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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金笺(正册上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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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儿子,假凤虚凰的一台大戏。”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卫家大夫人狠地过来,“啪”地一个巴掌:“小孽畜,你爹正病着呢,你又哪里来的胡话!”卫敏一愣,捂着脸,转头呆呆看了季晨一会儿,见他满脸异色,于是又笑:“人皆有父母。” 




      说完,哈哈笑着,穿过厅堂,回后院去了。 



      季晨遇着这番变数,人早懵了。此时见卫敏神色举止皆异常,方回转神来,急忙跟了过去,拦他在后院里。 



      “阿敏,你这是怎么了?”季晨问他。方才厅堂之上草草一眼,只见他华服美冠,近得前来,才嗅得他竟是满身香馥,清新动人。因而更是大惑不解。 



      那卫敏止了步子,听见季晨问他,也不言语,立在当处,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季晨正觉浑身怪异,谁知竟不防教卫敏给抱了个满怀。 



      光天化日之下,季晨竟有冰水淋身之感,僵直了身子,却是连声儿都发不出来。眼正发直,见埋首在他肩窝的卫敏突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看着自个儿,那情形真是恐怖万分。 




      “你怕了。”转了一脸讥讽,卫敏笑笑地看着他,“呵呵,我知道,你怕我。” 



      说罢,用力一推,狠狠撕了半扇袖子下来摔在季晨面前,冷语道:“你我今日割袍断义,日后别再来寻我了。”于是拂袖而去。 



      季晨被他此举弄得莫名其妙,虽不知其中缘故,却可依稀猜到定与那寿阳王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寿阳王,他就头痛。 



      此人贵为王爷,封地富庶。锦衣玉食之下,行径风流。若说他是风流潇洒,照他看来,不过是纨绔恶习。偏偏这王爷又是个才高八斗的人物,年纪轻轻,结交了一群江南名士,与之吟诗作对,煮酒论茶,古物赏玩更是个中高手,却不见他于国于民有何建树。也因他并无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劣习,故而得了个名号“雅王爷”。 




      辞了按察史卫勒出来,季晨心中甚是烦乱。此时外头天色昏暗,官轿已启程返回驿馆。 



      轿外寒风正紧,呼啸而过,卷得轿帘不时舞动,外头仆从手里打着灯笼,柔和的烛光时而透过轿帘舞动的缝隙照进官轿。 



      安坐于官轿之内,他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已回了驿馆。 



      辞了按察史卫勒出来,季晨心中甚是烦乱。此时外头天色昏暗,官轿已启程返回驿馆。 
      轿外寒风正紧,呼啸而过,卷得轿帘不时舞动,外头仆从手里打着灯笼,柔和的烛光时而透过轿帘舞动的缝隙照进官轿。 



      安坐于官轿之内,他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已回了驿馆。 



      下得轿来,早有个小驿丞迎了出来:“季大人可回来了,方才有人来报信儿,说是‘明日三更,城外水月寺相会。’” 



      “竟没留下名姓?会是何人呢?”季晨不觉疑惑,边进了厢房,边草草打发了驿丞去。他心中有数,无论是谁要见他,如此隐秘小心多半事关机密。 







      船,本就比不得太子原先坐的官船,如今船身上头又挤了汪千岳同他的贴身童儿,越发教人觉着狭小许多。 



      汪千岳自上得船来,及至艄公解下绳缆启程,坐于舱内,一舱沉寂,偏不见人轻易搭理自己。 



      先前作低伏小的小少爷这会子正小心陪在少年身边,大气不敢出的。少年细细端详了他一番,面色渐渐和缓了下来,道:“君瑞,这里有余嘉侍侯,你且下去吧。” 



      君瑞抬眼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汪千岳,欲言又止。见太子不耐地摆摆手,于是无可奈何退了出去。 



      言出则令行。汪千岳几时见过如此严谨的规矩,正好奇着,又有个脸面光滑、身带女气的仆役不知打哪儿弄了盆热水来,取了一方锦缎沾水,对少年陪笑道:“瞧这天儿寒得。主子擦个脸,也缓缓神儿。先前急着赶路,主子也不曾好生歇息。一会子工夫,后头炉上煨的参汤便得。” 
      说话间,早手脚利索地细细拧干了缎子。见少年微微颔首,才仔细侍侯他擦脸。 



      汪千岳见那少年似对这等尽心服侍早司空见惯了一般,只微微仰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余嘉,赏参汤,上碧螺春。” 



      虽只寥寥数语,那仆役却是十分的乖巧。打发了一旁莽汉子,于是回道:“主子放宽心,赵醒办事还是稳妥的。小爷身子底儿薄,回头服了参汤下去好生歇着,过了晌午一准精神了。” 




      那少年于是不再说话。 



      不消片刻,先前那莽汉子已回转了来,手上捧着的漆盘里正摆着只海水江牙青瓷茶碗,恭恭敬敬奉至汪千岳面前。 



      汪千岳此时已知这汉子叫赵醒,及至他将茶碗粗手粗脚摆至自己面前,方才发现他那双粗手上筋肉贲起,明明白白一个功力深厚的练家子。 



      这会子汪千岳更觉诧异,想不到面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有这等本事,教这么个武林高手心甘情愿认作主子。 



      待侍弄停当,那仆役又赶忙端了水盆恭身退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正捧着个沉红色雕花漆盘,里头搁着个青花汤盅,边上一只青花瓷碗里摆着个小巧玲珑的同色瓷羹。 




      少年伸手接了参汤来,只进了一口,便把碗搁在桌上,反是细细端详了汪千岳许久。思索了片刻,这才微微一笑:“免贵姓余,表字木樘。先前退下的乃是舍弟木乐。舍弟素来体弱,家里头怕有闪失,便给他取个小字“君瑞”,失礼之处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一番话,娓娓道来,既合情理,也温存至极。活脱脱一个身家显赫的温逊公子。千岳思及方才所见所闻,不免感叹,忽然脑中灵机一动:“余……莫非两位竟是户部尚书余子俊,余大人家的公子么?” 




      那少年忽然一愣,随后却又轻笑了起来:“汪公子好眼力。” 



      汪千岳及至此时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下人服侍这木樘公子竟如此规矩严谨,原来他真是官宦子弟。 



      心中疑团一解,顿觉轻松许多。况且这汪千岳素来受其父影响,惯会结交朋友,如今见这余木樘举止妗贵、风流潇洒又自有隐约威仪,不禁心生好感,于是便起了结交之心。 




      只见那木樘公子懒懒靠着舱边敞开的雕花窗棂,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开口道:“在下尚有一惑不解,又恐问得孟浪,得罪了公子。” 



      汪千岳爽快道:“无妨,公子随意便是。” 



      朱佑樘微微眯缝了双眼,沉声问道:“公子既然心急赶路。难道不知道么?即便是未曾封河,舟船也不如驿马走得快捷。” 



      汪千岳并未听出他语中冰冷之意,反不禁思及父亲的嘱咐,于是一叹:“在下何尝不知道。自此去往杭州府,驭马不过二十日。只是此地虽已出了北直隶,却属陪都南直隶境内,实是不便由陆路出行。” 




      陪都?……。朱佑樘不动声色,心下略一思索,猜想这汪千岳乃是有躲避之人,而他所躲避之人,只怕同京师脱不了干系,或者说,他所躲避的根本就是官府中人。 



      “这等烦人事体,且不去提它,免得平白坏了公子兴致。”太子正暗自度忖,却听汪千岳笑道:“如今杭州府秋粮走水一案正闹得不可开交。寻常官员避之尚惟恐不及,不知道木樘公子为何竟赶在这时候去往杭州府呢?” 




      他这话其实也是存心试探。虽不是官场中人,因他父亲与官府多有结交,却也知道几分官场的规矩。现下见户部尚书余子俊家的公子竟赶往杭州府,不免就猜想这江南一案怕不是已牵连到上头。因恐牵连自家,于是出于谨慎,决意探探这官场的事体。 




      他哪里知道面前的公子哥儿,非但不是官府家眷,又是深宫里头出来的厉害角色。只那点心思,如何避得过太子法眼。 



      朱佑樘见他语气小心,步步为营,脸上偏又勉强装作好奇无意之态,心中不觉冷笑一声。 



      反面色如常,温和笑道:“还不是因着家父的缘故。” 



      见汪千岳面色微微一变,于是笑道:“舍弟君瑞自小便是个药罐子,父亲难免就溺爱过了,平日等闲不许他出门。前阵子也不知道是哪个作死的奴才碎嘴,教这小冤家吵着要去看太子代天为寿阳王贺寿的热闹。平日他是最怕我这兄长的,只这回连我冷脸,他都不卖面子。府里左右拧不过他,因而家父只好教我携他来了。” 




      “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语罢,微微一叹,笑看千岳道:“兄台家中,可有这等烦人的小冤家?” 



      见他面露苦相,汪千岳已把他的话信了八九分,不免释怀笑道:“怎么不是!只怕舍弟更烦人呢。我汪家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豪门朱户,在武昌却也是个世代书香之门。偏生家中人丁单薄,父母膝下只我和弟弟两个。弟弟又小我十余岁,因而合府上下皆宠他,竟生出了个混世魔王的性子。” 




      朱佑樘听他毫无防备自呈家世,又观他言行举止,神色态度,知道此人实是个诚信君子。忽然又觉他所说事体甚是熟悉,转念一想,心头蓦然一惊。 



      倏地直起身子,正色而坐,朱佑樘细细打量了汪千岳一番,出言问道:“听汪公子言语,令尊难道是素有‘湖南第一人’美誉的汪亭神,汪先生么?” 



      汪亭神乃是一介名士,有人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能如此迅速仅凭寥寥数语便反应过来的人却不多。汪千岳不禁为之侧目:“正是,莫非公子见过家父?” 




      “是啊,不过一面之缘。令尊风采,未敢或忘。”及至此时,朱佑樘倒安下心来,若有若无地微微一笑,复又懒散了下去,“我与君瑞皆有心,若能得令尊教诲,实是三生有幸。只是怕令尊看不上咱们这些天资不济的,没得折了令尊名头。 








      第七回:千里鸿信玉碎胡州 水月厢房深夜点拨 







      这汪千岳平日极是仰慕其父。故而他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无不模仿父亲。虽人称其父为“湖南第一人”,却从没听人赞得如此坦率,又显得如此仰慕,当下不禁暗自得意,倒与这朱佑樘推心置腹了起来:“家父是最欢喜好学之人的,莫说是如公子这般聪颖儒雅的了,就是等闲秀才,也能轻易同家父谈到一处去。” 




      “既是如此,在下倒要以文会友,只望令尊莫要厌弃。”朱佑樘眼帘微垂,掩去其中万般心思,道,“只是胡州一别,也不知要何时相见了。” 



      话到此处,悠然一叹,顿时显出无限惆怅来:“看汪公子此番行色匆匆,不知可曾见过令尊?” 



      那汪千岳不禁面色一黯:“家父教人转告我,叫我前往杭州府,务必在寿阳王府前截住陈允先生。来去匆匆,倒没见父亲一面。” 



      “陈允先生么?”朱佑樘细听至此,已知道其中自有蹊跷,道,“在下与陈先生甚是相得,令尊的意思……莫非陈先生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汪千岳不由自主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家父的意思。家父只说,叫陈先生小心冯于此人。” 



      朱佑樘稍使手段便把事体细细探了个究竟,做得虽然轻松,此时却愁绪满心,在他看来,陈允这事儿虽琐碎,不知怎么,总教他觉得扑朔迷离。为何那日见汪亭神烂醉客栈?却是怎么都猜不透了的。 




      当下,强自按下心头乱麻,出声唤道:“余嘉,君瑞呢?” 



      君瑞那里方才睡下。余嘉守在外头,正听见太子唤他,于是进了来,小声儿回了话,转身正要去叫。朱佑樘眉头微微一皱,忽然道:“别搅了他好梦。你悄悄去了,把他上回拾来的什么劳什子绳串,给取了来。” 




      余嘉也是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是欲言又止,终究是安安静静办差去了。只片刻,便双手捧了东西复命来。 



      朱佑樘自他手上拣过绳串,随手置于桌上。正要开口,猛抬头间,竟见那好好先生一般的汪千岳脸色惨白,双眼直愣愣瞪着桌上的“冤孽串”,似是活生生见了鬼的模样。 




      静默片刻,只听得汪千岳声音嘶哑,干巴巴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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