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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灵官,我的冤家。灵官,我的“挨刀货”。灵官,我的剐你千万刀也解不了心头之恨的冤家呀。你在干啥呢?你是否忘了这个“狼都不拉屎的沙旮旯”?你是否忘了还有个把水灵灵的眼睛都望成了干窟窿的莹儿?
知道不?你的儿子会笑了。一笑,鬼鬼的,可像你啦。一见他,谁都怪怪地望我。望就望,我才不管呢。只是,本该叫你“爹”的,却只能叫你“叔叔”了。噢,叔叔是城里人的词儿,沙湾人叫“佬佬”呢——将来,他会“佬佬——佬佬”地叫你,像你妈叫猪一样。可笑不?
莹儿笑了。眼里虽泪花闪闪,但她确实笑了。
回到家,娃儿还在熟睡,嘴一鼓一鼓的,时而,一笑,在做梦呢。你梦见啥呢?是梦见在飞呢?还是梦见在跑?一定是飞了。娃儿长个子的时候,会老梦见自己在飞。飞就飞吧。飞到你那个“佬佬”那里,看看他正在干啥呢?莹儿抿嘴笑了。
莹儿的轮回5(1)
白福来叫兰兰回婆家。
白福先软后硬,兰兰却软硬不吃。这回,她是铁了心要离婚的。
白福说:“人嘛,谁没个错呢?我思谋好几天了。以前,是我不对。不该捶驴一样捶你。再原谅我一次,成不?”兰兰不说话,半闭着眼睛,像个泥胎。白福又说:“人嘛,一个混世虫,较那么真做啥?”又说:“反正,我可是豁出去了。你好我也好。你不好,刀子哩,枪哩,我啥都干得出来。”又说:“弄不好,一个炸药包,啥账都结了。”
兰兰却起了身,伸个懒腰,就又“修炼”去了。白福咬了牙叫:“我看你上了天。”又进了小屋,对莹儿说:“妈叫我带个话,这骚鸟好了,你也好。她若是狠心给你娘家的脸上划黑道儿,你也就拾掇一下,跟我走。不管咋说,是换亲的。不信,还拿不住她。”莹儿淡淡地说:“你去给妈说,你们的事少攀扯我。憨头死了,我还有娃儿哩。我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你们想往娘家捞我的尸身子也成哩。”白福说:“你别唬我。你是妈十月怀胎掉下的肉,又不是从石头壳洼子里迸出来的。妈的话,你不听?”莹儿眼里便含了泪,说:“你去给妈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叫我好生安稳一阵,成不?你们的啥账,你们自己结去,攀扯我做啥哩?”一见莹儿的泪,白福的心也软了,说:“其实,我也知道你心里苦……要说,你还年轻,要把你的路走好,也不要太死心眼。妈还不是为你好。”莹儿抹把泪:“我的心我长着哩。我知道咋活。只求你们别太逼我。”白福道:“我不逼你,可妈难说。一提这骚鸟,妈就成气葫芦了,恨不得把她撕成八片儿。人家要真死了心,你也得听妈的。”莹儿呆了一阵,又说:“你去对妈说,若真还把我当女儿看待,就好生叫我自个儿活,少再把两件事往一块儿搅。成不?”白福说:“啥两件事?换亲,本来就是一件事。她不过去,你能过来?”莹儿幽咽道:“这么说,我连个安稳寡也守不了?自小到大,我没硬拗过妈。这回,我就铁心拗一次。你去给妈说,再不要软刀刀细绳绳割我了。叫我好生安分几天。”白福望莹儿几眼,嗓门忽地哑了:“成哩。妹子,我去说……我也大不了打光棍。没啥,真没啥。”往脸上抹几把,却抹下一把水来。
灵官妈在另一个屋里隐隐约约也听了些。墙上有个小洞,供猫儿进出,伏下身子,耳贴小洞,另屋里的动静能听个大概。越听,灵官妈的脸越白,又想到儿子憨头的死,泪不由得流了出来。
“起外心咧!”她拖着哭音说。话一出口,连她也奇怪。她耳里明明听到的是莹儿铁心的话,咋一到她心里,就觉得她起外心咧?是不是连她也觉得兰兰一来,莹儿就得去?
“啥事?”老顺问。“白福叫莹儿回娘家哩。”“去不?”“说是不去……可能由了她?谁也知道是换亲。憨头又那样了。就算不那样,这边的回来,那边的也要走。规矩在那儿摆着。何况,憨头……”她哭出了声。老顺皱眉道:“你小驴娃放屁自失惊。人家又没说走?”老伴抹把泪,“你想,人家娘家是省油的灯?兰兰一来,那口气,谁能咽下去?”“叫兰兰回去不就得了。”“回去?你个老贼,又想把丫头往火坑里撵呀。上回,浑身上下,连块好肉也没有。”
老顺冷笑道:“谁家的两口子不打架?你当新媳妇那阵,悬乎乎叫老子一脚踢死,你忘了?谁没个错呀?人家改了就成。”老伴撒泼似地叫:“改?三改四改,丫头早叫人家捶死了。我知道你是个黑心老贼,肠花五肚里都不干净。丫头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就连死活也不顾了?”“呸!”老顺大怒。他很想朝那黄脸上扇几巴掌,忍了几忍,才没出手。
听到动静,莹儿过来了,“又是啥事?刀枪矛子的,不能静一静?”
老顺气呼呼道:“莹儿,我也知道你的难处,谁都是娘老子养下的。你要想去,我也不怪你。”莹儿明白他们拌嘴的缘由了,笑道:“这话说哪里去了?娘家是娘家,我是我。我还有娃儿呢。”
“就是。你个老贼。”老伴咆哮道:“人活着,为个啥?还不是为了养儿引孙,谁像你个老贼,活个路断人稀。”老顺却笑了:“好,好,我承认我路断人稀。”又对莹儿说:“她怕你要走,朝我撒泼呢。”莹儿笑道:“谁又走呢?话总得叫人家说。”又意味深长地说:“我呀,撵我,也不走哩。”就出去了。
老伴才得了保证似地松了口气。许久,解释似地说:“二十来岁,要说,守寡是嫌岁数小了些。咋说呢?黑子的妈妈也是二十来岁守寡的,不也过来了吗?”“你守不?”老顺忽地来了气,“你动不动守寡守寡的。要是我死了,你守寡不?”老伴像给打晕了似的,眨眨眼,张张嘴,许久,才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是个啥鸟?我凭啥给你守寡?我还巴不得你早死呢。想叫我给你守寡,你上辈子还没修下哩。”老顺笑道:“那你以后少说守寡,那话儿难听。你一说,活脱脱一个阎罗王。”老伴鼓鼓嘴,想发作,不知又想到了啥,却笑了,“你个老贼,不叫守寡?安了啥贼心?”
一说一笑,灵官妈心里的疙瘩化了。送走白福,就烫了面,炸了油饼子,给莹儿端了厚厚的一叠去。
夜里,灵官妈思前想后,越想,心里越毛,咋也睡不着了。凭她的经验,白福妈不会善罢干休,总会闹一闹的。而且,莹儿终究拗不过她妈。打折的骨头往里戳哩。毕竟,是人家肚里掉下的。而且,叫人家二十来岁就守寡,也不是回事儿。叫她离去,又舍不得。她烙饼似地折腾到半夜,忽地想出个法儿,就捣醒老顺,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思谋了一夜,像莹儿这种性子的,实在不多。白家终究要闹。守寡,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儿,能不能像人家那样……小叔子招个嫂子。”
莹儿的轮回5(2)
“睡吧睡吧。”老顺烦躁地说,“到哪山,打哪柴。你半夜三更,胡吱吱啥哩?”老伴静了。一会儿,又捣捣老顺:“我估摸,只有这法儿能留住莹儿。”老顺却响响地打呼噜。老伴再捣捣:“你想,兰兰一来,人家娘家终究要闹。毕竟是换亲,莹儿一走,可要带去娃儿呢。憨头连个根也没了。”老顺这才醒了。他大睁了眼,望很黑的夜,许久,问:“谁?灵官?”“灵官小哩。猛子吧。”“屁。神婆给说合的那个,要催着订婚哩。你叫我老嘴实脸的,说话不算数,人骂松沟子货哩。”“那好办。猛子不是还有些事儿瞒人家吗?找个人一挑,人家就不愿意了。”老顺前思后想了一阵,觉得老伴的想法有道理。别的不说,能省下一疙瘩钱呢。
莹儿的轮回6
白福一去,莹儿的心就沉甸甸了。她知道妈的脾气,要强了半辈子,兰兰一回娘家,妈定然觉得面子上无光,肯定要报复。妈的报复方式只有一种:叫她也回娘家。而且,一定要叫她带上娃儿。尤其是后者,对婆家来说,才是最重的报复。
一望娃儿,莹儿就想到了灵官。一想到灵官,莹儿就觉得一切都有了意义。明知道,心中的希望只能是梦。但有梦,总比无梦好。婆家的环境虽也压抑,但总有许多能激起回忆的东西。而那回忆,总令她产生眩晕的幸福。就是在这小屋里,她和灵官有了第一夜。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一夜呀!灵官笨拙的吻,她机械而热烈的回应,沸腾的情绪,销魂的瞬息,灵魂的默契,无言的相思,都沁到这小屋的每一处了。这是莹儿灵魂中最美的角落,也是她最不愿意舍去的乐土。每到深夜,那门上的锁吊儿一被风吹动,莹儿就觉得灵官要进来了。瞧,他在那儿垫手垫脚,东张西望呢;他屏了呼吸,涨红了脸,轻轻地推门呢;他进来了,带着月光似的一抹寒气,正伸出了摸索的手呢;他上来了……我的灵官。莹儿便痛苦又幸福地呻吟了。而后,泪流满面。
小屋,我的小屋。
这小屋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而温馨。那销魂的一切,都晶出了,朝莹儿笑呢。有灵官裸露的身子,有两人扭曲的肢体,有悄声没气的情话……说情话时,灵官便顶了被子,搂了她,贴在她耳旁说:“悄点,那个猫儿进出的洞哩,啥都能听见。”莹儿就说:“听见就听见。”但除了控制不住的几声呻吟外,两人总是悄声没气。后来,莹儿的印象中,最令她迷醉的,就是这悄声没气。悄声没气的笑,悄声没气的动作,悄声没气的情绪激荡,悄声没气的心跳和狂乱。这便是偷的魅力。一次,灵官悄声没气地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莹儿就狠狠咬他耳朵,“你个挨刀货。偷着了,就不好了?”
一切,都发生在小屋里。
可现在,妈却要她离开小屋,回到枯燥乏味、整天吵呀闹呀的娘家。莹儿打心底里不愿意。这儿有莹儿喜欢的一切。除了小屋外,还有后院。就是在后院里,莹儿第一次抛出了爱的绣球。灵官却落荒而逃了。每每想来,总觉有趣……还有西湖坡。在那块一抬眼便能望见茫茫沙海的地里,她再一次“勾引”了灵官。那可是莹儿的太虚幻景呢,一想,莹儿的心里就涌出许多“花儿”。尤其那首“白牡丹掉到河里,紧捞吧慢捞着跑了;人世上来了好好地闹,紧闹吧慢闹着老了。”冤家,你该好好地“闹”呀。咋像掉到河里的白牡丹了?我紧捞慢捞,你还是跑了……还有大漠,那是多么神奇的世界呀!灵官,你记得那个打沙米的夜吗?记得那瘦零零的月亮吗?你抱了我,想挡住那砭骨的寒凉,却总是徒劳。记得那一夜,好冷。但那又是我生命中最热的一夜,知道不?冤家。
离了这一切,总是心不甘。
莹儿知道,妈也不甘心。心头肉似的女儿换了个媳妇,却又飞了。儿子又打光棍了。可是,妈,为啥不能叫我静静地活一阵呢?我多想静静地活一辈子。啥都不图,只带了这娃儿,悄悄地活着,等那个狠心的冤家。等来了好,等不来也好。一辈子能有个等的,总比没个等的好。妈,你要强了一辈子,却连个等的也没有。为啥不叫我有个等的呢?妈。
莹儿忽而流泪,忽而沉思,不觉间,已午后了。因为炸了油饼,没做午饭,倒也清静。
嚼了几嘴油饼后,月儿来了。她已把录下的“花儿”都学会了。唱得虽不本色,但调儿是准确了。莹儿就打起精神,又教了几个花儿“令”:马营令,白牡丹令,尕马儿令等。月儿又录了。录了几段后,莹儿便没兴致了。月儿看出莹儿心事重重,想问,又怕勾起她过去的痛来。正没趣,灵官妈隔屋里喊:“月儿,你来,我问你个事儿。”
月儿过去,灵官妈便对着她耳朵说了与老顺夜里商量过的事儿,叫她探探莹儿的口风。“你想,人家会同意吗?”月儿感到好笑。
灵官妈撇撇嘴,“她有个啥不同意的。猛子还是个童身娃儿呢。”
月儿忍住笑,没揭猛子“童子娃儿”的老底,又问:“猛子同意吗?”
“不同意?还由了他了。娶个媳妇,得牛大一疙瘩钱。他抱来,老娘给他娶个黄花姑娘。”月儿点点头。回到莹儿小屋,她总想笑,也总想按灵官妈的吩咐探探莹儿的口风。不知咋的,却死活张不开口,觉得那想法也亵渎了莹儿。
直到离去,月儿还是没探上口风。
莹儿的轮回7
月儿把灵官妈的想法告诉了兰兰。兰兰认为这是好事:一是像莹儿这样的媳妇,打了灯笼也难找;二来,爹妈也省了一番心,不再为那一疙瘩婚礼钱在炕上烙饼子了。月儿觉得有些“辱没”了莹儿,兰兰可没这念头。女人嘛,说穿了,就是嫁男人、养儿引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