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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 [苏] 谢·阿·巴鲁兹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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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麦田只剩下八、九米远,这时,原先完全没有想到的可怕情况发生了。

  他和萨沙俩人稍微走在前面一点,猛听身后喊了一声:“朋友们!”

  普罗利亚—手捂着肚子,一手按着腰,蜷伏着身子在地上痉挛哆嗦。卡宾枪和铁锹乱扔在一旁。

  “背上仿佛突然挨了一棍,”普罗利亚说话的声音很低微,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

  库特方向又射来一梭子自动步枪子弹。

  两个人将普罗利亚往麦田里拖。

  “锹别忘了,还有我的卡宾枪,朋友们,”普罗利亚不无歉意地继续说道。“这是怎么……啊—啊?还有眼镜!”

  “等等,等等,别说话!马上拿来,马上!”他们两个又急又热,声音微带沙哑。

  阿廖沙首先发现普罗利亚衣服上有血。

  两个人的手全被血柒红了。这是普罗利亚的血。

  “怎么办?”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暂且只能先把普罗利亚拖到麦田里去。

  背后又扫来一梭子自动步枪子弹。

  旁边就是积极分子的尸体,上面已经爬满了绿头苍蝇。这幅情景普罗利亚也看见了。

  他呻吟着,脸上仍然呈着微笑:“没关系,朋友们,没什么了不起……过一会儿就没事了。只是想喝点水!……”

  身边没有水。

  竟连水壶也忘带了。

  他们把普罗利亚的制服脱掉,衬衫也脱了下来。糊满了血污。前后都有伤。射击来自背后,子弹肯定是从腰部打进去的。

  包扎完毕。不象在训练班考“卫生卫国制”顺手。

  从普罗利亚的衬衫上撕下几条没有染上血污的布,用来包扎。

  普罗利亚呻吟着,嘴里不停地重复:“……渴……朋友们,给我点水!……”

  唉,大家都想喝水。天气又闷又热啊!

  麦苗很深,低垂着沉甸甸的穗,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儿风。耀眼的阳光下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只有苍蝇在积极分子的尸体上嗡嗡地乱飞。

  看样子普罗利亚已经完全看不见这些了。

  也不喊“给我点水!……”了。

  他的额头和脸上渗出冷汗。

  双目紧闭,喘着粗气。

  没有戴眼镜,人的样子都变了,看上去很不习惯。他们俩没找到眼镜,只把锹拿了回来……说实在的,根本就把眼镜的事忘了。顾不上那么多!

  普罗利亚突然显得十分惊慌,他没有睁开眼睛,竭力想站起来:

  “朋友们,我看不见你们呀!……”

  声音很清楚。他们俩急忙安慰他,扶着他躺下去,胡乱找些话来鼓励他。

  而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我看不见,知道吗,我看不见……没有眼镜什么都看不见……我多少还有点用,但那是打仗以前了……你们是知道的。可是现在,一开始就成了这个样子……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但我们……我怎么能没有眼镜?明白吗,我看不见你们,朋友们……你是谁?是阿廖沙?是萨沙?我看不见你们!……知道吗,太可怕了……”

  “我这就去把眼镜给你找回来,普罗利亚!我这就去!”萨沙立即奔往普罗利亚受伤的地方。

  萨沙走了。

  “普罗利亚,我们亲爱的普罗利亚,”阿廖沙喃喃地说。“眼镜很快会找回来的,萨沙·涅夫佐罗夫已经去找了,他马上就能把眼镜找回来,马上,别急,马上!”

  萨沙刚走,库特方向又传来自动步枪的射击声。

  普罗利亚嘴里仍在继续说着什么,而枪声使阿廖沙的心战栗……

  他担心萨沙,本身也有点怕:一个人守着普罗利亚,万一?……

  萨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眼镜果然找到了。

  “找来啦?!”

  他们忙把眼镜给普罗利亚戴上。

  “谢谢你们,朋友们,谢谢!”他说。“现在好受多啦。我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直到胜利……你们不用担心,这不是漂亮话,我们一定要把德国人……”

  他睁开了眼,眼镜已经戴上。但身子立即就不动了。眼中,或者在眼镜的玻璃片里,一个极亮的光球闪了一下,旋即慢慢地暗淡下去……

  “把眼镜摘下来,快点!”萨沙央求阿寥沙,但话音末落便哭了起来。

  阿廖沙战战兢兢地摘下了眼镜。

  阿廖沙的手触到普罗利亚额头上粘糊糊的汗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含含糊瑚地说:“完了吗?”

  “别说话,戈尔斯科夫!要沉着点!……”

  他们俩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阿廖沙照萨沙的建议给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合上了眼皮。

  他从来不知道别人在这种场合是怎么做的,只是凭着直觉用两个指头把普罗利亚的眼皮合上,这样保持了一阵子,直到眼睛闭上为止。他这个怪人这时竞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想到了薇拉的父亲:他们死的时候眼皮是怎样的呢?

  不料自己也遇上了战争。团长阵亡了,现在普罗利亚又牺牲了。死的人越来越多。

  萨沙此时而带愁容,神情沮丧。

  积极分子的尸体尚未来得及掩埋,普罗利亚,比他聪明而且理智的普罗利亚·伊万诺维奇·克里维茨基,现在又被打死了!……

  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死亡。

  团长阵亡的消息他们听说了,也知道国境线上,所有战线上(全国有多少这样的前线啊! )人们正在战斗,正在流血牺牲,但对他们震动最大的仍是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的死。好端端的一个人,转眼之间就不存在了!过去同他们一道吃饭,一块睡觉,相互谈心,同呼吸,共命运,现在却永远地离开了他们。莫不可思议,太可怕了!

  旁边被人杀害的积极分子……他们是干什么的?是共青团员吗?还是苏维埃政权的工作干部?死得多惨……只要看一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就够了!还有库特市里被撕碎的苏联国旗……

  积极分子的尸体旁边躺着到乌克兰西部来的水利工程师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

  不是德国的空降兵,是自己国家的人打死的。

  “怎么半?”

  萨沙·涅夫佐罗夫问阿寥沙。

  阿廖沙提议说:“埋吧,反正有锹。不然昨办?”

  这些积极分子的尸体,萨沙原先认为不能埋,说什么有法律,还有公安机关等等。

  现在他变了:“就这么干,现成的锹。是普罗利亚拿来的。先把积极分子埋起来,然后再说……”

  于是动手挖坑,就挖在麦田里。战争爆发以来,一直未下过雨,田里的土是干的。而且麦根多……

  萨沙主动要多挖几揪,阿廖沙也很上劲。

  “还要挖深一点吧?”

  “稍微再挖深一点。要不然五具尸体埋不下去……”

  坑挖好了,开始寻找死者的证件。一无所获。

  “普罗利亚怎么办?”

  “是不是运回我们部队去?”阿廖沙犹豫不决地提议。

  萨沙一下子站了起来:“戈尔斯科夫,别胡闹了!先前说埋积极分子,你就说傻话。现在又说把普罗利亚运回去。运到什么地方去?用什么东西运?我们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好……”

  加上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现在是六具尸体了。

  决定将普罗利亚单独葬。但等埋积极分子的大坑挖好之后,他们又改变了主意。

  “萨沙,把普罗利亚也埋在这里怎么样?”

  涅夫佐罗夫末置可否。他犹豫不定,但末提出异议。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那么坟——怎么搞?不留个姓名吗?”

  阿廖沙和萨沙相处处不是一年了,今天对萨沙又有了新发现,原来萨沙从小就爱好在木板上烙画。他曾经借助放大镜在胶合板上烙出过各式各样的图画,甚至在列宁格勒举行的儿童竞赛中还得过奖呢……

  “我看就把普罗利亚同积极分子埋在一块吧,”萨沙提议说。

  摘下普罗利亚身上不久前发的姓名牌,掏出证件。

  “制服、颈牌、证件这些东西都带回去,”萨沙说。“最好能有一片木板……让我们来找找看。放大镜我身上带的有!不过现在……动手吧!”

  立即动手挖土。土是干的,中间夹杂着草根和麦根。

  麦田里逐渐隆起了一个大土堆。后来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大家把这样的坟墓叫做公墓:有六个人的,六十人的,甚至六百人的……

  希望能找到一根木棒或者一块小小的木片,但附近却找不到:萨沙虽有放大镜,但无济于事……

  掩埋好死者以后,他们俏俏地爬到库特市边上—个人家的后院里,寻找他们需要的小木片和木棒。

  不断有德国飞机从麦田和库特市上空飞过。

  那些身穿民族服装,手提自动步枪朝他们射击,并打死普罗利亚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萨沙找来了胶合板。而且不是一块,是两块。

  阿廖沙拿回了三根木棒——以便选择。

  涅夫佐罗夫取出放大镜,在灼热的太阳光底下烙字:

  “红军战士П·N·克里维茨基(1918——1941)、五名在库特牺性的无名氏积极分子之墓。英雄们永垂不朽!” 

第十三章
 
  五名积极分子和克里维茨基的影子始终不离阿廖沙眼前,还有他们的公墓。一切笼罩在悲哀的色彩里。

  出了麦田有一片野玫瑰从,中间缓缓流着一道溪水。紧连着野攻瑰丛是一个树林,出了树林便是他们返回部队的路。

  他们在小溪中洗了洗了脸,喝了几口水。

  树林张开巨人的怀抱,用凉爽和静谧迎接了他们。多苔的小道,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为了抄道,他们末走大路。

  偶尔遇到—棵草莓和草玉铃。香气四溢的草莓,最能解渴。

  一路上默默无言,谁也不想说话。

  应该能把普罗利亚救活的。

  尸体当然也能运回部队。

  应该能,应该运,应该啊……

  可是却把他和不知如何牺牲的积极分子一块儿埋在田野里了。制服都末穿上,衬衫也被脱下来作绷带用了杜金接过克里维茨基的证件、姓名牌:

  “多好的青年,可惜……我们要通知他的亲人……”

  叶戈津连长特别关心库特的情况。

  不久,苏霍夫营长把他们两人叫去。

  听了他们的报告,又详细地问了许多情况。

  “年轻人,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我们很困难,”他说。“乌克兰的狭隘民族主义分子与我们作对。有各种各样的势力……什么人都有,勾牙利入、罗马尼亚入、波兰人……苏维埃政权……这里建立苏维埃政权还没有多久,瞧,战争就爆发了!如果有可能,我会嘉奖你门完成了侦察任务。嘉奖令将发到全营。我们要永远怀念克里维茨基。你们在墓上留下了牌子。这很好。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字迹也许还在……”

  “战争进行得很艰苦,”苏霍夫继续说。“比我们预料的要严重得多。我们的前线部队损失了三分之二以上,更别说技术装备。团长阵亡了,在肉搏战中牺牲的。我们来不及将尸体运下来。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和技术装备不得不边抵抗边后撤。情况就是这样!”

  阿廖沙向白己负责的两匹马走去。柯斯特利,他的柯斯特利,毛似炭火;利拉也是红色的,不过是枣红,红中带紫。马亲昵地迎接了他——显得十分高兴。

  马,眼中透出不安的光,用信赖的神情望着阿廖沙。

  一天来无人过问,更末给他们刷洗。阿廖沙动手料理他的马。以往在马厩里刷洗比较方便,现在是在野外头顶烈日,十分吃力。

  许多苍蝇、小蚊子、牛氓向马进攻,马被咬得不时哆嗦几下身子。

  刷洗完毕,喂了些鲜草——没有燕麦!阿廖沙仍然忘不了他和萨沙埋葬了五名积极分子和普罗利亚的麦田……

  他们现在驻扎的高地分为东西两面。西边,安置马匹,放置技术装备,他们也呆在这里;东边,在山坡下,由低到高先是壕沟,壕沟以上是炮兵阵地。那边,阿廖沙现在知道那边很不平静。

  炊事排驻扎在阵地的西边即高地的左侧。厨房在这里为部队淮备早餐、中餐、晚餐。

  周围岗岭起伏,树木葱笼,灌木丛生;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如画的大自然美景并未因有战事、来了这么多人马而减色,也末因山坡上挖了战壕和马匹的掩体而被破坏。

  全营上下,各司其职,人人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阿廖沙守候在自己的马旁。

  不久,叶戈津连长请求阿廖沙画一张团长的遗像。

  开始他不愿接受这个任务:“我不能画……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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