞳孔微微一缩。
慕云彦竟然有这样的企图!
这么说,无忧她在京都,很有可能已经深陷险境!
太子,他简直是疯了!
裴宸仰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悠悠的叹了口气。
“梓容在大婚前,曾偷偷跑来找我,让我抛弃一切,同她一起逃走,从此隐姓埋名,远赴塞外,做一对平凡夫妻,若是当初我不那么怯弱,答应了她,也许现在,我也会活的肆意洒脱,心满意足,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裴然,微微的笑了笑。
“小九儿,五哥求你一件事,把我的骨灰洒在梓容的墓前,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裴然看着他悲凉如水的笑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高声喊道:“拦住他!”
然而为时已晚,他的话音还未落,裴宸已是猛然撞上了脖颈处横着的剑刃,霎时间,鲜血四溅,洒落一地。
裴然跳下马来,跃身上前,一把扶住裴宸将要滑倒的身子,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沧然。
“五哥,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我是不会杀你的。”
裴宸的咽喉被割破,已是再说不出一句话,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摸摸裴然的面颊,却在快要触及到之时,颓然的垂下了手臂,合上了双眼。
这个怯弱又可悲的人,终于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勇敢了一回。
裴然敛下眼眸,看不清神色,只那扶着裴宸手臂的掌心在缓缓地攒起,直到紧握成拳。
慈宁宫。
太后看着被绑了手脚,口中塞了布团,惊恐的挣扎不休的小小孩童,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敏儿,这是谁家的孩子,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还绑成这个样子?”
秦敏扫了那孩童一眼,微微笑道:“禀太后,他便是那顾无忧的弟弟,顾子寒。”
顾子寒?
顾无忧的弟弟?
太后不解的问道:“你抓她的弟弟做什么?”
“顾无忧她目无尊卑,冒犯太后,敏儿便派人抓了她的弟弟,这样,不就可以借机好好让那顾无忧吃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