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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有一笔亲娘白氏的嫁妆出息,也就是临水楼的租金,约有小两百两,春氏父子也言明归她使用的,但大宗支出,还是要和长辈说一下。想来整套的《大唐律》,怎么也得有个几十、上百两才买得到。对春家这种小门小户而言,实在是太贵了。她估摸着,春氏父子未必同意。
想到这儿,她不禁暗叹:得想办法赚钱哪。可是她除了擅长打官司,别的优点不突出,更水用民生民计方面了,可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能像人家其他穿越女,做个香皂什么的,也不能开酒楼,因为她不会做饭。若她做讼师,她有绝对信心,能比那个黑心且不守信用的孙秀才赚得多得多,但祖父和父亲是绝对不会点头答应的。
一念及此,她有点沮丧,但随即想起一件事,“我想起来了过儿,孙秀才还拿了咱们五两银子的定金呢。他收了银子却不办事,还差点坏事,明天你和小九哥过去,让他把银子怎么吞的,再怎么给我吐出来!”
“放心吧小姐。”过儿握紧小拳头,“有奴婢在,谁也别想贪咱家一个铜钱!”
看着过儿咬牙切齿的样儿,春荼蘼忍不住捏她鼓得圆圆的腮帮子,又顺手咯吱她,主仆二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场。但片刻后,过儿却又叹了一口气。
“又怎么啦?小小年纪,总是唉声叹气可不好,有什么愁事啊?”春荼蘼笑问。
“奴婢发愁的事明天就到了。”过儿赌气似的,拿着针在还没有完工的荷包上乱戳,好像眼里看到的是一张讨厌的脸一样,“算算时间,亲家老太太明天就能登门。她一来,咱家就得鸡犬不宁。说起来都要怪太太不好,平时不招惹那位,她还时不时来指手画脚呢,现在她应了求,就像逮到理似的,还不得把咱家改成徐姓才快意吗?她自个儿当初招的上门女婿,结果没生出儿子,只这么一个女儿,恨不能老爷也去入赘呢。”
春荼蘼听过儿这么说,心情也坏了起来。之前她对徐氏说派人去拦徐家老太太,也是不想让这种事儿妈来家里。只是徐氏没理会,她又琢磨着人已经在半路上了,没有半路给劝回去的道理,也就没再深究,可细想想,还真是头大。偏徐氏也好,徐氏的娘老徐氏也好,全是她的长辈。在这个年代,孝之一字压过来,在自家爹和祖父不在家的情况下,她还真不好反抗。
“算了,明天是二十一号,后天二十二号,我爹就被放出来了。到时候女婿在,而且我爹才娶了太太不到一年,也不是成亲几十年的老女婿了,她当岳母的也不好住下,至不过一天的事,忍忍熬熬就过去了。”春荼蘼烦恼了片刻,安慰过儿,也是安慰自己道,“不然,我装病好了,你又得在屋里侍候我,那我们就不用出门应付她了。”
“嗯,这个好。”过儿点头,“反正老爷也没事了,太太跟亲家老太太一说,她安了心,就不会再来烦小姐了。就说……上回因她而起的病还没好利索,看她有没有脸非要小姐去拜见她不可。就看不得她的样子,装谁家的老太太啊,仗着辈份儿而已,呸!”
春荼蘼叹了口气,她本是伶牙俐齿的人,却不知说什么好。
按理,她该感谢老徐氏,若没有这位中年妇女多事,逼死了原本的春荼蘼,她也没机会重生一场,弥补前生做的恶,以及失去的亲情。
事情源于今年六月,徐氏苦夏,身上又不爽利,忽然思念起娘家来。春大山虽然不是怕老婆的人,但对徐氏很迁就,也有一份内疚在,于是就答应她回娘家住些日子。其实这样也就罢了,偏徐氏多事,也可能是为了显示继母对她这个前房女儿的关爱,非要带春荼蘼也去住上几天,只当散散心。
春荼蘼本不愿意,奈何性子软,不善于拒绝,而巧在那时过儿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春大山怕过了病气给女儿,也点了头。哪成想到了涞水县徐家,老徐氏就撺掇要给春荼蘼议亲。其实老徐氏只是继外祖母,人家父亲祖父俱在,还轮不到她来做主,但徐氏占着母亲的名分,看似很有些意动。
而原本的春荼蘼被春氏父子娇养得天真纯良,不谙世事,身边又是徐家的丫头侍候,没人帮她传递消息或者拿主意,偷听到这事后就吓坏了,居然趁着逛集市的机会甩了身边侍候的婆子,一个人跑回范阳县。
她一个娇小姐,还不到十四岁,哪里认得路,慌乱间迷在山里,足足一天一夜,还淋了一场大雨。惊恐与饥饿令这个小姑娘滚下了山坡,又撞了头,结果香消玉殒。活过来的,正是现在的春荼蘼。
当时,得了信儿的春青阳和春大山都要急疯了。虽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要自己跑回来,想来到底是徐家没照顾好,所以春大山扬言,如果女儿醒不过来,立即就要休妻。徐氏心伤愤怒之下,好不容易怀的胎没能保住,这也是之后春大山对徐氏的愧疚更深一分的原因。
春荼蘼醒来后,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唯独这一段是有印象的。她脑海里闪过一段画面,是老徐氏对女儿说,“你那相公疼闺女疼得像眼珠子似的,就算你生下孩子,也得排在第二。就连你,他正正经经娶回的填房正妻,也不越过他闺女去。更别说春青阳个老东西,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孙女吃了。好在那丫头年纪不小,可以议亲了,干脆远远的嫁出去,嫁得越远超好,最好是南边,最多不过多贴几两银子的嫁妆。不是我看不起人,春家把家底都贴出去也没多少。可往后,春家就轮到你作主啦,娘给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你耳根子软,手又松,让春大山把好东西都给糊弄到他闺女那儿。”
不过这事,她闷在了肚子里。一来,她才重生,很多情况、很多人都搞不清楚。二来,自从她看到春大山的第一眼,那前世今生父亲的脸,心就软了,不想破坏他的生活。反正徐氏是个没成算、没主见的,为人也没有多坏,只要以后想办法摆脱了老徐氏的控制,日子还是可以平稳的过下去的。
春大山已经死了一个老婆,如果再休妻一名,或者和离一次,他以后还怎么成家?好人家的女儿是不愿意嫁过来的。难不成让父亲孤独终老吗?她是现代灵魂,有现代意识,知道儿女再好,也替代不了伴侣的作用。
……
第十四章不会坏事吧?
于是苏醒后,面对祖父与父亲的询问,她只说听到了议亲的事,害怕之下就跑回家,没提别的。老徐氏的用心没有暴露,辩称春荼蘼听错了,她只是说帮助留意好亲事而已。
春青阳厚道,没有怪她多事,也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却似乎全明白了。从那天开始,春家分伙不分家,一个院子里住着,各过各的,日常花费也各付各的。他是不愿意让徐家人以为春家沾了徐氏的光,也不愿意孙女出嫁时,别人硬诬赖白氏留下的嫁妆不明不白。
春大山是孝子,又是慈父,为此难过得哭了好几场,不知怎么让春青阳劝过来了。但还是坚持把俸禄及种地的所得,分一半奉养老父,养育女儿。
而现在,春荼蘼已经是真的春家女了,为了自家好,她真诚的希望这个老徐氏不要出现。
然而事实是,她的希望落空了。第二天的徐家来人中,真的包括老徐氏在内。
其实身为涞水县首富之家,女婿惹了官非,身为主母的老徐氏若真正关心,多派得力的人前来相帮才对,事事亲自出马,即没规矩,又没用处,还彰显了她极强的控制欲,什么事都要掌握第一手。
过儿一早就跑去镇上,从孙秀才那儿把聘请讼师的定金要了回来,匆匆回来时,正好在门口遇到徐家的马车。
这时代的马属于贵重物资,一般人坐驴车或者骡车,女人多坐牛车。而此大唐的馆驿和官道比较发达,但雇车却非常昂贵,跟现代打车似的,以路程算,走一里路,收费相当于买两斗米,所以普通百姓要么合雇,要么就步行。有车的人家大都有些家底的,有马车者更是。
当徐家的马车在春家门前停稳后,老徐氏要摆亲家岳母的谱,不肯在车外等,先由坐在车辕上的老周头上前拍门,车夫则拿出脚踏侍候着。
就趁着这点子空隙,过儿在小琴开门的瞬间,哧溜一下先钻进院子,一边给自家小姐报信儿,一边手忙脚乱的扶着春荼蘼躺下装病。
早上过儿出门时,已经透露了春荼蘼身上不爽利的意思,可恨徐氏满心焦虑地等着娘家来人,只客套地问了两句,都没进屋去看看。虽说她不来探病更方便,但她这种行为还是说明她对丈夫的前房女儿连起码的关心也没有,实在令人齿冷。
“你去外面代我行个礼。”春荼蘼歪在塌上,吩咐道,“沏茶端水的打个下手,别让那位事后挑刺儿,又夹枪带棒的骚扰父亲。”
“人家自有好茶好水,平时都藏着呢,生怕被咱享用了,这会子我去碍什么眼啊。”过儿哼了声,“就连烧水看炉子也不会让我靠近的。”
“你傻啊。”春荼蘼点了点过儿的额头,“就是走个形式,说两句场面话而已,主要是借机会看看老周叔,给他弄点吃的喝的。徐家这么刻薄,老周叔又一把年纪了,这三天准定遭过罪。”
“对对。”过儿一下子就跳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这时,正好老徐氏跟凤凰临门似的,已经大摇大摆的被自家女儿请了进来,后在跟着一直得用的王婆子。
春荼蘼借尸还魂的时候,因为不宜挪动,在徐家住了几天,所以认得几位关键人物。那老徐氏皮肤黝黑,个头瘦小,但一脸精明,说话的嗓门儿特别亮堂。但凡她一开口,身边的人就插不进嘴了,处处透着强势。而她身边最信任的王婆子,春荼蘼一直怀疑是不是男扮女装,不然怎么会长得那么高大强壮,跟摔跤运动员似的。还脸上有痣,痣上有毛,典型坏人形象。
“过儿给亲家老太太请安。”过儿强抑着内心的反感,规矩的行礼道。
“你家小姐呢,怎么不见出来?”老徐氏果然上来就挑礼儿,“小小年纪,总窝在屋里可不好,仔细头晕。”
“回老太太,自从上回在山里迷了路,我家小姐的身子亏虚得厉害,一直没有大好。这两天担惊受怕,又病下了。刚才听说您往家里来了,强撑着要来见礼,奴婢大胆,给拦下了。老太太也是个疼人的,若因为这点子虚礼让我家小姐病情加重了,您岂不是心疼?反倒是小姐的不孝。”再者,小姐迷在山里,没遇着猛兽或者强人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这些全是拜你所赐。
只是这句话,过儿终究没敢造次说出。仅就提起以前的病根没好利索,已经噎得老徐氏再不能多话,只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可得好好养着。春家老爷和老太爷的命根子呢,可不能有了闪失。”说完,再不理过儿,扶着女儿的手进了东屋。一路走,一路数落嫌弃春家的院子太小、房子盖得不敞亮、院门的木头用得不对、窗纸不是最白最韧的那种、下面侍候的人少、厨房门口挂着的干红辣椒晒得品相差、甚至连天气,似乎在春家上空都比她徐家差了一截。小小的院子,顶多十几步路,却让老徐氏找出诸多错处来。
春荼蘼装病,本来就是歪在外间的塌上,支愣着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听老徐氏鸡蛋里面挑骨头,不禁闷笑。老徐氏总挑剔春家,以显示徐家是高门大户,却充分暴露了她乡间的土财主的嘴脸,而且还是暴发户那种,没有底蕴,处处小家子气得很。
而院中,过儿耐着性子听老徐氏唠叨着进屋,看到一边的小琴戒备又得意地盯着她,冷哼了一声就进了厨房。小琴愣了下,也立即跟了进来。
春家的厨房在西厢的隔壁,很大,自从春青阳决定分伙不分家后,就垒了两个灶,连同着家伙什儿、柴米油盐什么的也是两套,分为左右。左边属于春大山两口子及婢女小琴,右边是春氏祖孙和老周头、过儿做饭的地儿。
“还不到吃饭的点儿,你这是干什么?”见过儿刷锅煮水,和面打鸡蛋,小琴问。
“我给老周叔做碗鸡蛋面,碍着你什么了?”过儿没好气地说,“他老人家被太太支走了三天,风尘仆仆,一早上大约连饭也没用就赶回来,还不许吃口热汤面?”
小琴哦了声,不客气地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多做点吧。我们家老太太虽然吃不惯粗茶淡饭,但外面还跟着两个家仆,想必也是没吃的。还有王妈妈……”
话没说完,就让过儿顶了回去,“奇怪了,你们家的人,为什么吃我们家的饭?再说,我用的是这边的米粮,你若是真心疼人的,自己做不就得了。”
“徐家来人,还不是为了老爷!”小琴瞪眼,“这就是春家的待客之道吗?”大约因为徐家老太太在,气势比平时足。
可是过儿不吃这套,看也不看她,“我们小姐已经把老爷的麻烦平了,用不着别人。至于说待客,谁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