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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说得对,他不清白,女儿还有什么名声、未来?父亲年纪渐大,若没他在身边,以后又该怎么办呢?他不懂刑律,却也明白虽然人家告的他强*奸未遂,可他是军户军籍,对方是良民,地位的差异会加重判罚的。他又不傻,既然有人陷害,那么他服刑期间,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会不会让他把命搭在里面呢?
所以,他必须证明自己无罪。可是看到讼师没有来,他的心都沉下去了。现在女儿要代他申冤,其实他并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但女儿的眼神却充满着一种力量,让他居然相信一定会没事的。
“你且问来。”张宏图望着堂上那苗条的身影,心中有本能的不屑,“不过本官提醒你,若言之无物,胡搅蛮缠,本官可是会判你蔑视公堂的。依律例,妇人犯法,罪坐家主。你犯的罪过,会罚在你父之身,你可要想好了。若此时退出,本官念你一片孝心,尚来得及。”
生平最恨的就是株连!春荼蘼心话说。可是,这样小的案子对她而言是手到擒来,又怎么会输掉,以致害了自家老爹?这点自信,身为穿越女,现代人,优势还是很有的。
于是春荼蘼上前一步,再度深施一礼,摆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多谢大人关爱,但民女坚信父亲是被冤枉的。所谓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总会有破绽露出来。大人目光如炬,待民女一问,您自然就明白了。”
她转向张五娘,突然一笑。
她的模样生就甜美讨喜,眼神清澈透明,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用现代的词汇讲,那是相当的会卖萌。可这一笑,不知为什么,张五娘突然一哆嗦,好像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似的。春荼蘼那灵动的眼神好像对她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于是她本来心中笃定,却忽然就不安起来。
一边的春大山看到这情景,犹豫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他这女儿,与众不同,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难道是三个月前摔那一跤,病那一场,终于开窍了?
春荼蘼从袖中拿出新誊写的诉状,走到副座那边,毕恭毕敬的交给欧阳主典。欧阳主典打开后略看了几眼,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立即转呈张宏图。
这边,春荼蘼已经开口,进入“对推”,也就是犯人互相质问的阶段。在现代,是由双方律师进行的,在古代,是由告诉者、犯人,或者代讼者进行。
但凡案件,都脱不了五个W的范围……时间(when)、地点(where)、谁(who)、做了什么(what)、为什么(why)?再加上下H(how),就是怎么做的这几大要素。
而法庭辩论的技巧也有很多种,春荼蘼今天打算用以退为进的方法,先假设张五娘说的是实话,再从她所谓的实话中,推论出多种不可能之处,暴露疑点和错误。这样,反而会更让人觉得原告说的是假话,是在陷害春大山。尤其面对张宏图这个张糊涂,让他自己想明白了,比直接对抗要强。不然他为了自个儿的面子使绊子,就会造成她申辩的困难度。
“张五娘,我且问你,你说九月十八巳时中事发。那么,巳时中是指你收租银的时间,是你走在街上的时间,还是我爹追到你家院子的时间?”春荼蘼问。
这是个陷阱问题。
张五娘一愣,没想到春荼蘼问得这么细致,脱口而出道,“是……追到我院子的时间。”
“其实没差啦。”春荼蘼笑得像只小狐狸,“你出租的屋舍距你家只有一条街,你去收了租银,走回家,再磨蹭也不过一刻。所以巳时中只是估计的时间而已,毕竟,谁也不能去看土圭对不对?但是,你确认时间是没错的,对吧?”
张五娘惊疑地答,“对。”
“那么,你是直接回家了呢,还是在街上逗留?”
“我是一个寡妇,哪能在外面招摇,自然是立刻归家。”
“所以我奇怪啊,短短的一刻时间,我爹恰巧就遇到了你,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就对你百般调戏,最后又追进你家,欲行非礼,好像很赶啊。”
噗!旁边一个衙役不小心乐了出来。不过,在张宏图严厉的目光扫射过来后,死死忍住。
张五娘倒也奸滑,反驳道,“禽兽之人,哪能以常理度之?”
“问题是,我爹在万和楼打了首饰,为抄近路,巳时中路过了飘香居后面的胡同。本镇的人谁不知道,飘香居的位置离张家颇远,要走上两刻时间才到。试问,我爹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处地方?”说完,春荼蘼又转向张宏图,“大人,关于这一时间证据,民女也有人证。飘香居每天巳时中都会出第一炉有名的荷花酥,九月十八那天,店中的小伙计到后面的胡同倒泔水,差点泼到我爹脚上,所以记得清楚。还有,万和楼的掌柜,可以证明我爹确实前些日子订了一根簪子,约定于九月十八日上午去取。”
张宏图看了看诉状下面,罗列的证人名单,疑惑地问,“可是春大山说,在飘香居后面的胡同里,有一个小贼抢了他的钱袋和簪子,他一直追过去,这才进了张五娘的院子呀。如果用跑的,春大山身高体壮,一刻之内也是到得了的吧?”
“正是呢,大人英明。”春荼蘼毫不脸红的拍马屁,“昨天我还特意实验了一回,用跑的完全可以。只是……必须跑得飞快,到案发地点,人基本上累得快趴下了。试问,一个人连气也喘不过来,如何要调戏妇女,并意图奸*淫?”
堂上男人居多,一听这个问题,全体愣住了。是啊,就算再好色的男人,在那种时候也没有那种闲心吧?就算有闲心,也没力气了。
“这是时间上的疑点,此其一。”春荼蘼伸出左手食指。
她的手嫩白嫩白,手指柔软又纤细,但就这一根手指,却不容人忽略。开始时,包括欧阳主典在内的所有县衙公务人员,都不相信春荼蘼会问出花来,可现在,却突然有了不同看法。
“其二,是地点。”她继续说下去,“张五娘的家在甘草街,那边住的都是贫苦人,每天辰时初刻一过,男人女人们都要去做工,只留部分女人、老人和孩子在家,或操持家务,或关门闭户。诬陷我爹的人,选了这个地方,不是太巧了点吗?那时候,街上无人,不可能有其他有力人证。可偏偏,李二就看到了整个过程。他是闲的,还是早等在那儿?再者,那条路不是我爹回家的必经之路。他为什么会去那里?”
“不是说追贼吗?”张宏图插嘴。
“就是说,我爹所说的是真的,他确实是为追贼而去。”春荼蘼正等着这句话呢,于是马上抓住话尾,随后一指张五娘,“而不是这个女人说的,闲逛到那里,见色起意!此为疑点之二。疑点之三,就是证人李二。求大人传李二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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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把章节名想歪吧,坏银们。只是古代法律术语,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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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句,从明天开始,每天准时在上午十点左右更新,一天一章,大家别嫌弃慢,上架后会争取快些的。
第十章继续推
那李二是个五短身材,应该叫武大才对。他眼神闪烁,虽然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但还有句话叫相由心生,这厮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刚才他就站在堂下,把堂上的情况看得清楚明白,不禁有点胆颤,可是听了县令一声传,又不敢不来,连忙自报了姓名,跪于堂上。
“李二的供词有何疑问之处?”张宏图问,很是气恼。
本来,他对此案确信无疑,想着涉及折冲府最低级的武官,若速判速决,说不定落个不畏权贵、绝不官官相护、公正廉明的名声。他一把年纪,这辈子不太可能升官了,于是就想在离任致仕时弄个万民伞什么的。至于九品下阶的武官算不算权贵?好歹也是官嘛,老百姓懂得什么。既然这案子没什么油水,那踩着春大山露回脸也成。
可此时,他却突感不妙,怕是适得其反,不禁深恨生事者。若万一被翻了供,他岂不是被这起子草民糊弄了吗?太可耻了!
“李二供词的疑点,在于与原告所述中互相矛盾的地方。”春荼蘼侃侃而谈,“张五娘在诉状中言称,我爹追进了院子,反锁了院门,欲行不轨。可是既然反锁了院门,这李二是如何看到的当时情景,并上前救助的呢?难不成,他会隔墙视物,还能穿墙而过?”
堂上众人都是怔住,显而易见,这样浅显的漏洞就是没人发现。大概因为古代人不喜欢打官司,所以诉讼行为非常粗率的缘故。或者,他们对这个案子根本不重视。
“是民妇慌张之下,所说有误。”张五娘急中生智,连忙解释道。
“对,小的也是气愤,所以没注意细节。”李二配合得很好,紧跟着说明,“我就住在张五娘的隔壁,那天听到呼救之声,爬到墙头去看,发现了恶徒正欲行那禽兽之行,于是就跳了过去救人。其实,并不是从院门进入的。”
“是这样?”春荼蘼斜睨着问。
情势急转,这两人显然没有更高的急智,双双点头。为了表示真实,还挺用力的。
“证人会武功?”春荼蘼又问,“不知师从何人?”
李二很茫然,又觉得春荼蘼这样问必有陷阱,犹豫着答道,“并不会……”
春荼蘼唉了声,“那我就奇了,甘草街那边的房子,墙都挺高的,可能因为白天没有男人在家,为了防贼吧。昨天我还特意去张家看了看,隔断墙也有八尺多高。我爹身高六尺(大唐一尺相当于30。4CM,也就是一米八二),要直接跳过那墙也不能够,只不知你……”她上下打量李二,不言自明。李二身高五尺来,根本无法轻易攀登两米四五高的墙,更不用说跳过去。
李二涨红了脸,强辩道,“我是……我是踩了水缸……对,水缸!”
“那我就更奇了。全大唐人的水缸全放在灶间,独你们家的放在外墙下边?接土玩哪!”
“我……我……我是为了防走水。平时储存了雨水,若有不测,立即就能灭火。”
“我还得再奇一下下,就你们几间破土房,穷得家徒四壁。你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怕家里着火,就怕掉沟里面,因为全家的财产都穿在身上呢,能有什么可引火的呢?”
“大人,这丫头诬蔑小民的人品,嘲笑小民的家境,实在是不厚道!”李二被逼得无语之下,居然还懂得转移重点,向县大人求助。可是,两班衙役忍笑忍得快内伤了。
张宏图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春荼蘼已经改了风向,拱手道,“好,是民女失了口德,望大人恕罪。”
她都这样承认错误了,张宏图还有什么好斥责的,只好挥挥手道,“继续,继续。”
“那么,我们假定证人说的是真话,他家确实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水缸。那请问,现在缸还在不在?”她盯向李二。
“不,不在了。昨天我不小心砸坏了。”李二硬着头皮编瞎话。
“真的好巧啊。”春荼蘼冷冷的拖长了声调说,“好,我再信你。可是有一桩你别忘了,你说那水缸是你放在墙边以备走水时用,可见放的时间不短了吧?既然如此,墙面和地面必留有印迹,要不要差役大哥走一趟,现场调查个清楚?”
李二的脸都绿了,可春荼蘼施展穷追猛打之策,抓住他的弱点不断攻击,“还有,水缸是个大物件,既然碎了,碎片扔在了哪里?你从这边爬墙有水缸相助,但从那边跳下去,高度是很可观的。难道你属青蛙的,跳跃能力特别强?要不要一会儿你当着县大人的面,从衙门外的照壁处跳一下,那里也不过八尺余。”
李二向后缩了一步,不敢答话。好家伙,八尺高的墙,若这么直眉瞪眼的跳下去,他那两条小短腿还不得折成几断,甚至直接插在腔子里啊!
“你说拿洗衣槌打晕了我爹,请问那洗衣槌从何而来。你一个单身男人,平时衣服几个月才洗一次,还是求告街坊四邻的嫂子婶子们帮忙。人家不愿意被你纠缠,不得不答应,都很有怨言。试问,你哪里来的洗衣槌?若说是从张五娘家里拿的,她家的水井在后院,为什么单单扔个洗衣槌在前院,还刚好被你捡到,‘顺手’英雄救美?这,不也巧合得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吗?你若要狡辩,告诉你,你的街坊们都不介意上堂,以证明我所说的真伪。此乃疑点之四。”
“我……”
李二试图解释,但春荼蘼却不再理他了,转而向公座上的张宏图,“大人,民女还查到一件事,算是与此案相关的旁证。”
“讲。”张宏图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