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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廖沙听不懂他说什么。
“住嘴,”他镇静下来之后,嘟哝着说。“看怎么教训你吧!”
德国人继续操着德语叫骂:“乳臭未干的崽子,休想制服我!”[原文为德语。]
阿廖沙用刀子割开了德国鬼子的飞行服,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又脱下了他的皮靴。
“就这样,光着脚你要轻松些!”
接着他撕开德国人制服的肩部,用自己随身带的绷带给他包扎伤口。伤口很深。
阿廖沙想了一下,又伸手到德国鬼子怀里搜他的证件。
找到两个小本本。
一个是军官身份证。阿廖沙好不容易才把上面的字翻译出来:中尉军官奥托·韦尔涅勒,部队番号……兀鹰部队。另一个是党证。
口袋里还搜出了一个铁十字章。
“不佩在身上,恶根,怕被捉住,”戈尔斯科夫把证件收起来说道。
然后把盛着伏特加酒的军用水壶递了过去。
“给,喝一口!”
德国人贪婪地喝了一口,他的脸顿时抽搐起来。
“哦,是烧酒!我不要烧酒!给点水!”[原文是德语。]“不喜欢那就别喝,”阿廖沙温和地说。“现在准备走吧。”
他把德国人拉到马的跟前,费力地把他横担在马背上。
离别良卡还有十公里左右,离村子愈近,大炮的轰鸣声愈响。不一会又传来了自动步枪和机枪的扫射声。看样子,那里正在进行战斗。只好靠右边走。
他们走到别良卡衬口,村子里浓烟滚滚,烈焰腾腾。我军的散兵线击退了德国人的一次又一次进攻。田野里虎式坦克和豹式坦克在燃烧,击毁的摩托车和装甲汽车东倒西歪,到处都是。
戈尔斯科夫打听团部设在那里,可是谁也说不准。有的说在大米哈依洛夫卡,有的说在布琼尼,有的说在新奥斯科尔,有的说在阿尔捷尔内。
“小伙子,趁你活着赶快走吧!你没看见这儿的情况吗?”
只好走了,可是身边远有个该死的德国鬼子。
德国鬼子有气无力地喊着:“水!水!混蛋,给点水喝!”[原文是德语。]大米哈依洛夫卡驻的是后勤部队,谁都不接收俘虏。
在布琼尼还算走运。
不仅接受了俘虏,还夸奖了他一番。
这个德国军官原来还是个要人。
卫生营没在新奥斯科尔。地方也并不难找,因为四面八方都有车往那里送伤员。
新奥斯科尔是一座小城,几乎没有受到战争的破坏,掩映在落满尘土的绿葫之中。到处可以看到白色的帐篷和工作服。好象整个城市都变成了野战医院。
时间巳近黄昏。戈尔斯科夫走遍了全城,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卡佳。这时天气闷热,就象要下暴雨的样子。
阿寥沙给马饮了水,让它在草地上吃草,而自己则倚在篱栅上。
突然街上传来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马雷金娜!马雷金娜!”
这正是卡佳的姓。
一个女军医在喊卡佳。
她从隔壁房子里跑出来,蓦地看到了阿廖沙,十分惊疑:“是你?啊,还戴上了奖章!”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和那位女军医一起跑走了。
“等我一下!我就来!”
快到中午时,他才赶回马尔托瓦亚村。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困难,德国人突破了哈尔科夫——别尔哥罗德地区的防线。到处在进行着顽强的战斗。
哈比布林把一封信交给阿寥沙:“你的信!”
戈尔斯科夫拆开信:
“不要生气,阿廖沙,也不要惊奇,我已经出嫁了。丈夫是个很好的人,要不是他,封锁期间我们是熬不过来的。之所以说我们,是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女儿。现在她已有七个月了。
祝你一切都好!
薇拉”
他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长时间未给他写信。委屈倒是没有,只是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第二十三章
七月五日,黎明前一片漆黑,二点三十分在由楚古耶夫到杜梅尼恰的整个战线上,大地震动起来。数千门各种口径的大炮和迫击炮向德国人的防御阵地轰击。德国人不久便镇定下来,开始进攻。数千辆坦克、自行火炮、装甲汽车和飞机对我方防御工事射击和轰炸。我军撤退了五至十公里,接着又向前冲,恢复了原先的局面。
库尔斯克战役正在进行。
德国的几个党卫军团和“拉伊赫”师、“阿道夫·希特勒”师、“骷髅”师以及“克姆普夫”战役集群被粉碎了。
七月八日、九日、十日、十一日和十二日,天天有战斗。
德国人的“堡垒行动”宣告破产。
七月十三日我军突破德军防线。
八月五日解放了奥勒尔和别尔哥罗德,八月二十三日解放了哈尔科夫。
在哈尔科夫,阿廖沙应召前往近卫第14师师部。师长扎罗夫上校亲自接见了他。旁边坐着一位大尉。
“识字吗?”上校问,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好象是,”戈尔斯科夫不加肯定地回答。
“是画家?”上校又问。
“半吊子,”阿廖沙想说句笑话敷衍过去。
“情况是这样,半吊子画家同志,”上校说,“到谢罗夫大尉那里去听他指挥。他会把情况告诉你的。”
“那我的野战面包房怎么办?”戈尔斯科夫问。
“不必担心,我们会安排。”
谢罗夫大尉把清况说了一下。现在戈尔斯科夫被任命为师部军事法庭书记员。大尉是法庭庭长。案件暂时不多。只有一起,就是大土沃尔乔克在哈尔科夫战斗中毁了两门大炮。他把炮沉到河里去了。明天十点整开会。
军事法庭处理案件如此过细,使阿廖沙十分惊讶。这简直不象是在前线处理案件,倒很象在和平时期处理民事案件。
判决枪毙的很少,大多是送惩戒营。
“……并不都是暗藏的坏人嘛!”戈尔斯科夫常常想起谢罗夫的话。
第二十四章
近卫第14师在基洛夫格勒城外的兹纳缅卡—斯梅拉地区消灭了德军第四空军参谋部。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还有许多俘虏,其中有一个是美国人,职务是航空技术少校。消息不径而走,顿时传遍了全师,引起了许多议论和谣传。
军事法庭也进行了讨论。
“就要审讯了,我要去请求,阿列克谢·米哈依洛维奇,或许他们会让我们参加,”大尉谢罗夫许诺说。
果然,他们受到了邀请。
不知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巧合,恰在这时给戈尔斯科夫换上了一套新军服。发了—件绿色的英国军大衣、一件军便服和—条裤子,还有皮鞋。皮鞋穿起来觉得很冷,一踩上泥地就散架,因为鞋底是硬纸板做的。
“这就是盟军干的好事,”谢罗夫说。“表面上好象还讨人喜欢。”
英国皮鞋不能穿,只好找来了德国皮靴。
他们—起来到了师部。
人很多,从师长、参谋长到戈尔斯科夫,还来了不少列兵。
美国人被带到屋里。
“翻译给他听,叫他坐下,”上校说。
美国少校咧开嘴笑了一下。他穿的是自己的军服,甚至还佩带军衔等级标志,身材结实,三十岁出头。一点不象是德军俘虏,打扮得漂漂亮亮。
“请讲一讲是怎么回事!”上校通过翻译说道。
“我们是在斯图加特上空被击落的。开始被带到战俘营,后来被拉去当技术专家。”
“就是说,您同德国人并肩作战?有什么光荣呢?”上校问。
“我不是打仗,而是维修德国人的技术装备。”
“怎么不是打仗!据我所知,您的同胞正在同法西斯德国作战,”参谋长说,“而您呢?”
“我是被迫的。”
“您的主人对您怎么样?他们还让您穿自己的军服,军衔标志也保留了。伙食怎么样?住在哪儿?”
“他们对我不错。”
“和德国军官一样吗?”
“是的。”
“您没想过逃跑吗?您是什么时候来到前线的?”
“三个半月以前。”
“您曾有充足时间考虑自已的……怎么对您说呢,考虑自己的微妙处境的。而且看样子对您的看守并不严,”上校板着面孔说。“而您为什么没逃跑,比如说,跑到我们这儿来呢?”
美国人踌躇起来。
“请回答!”上校说。
“我难以回答。还有,您知道,宣传……”
“就是说,您不怕德国人,您伯的倒是俄国人。奇怪的逻辑!”参谋长说道。
美国人沉默不语。
“好吧,”上校说,“先乘飞机去莫斯科。您自由了。”
大家离开时心情沮丧。
“他是个生意人还是个帮凶?”
“真是一部历险记!”
“他将被引渡回国……”
“肯定会引渡!他还要写回忆录呢。也是一笔生意!”
“阿列克谢·米哈依洛维奇,遗憾的是这不在我们的权限之内,”谢罗夫承认说。“我并不是一个凶狠的人,可是这种人不仅该送惩戒营,而且该枪毙!”
第二十五章
盛夏。草木尚未被烈日灼枯。森林和田野、山沟和战前就有的小片稀疏的树林仍然一片绿色。虽然已经误了农时,农民们仍在用牛耕田,播种。
我们的部队正顺利地向第聂伯河推进。
谢罗夫把一份斯大林签署的命令送给戈尔斯科夫,上面写着:“在战役过程中,红军部队不可避免地要遇到许多江河障碍。迅速而果断地强渡,特别是强渡杰斯纳河和第聂伯河这样的大河,对我军进一步取得战果将具有重大意义。”
这是九月初的事。
西南方面军、斯捷普诺伊方面军、沃罗涅日方面军和中央方面军正在发动进攻。
他们的近卫第14师已经到达古利亚伊—波列地区第聂伯河岸边,在右岸筑好了工事,前方是扎波罗热、尼科波尔、克里沃伊罗格。
戈尔斯科夫一次对谢罗夫说:
“大尉同志,您曾经谈过预防问题。我研究了所有档案材料,如果在战斗间歇时到各营和各团走一走,找人聊聊,怎么样呢?部队里新兵很多,或许会有好处吧?”
“这是个好主意,阿列克谢·米哈依洛维奇!我向政治部打个招呼,您就开始干吧。顺便说一句,您觉得方便,就叫我维克多·斯捷潘诺维奇好了。我们不必搞形式主义。”
“谢谢,维克多·斯捷潘诺维奇!”
审理的案件都是最一般的。侦讯由检察员或除奸部进行。检察员同时核准除奸部的报告。等一切工作完成之后,便提交军事法庭。
可是在古利亚伊—波列却发生了一起最令人不快的事。
部队顺利攻占了古利亚伊—波列,几乎末放一枪。谁也没发现干草垛边有一名新战士。原来,这名战士越过了前线,储备了许多食品,躲在干草垛里等待时机,看谁胜了就投靠谁。这样等了一个多星期,没发觉小城已被我军收复。不过,也可能他是在等德国人卷土重来。
在法庭上他露出一副可怜相。
这个士兵被带出法庭,站在师部房子的前面……
“对淮叛国贼”——除奸部警卫排长发出命令……
法庭只有一辆带蓬的嘎斯—AA型卡车,载重为一吨半,平常用来运送文件。
司机名叫沃洛佳。
几天之后,他们和沃洛佳开始了第一次旅行,去邻近的一个团。他们先后到过三个营,认真听取情况,交谈的对象不只是新兵。
一周之内他们又外出了三次。
谢罗夫十分满意,表扬了他们。
要不是日常琐事,戈尔斯科夫也许会立刻动手画一幅画。趁印象还新。这幅画将取名《叛徒》。画的近景是一个干草垛和叛徒的大脸,脸上流露出恐惧和期待的神情。远景是我们的战士在冲锋。他们的脸几乎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他们的身子是向前冲的姿势。
或者是这样:画面上看不见战士。空旷的田野,几大垛割下的小麦。天空阳光灿烂。叛徒的身体占画面很大的位置,他紧伏在地上,两眼不断地转动着,额头上渗出一滴滴的汗珠。
画!画!画!
要把整个注意力集中到内在的东西上。
要把人物同风景联系起来。
要把感情的东西、精神上的东西移到画面上。
现在他好象开始把自己的全副精力寄托在另外的事情上了。虽然作记录、将记录一式四份打印出来、到部队去谈话等一切事情仍然要做,但他最关心的却是画笔。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