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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
过去,我常常听人说书。
痴心情爱,分和聚散,我或悲或喜,
我为属于别人的故事感动着。
那时候,我是个投入的孩子。
过了二十,我自己也成了说书人。
我的场子冷清,在这喧哗都市,我落寞说书。
前辈说,傻孩子,你的故事太老套了。
路人说,你学艺不精,怎么能成“角儿”?
我没有奢望,只是想试,
无人喝彩,我独自练习。
这时候,我是个求索的学徒。的
有一天,空落落的场子里,有个人给了我掌声。
同情我的生疏吗?喜欢这单调的故事吗?
然后,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他们微笑着说,愿意听我讲下去。
我的场子从来没有门庭若市,但也有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些人,坐在角落里从不作声。我知道,有了他们,才维持了气氛的温馨。
有些人,来了又悄然离去。这个故事不能吸引他们,却留给了我温和的背影。
有些人,常常给我送花。对我这个羞涩的说书人,他们永远的宽容着。
有些人,说书的造诣远高过我,却不吝惜自己的时间,鼓励我不要胆怯。
这个场子里,我还和生活中一样,戴着面具。的
我看到那些泡着茶水,坐在那里的闲雅听客。
他们每天都来,大多数人,除了这个故事,不再和我的生命交汇。
说书和听书,本是一种选择。万千间屋,走进了我这里,是一种缘分。
我在说书,潮起潮落,冬去春来。
于是,如每个故事一样,
有些故人走了,又有新人来。
窄小的书场,笨拙的说书人,
从来没有麻雀变成凤凰的梦想,却多了一些纯粹的感动。
互不相识,有了他们,我却不再寂寞。
有时以为她不再来,却又瞥到她。我欣喜,似乎时光倒流。
我没有天分,又无勤补拙,几番退缩,还是站到台前。
故事笑,也有人笑,
故事哭,也有人哭,
书场的灯火微弱,我常看不清影子后的内容。
可是,那群人的眷顾,静静流淌成温暖的河流。
说书的感觉,成为了我充实青春的素材。
我喜欢听客的目光,照亮了未知的黑暗。
书场,是高处。
曾以为天使不敢涉足之地,
因为有了他们,变成了平凡的人间。
天音
.. 写于阳光普照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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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往事如昨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冬至前一天,我和韦娘一起到昭阳殿焚香致祭。昭阳殿是留有我最美丽回忆的地方。但先是母后在此去世,以后加上王览的亡故。我平白的就怕了这所宫殿。即使偶尔来了,看到陈设依旧,想到德音已绝,还是感到肃杀窒息。午间还是细雨,到了下午就黑云滚滚,豆大的冰雹就砸在金砖玉瓦上,叮叮咚咚的,反倒添了一些活气。
我对韦娘说:“暂且避一避,等会儿再回东宫。”
韦娘笑了笑,叫小太监们准备红枣银耳汤去。
“你老是给我进补进补,我才过二十岁,就尽是用些人参燕窝的稀罕补药,以后上了年纪,你们还变得出什么法子来给我补身子?”
的
韦娘似是一愣,微笑着说:“陛下你那么说也有理。不过古往今来,哪个皇上不是这般呢?我看你的脸色差了些,吃些红枣旺旺血也不错。”
周围没人,我眼珠转动,就靠在韦娘身边撒娇:“我脾气那么急,恐怕最不缺的就是血性了。我看历史上的皇上们就是补得太多,所以很多短寿的。”
韦娘恼得打了我搁在她脖子上的手一下。说是打,不如说是拍。她端过小太监送上来的玉盅。说:“陛下不爱吃,就不要吃。为什么说不吉利的话?”
我一想刚才的话,确实刺她耳。她如今全部念想都放在我这个她奶大的女孩身上。我说这话,难怪她气。我咧开嘴笑着说:“好了。我其实很喜欢吃甜食的,你也知道。”我一边接过玉盅,眼睛眺望窗外:“这天气也怪了。明年是羊年吗?这‘煞年’还没有来,就先是下马威了。”
韦娘偏了头,仪态格外娴雅。她沉吟片刻,说:“陛下,人都说羊年不吉利,羊年出生的男女也命苦。也有人对我说过就是不信这个邪。”
“是吗?”我凝神,也忘记了手里拿了勺子。直到汤水滴到手背,才说:“那个人,一定是鉴容吧。”
韦娘不语。掏出丝绢柔柔的给我擦干净手。我叹口气说:“我却信这个,明年恐怕是个多事之秋。”
韦娘不置可否。她望着窗外,冰雹已然停了。鹅毛大雪却一片一片夹杂在呼啸的风里,纷纷落下。她成熟的美貌虽然见了风霜,却无愧于一个女性的高贵。好像岁月洗去的不过是她流丽的外壳,最后剥离出了无暇的玉。我虽然是皇帝,此刻也不禁羡慕起这种气度来。她是我的乳娘,却像我未来的影子。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我除了眼睛,几乎没有和母后像的地方。但是,韦娘的言行气质倒对我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陛下小时候,我常常看着你和华鉴容在着昭阳殿里玩。他那么骄傲的男孩子,怎么心甘情愿趴在地上给你当马骑。有一次,你睡着了。我蹑手蹑脚的走开,听到皇后对公主说,以后把他配给神慧吧,肯定是天下最美的一对儿。公主只是冷淡的笑着说,好是好,但他们差了六岁,‘六冲’总不大好。我觉得倒不方便走出去了,回头看你还在打鼾。华鉴容跪坐在你的榻边,给你扇着扇子。”韦娘抬头,笑容来不及展开,面色飘忽不定:“从那以后他就坚决不信什么鬼神算命。”
窗外风雪幽咽,没有到掌灯时分却满室昏暗。我长叹一声,手指覆着韦娘那戴着银指套的残缺的柔夷。我说:“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其实当初会选王览,很多人都想不到的。览配给我,不知对我们,是幸还是不幸。”
韦娘抽开她那只残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腕,幽幽的说:“陛下不知道,在那次七夕选会之前,我去见了先皇。”
我一惊,她继续说:“我跪着问先皇,皇上的意思不是一直觉得华公子很合适吗?奴婢看着他们这对小儿女八年了,已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何必又去选他人进宫?先皇温和的把我扶起来说,天下人都可选,唯独不可取他。此中缘故,却无法告诉我。”
我说不出话,只觉得韦娘真胆大,也真是能守口如瓶。这样的事情,她到今天才说出来!?我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藏了多少有关我却不为我所知的秘密?我看着她,却恍惚她的背后叠了无数熟悉的鬼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有些似对我哭泣,有些似对我冷笑。甚至在最暗处,有个人影,酷似我的览。我立即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来。
“我不明白。”我像孩时一样,扑在韦娘的怀里:“有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呢。人家都口口声声说,皇上圣明。其实,我们才是最失聪的一群。”
韦娘摸着我的发丝,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事,瞒着你,是爱你,保护你。比如相王,那么深的爱着陛下,也不见得都可以说给陛下听。”的
我忽然抬头,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这话后,才发觉自己有着一股小孩子那样的凶狠。
韦娘温和的笑了,安抚似的又搂着我:“我不过一个比方,世上没你的王览更好的男人了。而且,没有人质疑他的爱。只是,相王走了。陛下在这宫中,还有很长的日子呢。”
我还是气呼呼的。脸却还贴着她。和我的乳娘在一起,就是很舒服。对一个帝王来说,舒服就是安全的代名词。我的曾祖父武帝说过:“这天下美色汇集的宫里,美貌顶什么用?关键是这个女人要有情趣,能让朕安心的坐在她边上说话。”
我想了想,反驳她:“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韦娘好像笑了,语气却凄凉委婉:“我……?我是十六岁抄没进的吴王府。这以后的事情,坊间无人不知。可是,那以前呢?其实,你二叔并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啊?”我几乎目瞪口呆。
韦娘说:“我父亲是别人家的奴仆,到了五十多岁,主人才给了一纸放养文书。贵族说得好听,今后两不相欠,任由尔充作高官。可对我的父亲真的是讽刺。他劳作了一辈子,年纪大了,还被变相赶出了府去,靠什么为生?那时候我才十四岁。主人惧内。我们这些女孩子表演歌舞,夫人也只让他隔着帘子看。后来,父亲竟然意外找到一个愿意收留他的人。他是个年轻的私塾先生,只是让父亲帮他打扫学堂。我平时探望父亲,就见了他。……很清秀的男子,笑起来更是文质彬彬。我们……”
我只觉得脖子里落下了滚烫的液体,忙端详韦娘,她却很平静:“可他死了。只是因为写了一封揭发贪官的信,就给活活打死了。我没有看到他的尸首,那时我每天颤抖着,歌唱着,他们以为我疯掉了,把我关进柴房。好几天以后,我只觉得有个人抱着我,那人的身体好热,我忽然觉得那阴间的水太冷了,就张开眼睛,俊秀的青年对我说:丫头,你好一点吗?别担心,有我在呢。他——就是你的二叔。”的
我咀嚼着韦娘的往事,我只记得有人也对我说过那句“有我在呢”的话。但是我不该再想了。这是昭阳殿啊,王览曾经在那个梅花盛开的窗台,抱着我赏雪。
韦娘笑了一声,说:“我推开他说,你不是我的徐郎。他笑了:我不是,但我会保护你,我会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你不恨那些贪官吗?我要劝圣上革新,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讲完了。也不看我。只是拍着我的背脊。我的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含满了泪:“韦娘。你好苦。”
“我不苦。我遇到过那样的男人,还有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