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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高头的尸身犹自温热,舅父死了,这个从降生起就管束着自己,但同时又是世上唯一全意爱护自己的人死了。神的胸臆同时激荡着悲愤和冰凉,居高临下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流川。
是他,是他杀死了舅父。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迷恋三井,让流川参加演武大会,而且对他全无防备,他又怎么会有机会杀死舅父!三井,莫非他也是这一阴谋的参与者,莫非他一直都在计算和利用自己的感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悲哀与绝望占据了神所有的理智,眼前流川英俊而苍白的脸庞模糊之间仿佛又成了三井的,摇摇晃晃的变幻着。
神突然大叫一声,猛然拔出了插在流川腿上的匕首,在后者忍不住的短促呼叫中,高高举了起来。
“宗一郎,不要啊!”一人从身后一手抱住了神的腰,一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正对准流川的头顶心下落的匕首。
神回头,看见仙道一脸焦急与关切的仙道,那张自小相伴,无比熟悉的容颜,让神的心头骤然一暖,手一松,匕首掉落,深深扎进了脚下的黄土。
烽烟未定正关情
一阵密集急促的马蹄声迅速由远及近,海南的阵中响起了欢呼声,“武藤大人,是武藤大人的援兵到了!”
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武藤正,虽然士兵们看起来都相当疲惫,而且不少还负了伤,显然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恶战,但是军容尚算齐整。
突如其来的海南援兵让湘北的军阵有些混乱起来,武藤指挥士兵挥舞着刀剑戈戟,勇悍无比,很快就将湘北的包围圈冲开了一个口子,在高台之下海南人众所在的地方,占据了一方位置,和湘北的人马形成了对峙。
这时湘北的阵中响起了收兵的金鼓声,樱木看了看流川,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海南人马,一下子没了主意,急得哇哇大叫,而赤木威严的吼叫从身后传来,“樱木花道,你给我回来!”
樱木无可奈何的跨上了战马,忿忿的丢下一句,“狐狸,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的!”说完大手一扬,带领着手下士兵驰回湘北的阵营。
“老爹,狐狸,流川他,他杀了海南的那个老头……”樱木的马鞭指着远处流川的方向。
“闭嘴!”赤木厉声喝止了樱木,回过头对马上沉吟不语的安西问道:“老师,看来宫城没能阻住海南的援兵,现在情势,您看……”
安西远眺,十余丈之外,神正抱着高头的尸身,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然而身躯依旧昂然挺拔,目光直视湘北阵中,似是毫无畏惧。而流川却跌跪在黄土之上,脚下已经流淌了一滩鲜血。
“老师,寿呢,寿在哪里?”两军对峙,却因为情势微妙而出奇的安静,流川突然的呼问,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却足够在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流川的声音纯净而透着热烈,好像高天上飞过的羽翼和山涧里流淌的泉流,竟似与身边的风诡云异,剑拔弩张格格不入。纵然看不分明他的眉目,安西仿佛还可以感觉到流川目光中的希冀和信赖。不由心底一阵刺痛,视线有些模糊起来,童年的,少年的三井和流川,或沉静如水或雀跃跳脱的脸庞和身影,在这逐渐湿润的模糊中穿梭。
陡然间,一股久违了的强烈痛楚涌上心来,一如当年第一眼看见谷沢的尸体时那样,原来一切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可以毫不在乎的抛弃,而此刻高头的尸身就在眼前,自己却没有丝毫快慰之感。反而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哀恸狠狠的绞着安西的心,疼痛和眩晕让他在马上摇摇欲坠,终于抓住了自己胸口。
“老师,老师!”赤木刚宪惊呼,及时扶住了安西,而老人在他的怀中已经没有了知觉。
“各自收兵么?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收场。”正眺望青上原方向的藤真听完下属的回报,感到既意外又失望,对身边同样皱眉不已的田冈说道:“看来,此行的收获不大呀。”
“哼,未见得吧。”田冈冷笑,“湘北和海南俱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而且海南死了高头,湘北倒了安西,国柱倾颓,短期来说国内必不安宁,翔阳总是有机可乘的。现在,该是我们上场的时候了!”
“三井君,你那位姓流川的朋友竟然刺杀了高头力,而且听起来和你还有莫大的牵连呢,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奇要给健司?”藤真带着几分调侃的口气,对身后的三井笑道,接着又叹了口气,似有几分唏嘘之意,“不过真是可惜了,他被带回海南处置,那是半分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惜了那样好的身手。”
适才翔阳探子清晰简短的陈述,却宛如惊涛骇浪,瞬间将三井的头脑淘得一片空白,几个月以来的遭际,更是被撞击得如同彼此毫无联系的碎片一样,让三井的思维无法有一个合理而连贯的走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流川刺杀了高头?流川不是一意为海南效力吗?流川在阵前询问自己?流川不是早以把自己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吗?流川受了伤,还被神带回海南了,海南的人究竟会怎样对待他?
一想到流川的安危,三井猛的一个用力站了起来,可是没有站立片刻就脚下虚软又跌回了软舆。藤真嗤的一笑,俯身将三井的身体扶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柔声说道:“你莫要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你想见陵南的殿下呢,还是海南的国主?或者是你那个胆大妄为的湘北老朋友,嗯?”
“宗一郎,你歇一会儿,把高头大人交给我吧?”仙道关切的询问。一路上神都不言不语,只是艰难的抱着高头的尸身纵马前行。
“不用。”神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脸上更无任何悲喜的表情,苍白、平静、冰凉的如同玉石的雕像。仙道叹息,正所谓郁结于中,必伤心神,哪怕他悲伤、愤怒、宣泄,都不会现在这个样子更令自己担忧。
流川杀死了高头,神和海南的家臣们绝对不会放过他;而流川和三井之间,又有着异乎寻常的深深情愫,如果流川有个长短,三井有会如何自处?湘北海南的决裂仇对已成事实,面对眼前如此令人担忧的神,自己又怎能置身事外。仙道觉得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现在这样艰难万端,却无能为力的茫然感觉。
“停!”走在前头的牧突然一声喝令,伸臂阻止了队伍的前行,脸上露出警觉紧张的表情,前方是两座山头包夹的路口。
果然,只听一阵马蹄声细碎和轻微的刀剑碰撞的声音,从山的两边分别转出了一队兵马,分别穿着绿色和蓝色的戎装,阵容威武整齐。
一看见绿衣军阵前方为首的将领,那个优雅万分却又深不可测的秀美少年,牧绅一脸上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牧大人,是藤真健司!”武藤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转移,瞥见如同大海惊涛的蓝衣军阵,更是忍不住失声惊呼,“博,博浪军!他们怎么和翔阳的人在一起?”
“殿下,陵南旧臣田冈茂一参见。”田冈在马上向仙道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牧、武藤等人均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仙道心中不禁暗自叫苦。田冈在这样的场合公开暴露身份,还置自己于尴尬两难的境地,看来今日之事绝对不好收场。
“神国主,牧大人。”藤真驱马走上前几步,笑的如同四月春风一般温情和煦,“健司不请自来,就踏上海南的土地,希望主人莫要怪罪才好。”
“藤真健司,我没工夫跟你闹虚文。”牧冷哼了一声,马鞭一指藤真,声色俱厉的说道:“我们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有什么花样,径直拿出来就是了!”
“哎,牧大人不要误会,原本健司也不想这般没有礼数的。”藤真依旧笑容不改,轻轻摇了摇头,悠悠的说道:“怎奈我有一个新结识的朋友,说是无论如何都想来见他的旧交一面。”藤真说着把手一挥,身后的武士退向两边,一架软舆被抬了出来。
三井寿!当看清软舆上所坐之人,仙道差点惊叫出声来,而表情一直静如死水的神,脸上的肌肉也悄然一跳,双眉扬了起来。
“寿,你怎样了?”仙道很快发现三井的不对劲,终于大声喝问田冈,“田冈茂一,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海南的人都面面相觑,如此急切得近乎失态的仙道,他们还是头一回看见。
“殿下宽心,臣下无论如何也不敢伤害三井君,臣下请三井君来,只不过是为了讨殿下一句话罢了。”田冈的语气无比恭谨,而刀削一般的脸上却充满了坚毅与果决之气。
“寿!寿!”仙道正想开口回答,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激动的呼喊,却是被禁在囚车中的流川枫。此时他如冰霜一般的脸早已失色,望着软舆中的三井,眼中流露出极度忧惧的神色,加之他满身的血污,看起来十分凄厉可怖。
“流川?枫!”三井终于发现流川,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终究是徒劳。是枫,他并没有忘记自己。三井原本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不在藤真和田冈面前示弱,不给仙道和神平添困扰,可是此际看着形容惨淡的流川,三井的心中一阵激荡,痛惜,忍不住颤声向神问道:“神,你,你要把枫怎么样处置?”
看着三井眼中决堤的关切之情,而舅父已经逐渐冰冷的身,体是这样真切的躺在自己的怀里,神的心头一阵绞痛,他冷冷的望着三井,一字一字的说道:“我舅父怎样,他就怎样。”
自古艰难唯一死
“无论如何你都不肯放过他么?神,我……”神的话语宛如利刃狠狠戳刺在三井的心头,让他感觉从身到心彻底的强烈无力感。苦苦寻找了两年的流川回来了,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生死的关头,可自己却救不了他,甚至连触都触不到。
“三井寿,你以为你现在对我还有丝毫影响吗?”神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却是一抹冷冷的讥讽之色,“就算你死在我跟前,他也只不过比你晚死片刻而已。”
三井的心一阵紧缩、剧痛,殊不知此时神并不比他好受,从口中吐出最绝情的话,同样让他自己的心鲜血淋漓,然而这样剧烈而鲜明的伤痛,反而激发了一种绝望的恣意,在任何人都不曾注意到的瞬间,热热的泪水悄然滑过神冰凉的脸颊。
“你不用求他,寿,我并不惧怕什么。”流川忽然开口,俊美憔悴的脸上闪现一抹温柔的浅笑,“只要,你记得我便好……”
“枫!”三井刚刚呼出一字,胸口就剧烈的起伏,激荡的情绪伴随着一痕鲜血,涌出了他的嘴角。
“寿!”仙道失声惊呼,从马上翻落,刚想奔到三井身边,两侧立即有十数名翔阳武士抢了上来,挡在了他和三井之间。
“田冈茂一,你究竟想怎样!”仙道原本深邃宁静的双眸,此刻如同燃烧了两团诡艳的野火。
“唉,都告诉你不可以动气了,就是不听话,把药吃了吧。”藤真下马,走到三井身边,给他喂了一粒药,轻轻拍着他的肩背,“你看,让这样多的人都为你焦急。”
“殿下想让臣下放了三井君么?”田冈望定仙道缓缓说道,“可是普天之下,臣下只听一人的命令,那就是陵南的主君。”
陵南的主君?陵南不是早就亡国了吗?在场所有的人都凝肃不语,听田冈往下说:“只要殿下立誓,成为陵南的主君,带领陵南子弟,从海南的手中收复国土,重建家国,臣下立即放了三井君。”
虽然仙道早就料到田冈会提出的条件,但此话一出,还是如同千钧巨石一般压在了他的心头。他回头环视了身后的海南诸人,或期待、或冷漠、或猜疑、或信赖,种种不一的眼神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而神的眼中,更是透出仿佛最后希冀的灰白。
“彰,你,你不要答应他!不要!”三井声嘶力竭的呼喊。一旦仙道答允了田冈的要求,不仅意味着他的余生将被卷进无穷无尽的争斗和杀伐,再无任何自由温情欢乐可言。而且叛国背主弃兄,违背武家信义之道,天下虽大,恐怕将来仙道无论行到那个地方,都要为人鄙夷轻视。
“既然殿下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那臣下就好替殿下决断了。”田冈见仙道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充满关切和踌躇的看着三井,当下从马鞍边上摘下硬弓,搭上箭支,对准了三井。
只听尖锐的破空之声,一只羽箭嗖的紧贴着三井的耳际掠过,射入了软舆边上的土地之中,而三井的一绺蓝发折断,在风中飞散开去。三井一阵急咳,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停手!我答允你!”几乎在同时,仙道大叫,双膝颓然跪倒在尘土之上,向三井露出了一个凄清无奈的笑容,随后艰难的将右手按上了自己胸口,仰首向着青灰的天,涩声说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