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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堂下,短暂的死寂后又是沸腾。而春荼蘼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人!被告突发急病,民女建议。本着与人为善之信念,此案还是压后再审,先救人要紧!”潘家老头儿根本是假晕,这话应当听得清吧?而窦县令要下台阶,她就递上小板凳。这下子,此二人好歹要承她一点情。不求感激。只求能说得上话,免得暴怒之下没的谈。
果然,窦县令就坡下驴,反应其快,一叠声地道,“对对,快点把潘老爷送回府去。再请个大夫来……妙手堂的陶大夫……快请来!”完了还没忘记惊堂木,连拍了好几下,“退堂,后日未时中(下午两点)进行三审!”
一片乱哄哄。
春荼蘼垂手而立,大约是大堂上下惟一没有慌张的。就连英离和英大管家,也为潘十老爷突然晕菜而懊恼,因为眼看到手的胜利又在延后了。
“第三堂,可有问题?”这一次,英老爷没再端架子,没等下堂,就亲自问春荼蘼。
对这个姑娘,他心中有赞赏之意。果然康正源并没有骗他,他这个险冒对了。想之前请的那个状师,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会赢,结果却闹个不了了之,还在公堂上对冯状师大吵,丢了世家的脸面。
只是状师是贱业,他就算欣赏春荼蘼之才,骨子里还是有几分轻视的。倒不如潘十,真正把春荼蘼看成对手,而不是挑词架讼的女恶棍。也许崇尚力量的武人的接受度比较高,反而是自高自傲慢的文人士大夫们,心中的等级观念更森严,也更容易看不起人吧。
“英老爷,打官司和治病是一个道理,没有包赢或者包好的。”春荼蘼正色道,“我只能说我会尽力,绝不辜负委托人。最多,我告诉您,这场官司不会输。”
她玩文字游戏,英离根本没听出来,满意地点头道,“要我的马车送你吗?”
“谢谢您。”春荼蘼婉拒,“我的家丁和丫鬟驾了马车来,在外面等我呢。”
短暂寒暄几句,那边潘十老爷已经被抬走,春荼蘼也与英离道别。之后,她直接绕到县衙后门的夹道上,不出所料的,看到潘家的马车停在那儿。
她径直走过去。这一次不是停在马车前,而是告了声罪,直接踩着摆好的小凳,上了马车。
“你,很不错。”潘十老爷端坐在马车内,面色虽然有点白,但腰杆笔直,没有丝毫病态。
可见,他刚才逼出一口血,于身子有些损害,却是不大。
“您这是第二回这么夸我了。”春荼蘼微笑,坐在对面。感觉马车缓缓动起来,并不惊慌。
“你以为这是夸你?”潘十老爷盯着面前的少女。
以他的年纪,可以做她的祖父,可是却看不透这小姑娘。这是生平第一回,他见识到女子的胆色。大唐公主又如何?是身份地位令她们高傲。可眼前的女子,贫门小户,祖父是贱业中人,父亲是个小小的芝麻绿豆武官,她哪里来的气势和自信?居然,像是从骨子里散发的。
这女孩,是怎么养出来的?
“我就当您是夸我。”春荼蘼耸耸肩膀,“不过,您找我来。不只是要夸我吧?”
“我找你来?”潘十老爷冷笑,“何以见得?”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潘十老爷,以您的身份地位。您的马车在洛阳城,不会专门等人第二次,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除非,您有话吩咐。”
“聪明。”潘十老爷点头,“只是你就这么随了我来,就不怕吗?”
春荼蘼笑起来,“我若怕,就是高看我自己,却低看了您。在洛阳。您想要谁死,尤其是我这种无根无甚的,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就连英家老爷也保不住我,我又何必扭捏?”
“你不反抗?”潘十老爷眯起眼睛。
“我断定您是来找我商量事情的。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春荼蘼正色道,“不过,我生来多疑谨慎,所以马车后坠着我的保镖。他们武功很高,却不敢说能抢我回去,但非要闹起来,鱼死网破,我也无惧。”
潘十老爷眉头一紧,似要发火。但却没有。
人哪,就是贱。人人捧着他,他不耐烦,遇到一个无理顶撞的,他反而容忍度很高,还顺便欣赏一下这种勇气。何况此时的春荼蘼。绝对有与他叫板的资格。
“那么,说正事吧。”潘十老爷沉下声音,直截了当地道,并敲了敲车壁。
马车停了,春荼蘼向外望去。
因为天气热,潘府的马车门窗上都挂着竹帘,挡住外面的暑热之气,却挡不住风景。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来到洛河之滨,一处清静的浅滩处。夏日的微风隔着河水吹来,带着天然的凉爽意,那是在现代,用空调制造不出的美好感觉。
春荼蘼亲手打起竹帘,深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问,“潘老,您想如何?”
“我想如何,便能如何吗?”
“看您这话说的。”春荼蘼笑得无心机似的,却不敢让潘十老爷小瞧了去,“谈判嘛,就是各自说出条件,然后有退有让,最后达成一致。或者说,谈判,就是交易。有条件的、双赢的交易。”
“双赢?这词说得有意思,老夫倒是第一回听到。”潘十老爷不禁好奇道,“只是为了这块破山地,我和英离较劲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也不肯服软,你倒说说,我们如何能双双打赢?”
“什么是赢?潘老以为呢?”春荼蘼反问。
“赢就是赢。”潘十老爷哼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春荼蘼却摇头,“不对。在晚辈看来,所谓赢,就是不输。”
“不输?”潘十老爷又念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眉心一展。
他到底老而弥坚,脑子略转了个弯,就明白了,“你是想要我们潘家和英家打和吗?好办法,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既然都吞不下,那就一起吃不着。”他说得半文半白,接着话题一转,“可你是英家所聘之状师,这场官司为什么不一打到底?刚才在堂上的形势很明朗,我们潘家已经处在绝对下风了?你为何不乘胜追击,却要放潘家一马?上回,我提出让你反水,你不是说过,一脚跳两船,两边不到岸吗?现在这样做,又是为何?还是,你想从潘家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不妨直说。难道,是为了你父亲在军中的处境?”
…
…
…
第二更奉上,提前的还愿更。
还有啊,最近的书评区冷得冻死人。难道,大家在等男主们?表急,就要出来了。其实按照大纲,第二卷的男性角色处于铺垫和潜伏状态。第三卷以及往后,他们的戏份就多起来了。毕竟,此时的春荼蘼同学还小,最重要的是为事业起步奋斗。
演员表:
妙手堂陶大夫:由原客串贴九十一楼的樱桃朵朵扮演
第六十六章栽赃嫁祸和祸水东引
在潘十老爷心中,这就是答案了。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春家算是武将出身,春大山又在自家侄儿的手下,英家的爪子再长也够不到,这春小姑娘想是想为自己的父亲捞好处,争取早日升官。
想到这儿,他不禁得意起来,只觉得气势足了,手中握着筹码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春荼蘼却笑笑,一时没有接他的话。
她不是想从潘家这里得到什么,而是想让潘英两家都得不到什么。潘家输了,英家就占据了主动,力量和决定权就不平衡了。那样,那些荒地就不能能归于穷苦农民之手。
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越是冷酷淡漠,不能体会民间的的疾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她既然看到,就不能让它发生。而那片地,自从英家算计她开始,就必须属于大众了。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对潘老头儿明讲,只能换个说法,“潘老,我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不会失于德行。既然接了英家的官司,就不会不顾忌他们的利益,甚至在背后下刀子。可能在您心目中,讼棍就是如此下做行事的。我不想辩驳,只能说人与人不同,真正的状师,不会如此自贱,因为律法是太神圣的东西。至于说我爹……”
春荼蘼脸上露出骄傲又坚定的神色,毫不客气的说,“我爹虽然官小位卑,可却是全凭自个儿的本事挣来的前程。我身为女儿,在背后为他操作,他若知道。必会不开心。而我,说句自夸的话,是很孝顺的,怎么会做这事实际上是污辱我父亲的事?我父。很有能耐,他不能升职,是上峰瞎眼。”事关春大山。她绝不会示弱。
这一家人,平民小户,却都有一身傲骨。潘十老爷暗想。他把春荼蘼的话都听得清楚,却一时消化不来,全心都放在自家的官司上。他很明白,下一堂若不能反过此势,潘家在洛阳就抬不起头来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问。
伪造官文书?传到京都长安。连自家那个镇山的大将军兄长也会受到牵连。当今圣上最为重视律法,虽不至于像法家那样行事的、严苛,反而主张道德教化,却也坚持以法为本。这时若有人以此罪参了潘家,一件小事就能让全族倒霉。失去圣宠。对他们这种凭借军功却无法根底的所谓世家来说,实在是致命的打击。
知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当初要得到那块地,只是因为自家祖坟迁到那里,与英家祖坟依山相对,感觉别扭。不过英家祖居洛阳三百年,潘家是新户,地契一时难得。于是叫人想了点办法。
他这算是未雨绸缪,觉得只要有地契,却先不把事情抖落出来,等过的时间长了,英家再想再这件事上翻身就难了。英潘两家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若他能使英家连祖坟也保不住,是多狠的一招。
只是他没想到,吩咐下去做此事的子侄,为了显示自己有少花银子多办事的能耐,没有喂饱贪得不要命的月县令,最后花小钱,趁着月县令私下离开的时机,弄了个假的!
拿到地契不是那么容易的,前面要有好多相关的证明文书,在这上面做假,相当于暴露了无数把柄给别人。而他,拿到地契后并没有多问,疏忽之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第一堂的时候,他听到春荼蘼纠缠衙门录册上的纪录,就心知不妙,回家问清楚后,差点没气死。做出反应有点来不及,于是他只有指望春荼蘼不会发现切实的证据,然后要冯状师把此案打成拉锯官司。
只要争取了时间,后面他会再想法子补救。他心存侥幸,毕竟之前为了争地的案子,双方纠缠了很久,从没有人发现这样的细节,哪想到春家丫头还真是个聪明绝顶的,这样隐藏的证据也找得出来!
现在他骑虎难下,不输就是赢?没错。于他而言,打和不仅是赢,还是大赢,把整个潘家都从泥潭里拉出来的赢局。只是,英家怎么肯?这小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潘老可知,当日我接下这个案子,对英老的承诺是什么?”春荼蘼的反问,令潘十老爷回过了神。
他挑眉,意为询问。
春荼蘼也不婆婆妈妈,直接答道,“我应下英老的是,这官司不会输。如今看来,我做到了。所以我完成了承诺,并不需要多为他争取什么。诚然,我能大胜,英家可能会给我更多报酬,但银子我虽然喜欢,却也有不想拿的,我只对真诚者真诚。”
“英家惹了你?”不知为什么,问出这句话,潘十特别高兴。
此女是个人才,虽然身为女子,她注定做不成大事,可若被英家笼络了去,到底是潘家的大损失。女子为背后幕僚的,本朝不是没有过。
“圣人有云,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我上回对您说过,我心眼儿小得很,睚眦必报,无论是恩是仇。滴水之恩,我涌泉予之。伤我害我,我双倍奉还!”
“打你军棍的是我侄子,我必会给你交待。”潘十老爷连忙承诺,表示自己很“真诚”。
“多谢。”春荼蘼却没有喜形于色,好像那是应该的,之后话锋转过,“只是,这世上聪明人到处都是,想找个傻瓜难比登天。可偏偏,总有人把别人当傻子。我爹无缘无故受牵连,英家难道没在背后推波助澜?”她选择说实话,甚至带着点激愤的情绪,因为这样更容易被老狐狸接受,使后面那些更重要的交易,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况且,这身体的本主才十五岁不到。在公堂上冷静理智可以,私下里情绪失控偏激一点才正常,不然也太妖孽了,容易被人害怕和提防。
果然。听她说得咬牙切齿,潘十老爷的眼里闪过快意和轻松,长长哦了一声。
让英家会算计!逼着人家接下此案。怎么样?拿他家那不成器的侄儿当枪使。可春家人心明眼亮,知道背后主使者是谁呢。而春小娘子到底年幼,吃不得亏,这一口咬上去,不轻哪!
所以,这丫头在完成了地英家的承诺后,就偏向了潘家。她这是要借力。只不知,如何借法?还有,英家是如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