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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深看了一眼,朝着那方向鞠了三躬,然后才转身跟着他往深暗处走。
不用说,要离开这张家村,村口定是不能了。盛世尧已说在张六爷的送葬人群里藏了那帮人,那其它地方也定有暗防。只不过这种乡野之地可是四通八达的,绕在田间走,没人能找得到。黑暗中只闻两人的呼吸声,我听着觉得发慌,不由打破沉默:“盛世尧,说说话呢。”
他默了会才道:“说什么?”
额头冒黑线,他这人本来就淡漠寡言,最近与我一起时已经要比平常话多了不少,但他的开口都是论事,鲜少会说无关紧要的话。
“说说你与周通他们认识的过程吧。”虽然周通已经讲过,但也都笼统地说,我很是好奇,当时还是少年的盛世尧,如何会救起周通三人的呢。说起来离开荆舟已经有段时间了,有些想念周通与六子,不知他们现下如何了。
等了半分钟,前头才传来低磁的嗓音:“就那么认识的了,当时他已断了气息,被我恰巧遇上,收住了魂气。等救活后,他就跟着我了。”
呃,他这还真够简洁的。我不死心地追问:“那六子呢?”
“情况差不多。”
这回我无语了,有气无力地多问了句:“刘悦呢?你别说也是情况差不多啊。”
却听他说:“刘悦比较特殊,我遇到她时魂气已散开,且有一股很强的邪力在对她施咒术,要使她魂飞魄散。我先将那股邪力驱离,才为她敛魂续命的。但因为施救时间晚了,导致她魂气不足,故而平时她都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并且每隔五年,要为她施展敛魂术一次,否则她的魂气会持续扩散。”
难怪总觉得刘悦肤色白的不健康,原来是这样。心中一动,出声问:“今年是为刘悦施法的第几年?”他轻笑了声,说:“小小,你很聪明。今年刚好是第五年,是刘悦魂气最弱的一年,所以她在被毒蛇咬后,会抵抗不住,到最后甚至毒未发,气息已灭。”
“可是你后来不是又为她续上魂气了吗?她应该。。。。。。还没死吧。”
“不能算死,但也不能算活。我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魂气,而这个代价是周通与六子两人各牺牲十年阳寿换来的,差不多与成青萍为你做的阳寿镇阴异曲同工。她的身体没从那空间出来,如果要复活,还得找到与她魂气相符的身体才行,这也是我此行出来的目的之一。”
原来如此,这倒是解了我之前的困惑,就说把刘悦魂气凝聚起来又有何用,难道重回魂城把她身体带出来吗?过了这么久,应该早已覆灭了吧。得知周通与六子耗十年阳寿换刘悦聚魂,忍不住心内叹息,他们之间的情义当真是深。为了彼此,都愿意牺牲自己,就拿盛世尧来说,他看似淡漠,但对他们三人也是在意的,否则绝不会在自己身受魔化之苦时,还勉力为他们行那七七四十九天凝魂法,以至于魔化加速。
时间,真的是人与人感情维系的重要纽带。他们四人二十多年陪伴,不正如我与梅姨生活二十五年吗?可是他们是情比金坚,我则是活在了阴谋中,步步都是局。
想到这年数,我问了个十分想知道的问题:“盛世尧,你到底多大年龄啦?周通说他遇见你时你还是少年,遇见刘悦要比他更早,那时候你还要更小一些吗?怎么你那么小就懂这些玄术了呢?”
石沉大海!他像是没听到我话般,径自走在前,不由纳闷,我这问题很难回答吗?就是对他的事比较好奇呀。转而想到他会不会因为年龄的事戳中了软肋而生气了?因为周通说他们遇见盛世尧是二十五年前,那时他是少年,那起码应该有个十几岁了吧。
但后来从刘悦的事推算,应该要更早些,也就是说他可能要四十左右了。倒是没觉得这年纪有多老,而且他看起来也年轻,就三十不到的样子,但我不介意,不代表他不介意别人提到年龄。连忙斟酌了一番后说:“我没别的意思啦,就是问问而已,你要不想答也没事。”
自认话说得挺周全的,他却突然转身,我一时没查,一头撞上他胸口。头顶凉薄的声音飘开:“小小,谁允许你对我直呼其名的?”
85。不会有下一次
我有片刻的闪神与惊愕,抬头正好就着月光看进他黑眸,只听他一字一句问:“应该怎么唤?”顿觉无力,他在称呼上有着别扭的偏执,极小声地念出:“阿尧。”
黑眸漾过波光,他这才转身重新启步,走得很快,我都要小跑步才能跟上。沉默走了好一段路,突听前面他疑声问:“你很介意?”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介意什么?没等我询问,他又道:“算了。”
前言不搭后语,实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又绕到了大河边上,自然此处离那公墓土墩已经很远了。今夜月色明朗,耳旁河水声清然,前头的身形挺拔像座大山般沉稳从容,若不是心头那些烦忧困扰没去,我会觉得此情此景很美妙。
小半夜后,盛世尧停下提议休息,我这才发觉自己双脚很酸,席地而坐疲累立即就涌来了。不能怪我没用,而是从早到晚,干了太多体力活,昨天夜里也没睡好,坐没一会就开始困乏,眼皮打起架来。
我有气无力地问:“还赶路吗?”他侧脸看我,视线定了两秒,伸手揽我进怀,我顺势靠过去,闭上眼迷蒙地说:“我眯一会,要走时你喊我。”于是就安心睡去。
以为自己就只是晃神一会,可睁开眼时竟已天亮,发觉自己仍在盛世尧怀中,头顶是他平稳的呼吸,小心地抬头,见他沉闭了眼靠在树桩上,像是仍在熟睡。几天过去,很明显他的面貌又年轻了些,眼角皱纹没那么深了,长睫如蒲扇覆盖住他的黑眸,下巴处有些胡渣,添了丝成熟的沧桑感,不过无损他的英俊。
原本经过那事,对他起了排斥,那种排斥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以及心理因素,但显然经过几日,排斥感莫名消失了,靠在他怀中能够安然入睡。
目光移转,定到他胸前,想起那个覆满他整个身体的图腾,不由忧虑。即使他能够变回原来样子,能力恢复,但也只是暂时魔性被压制,始终是个隐患,不除去的话就意味着还会发作。下一次发作。。。。。。有些不敢去想那情形,心情一下就沉重了,抑不住叹息。
“你在长吁短叹什么?”沙磁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惊喜抬头,“你醒了?”
幽眸睁开,敛过我一眼后移往它处,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我已经习惯他这种淡漠的神情,想起自己还在他怀中,刚要坐直起来,突然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他扣住后脑,唇舌侵占。我心中一紧,手不自觉地抵在他胸口,脑中混乱,难道他魔性又发作了?要怎么办?
但念头电转间,他已经退开了唇,混黑的眸子直直盯进我眼中,发现那里面并没有红色,清澈如许到毫无波澜,倒是我惊惶的脸看得分明。他又再次俯压而来,但却没再覆住我唇,而是从脸庞擦过,抵在我耳畔轻声说:“小小,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脑子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意思,忘记他与我那之后,心中只要念想滚过,他就能感应到。真是不公平,为嘛我不能窥探到他心底事呢?这样一来,在他面前,我岂不是透明的。
不过他这保证,让我觉得。。。。。。很窝心。他是一个情绪寡淡到不会表达感情的人,想要从他身上寻找世俗那种情浓爱语是不可能的,刚才那般就是他情意表达方式吧。想到这,我心上顿如抹了一层蜜般甜。
再启程前,我们首先观察了下地势,昨夜沿着河畔走了半夜路,如今也不知走到哪去了。四周似乎很贫瘠,田野都荒废在那,长了杂草,放眼也看不到什么村庄,倒是长河还是往前延伸。我提议要不往里面走走,不沿着这河往前了,既然出了张家村的范围地界,总还是要寻大路往外走的。
盛世尧也没反对,顺着田埂往里走了会,就明白为何如此荒瘠了,原来是以前的村庄被推倒了,一片残瓦废砖前,只停了辆无人驾驶的橙色挖土机,也不知是工人还没开工,还是搁置在此很久了。这情形应该是此处被拆迁了,正要抬步绕过,忽见那挖土机后有身影闪过,我与盛世尧对视一眼,向那边走去。
绕到另一边,就看清了那人,是个背对我们弯着腰在拣垃圾的老人。他手中拿了个棒子,在残堆里挑拨着,旁边还有个破布袋子。我拉了拉盛世尧的衣袖,他却没动,一直盯着拾荒老人看,忽然他弯起唇角,开口说了三字:“张六爷。”
我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去看那老人,这是张六爷?他不是已经。。。。。。
一个箭步冲上前,对上老人的目光,我震在当场,果然是张六爷,失声而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六爷见无法再遮,只好扔了手中的棒子直起身来,苦笑着说:“没想躲到这里了,还能被你们找到。”
我被惊得语无伦次:“不是。。。。。。张六爷,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对,你能听到我们说话,你不聋?”张六爷没开口,盛世尧走了过来,冷沉了脸道:“看来那场丧事是假的了,你事先逃了出来?”
“丧事?”张六爷露出迷茫的神色,转而又了悟了道:“哦,是我偷跑走后,他们给我假办丧事了?这群人可真是心思歹毒啊,幸亏我见机反应快,乘着他们去成老婆子家时,就偷偷从地窖跑了出来。”
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会如此,事实证明张六爷之前果然是装的,那我们在进屋时发现他昏倒在地是真是假?张六爷听了我询问后,叹口气道:“那自然是真的,人老了,坐那一个起身没站稳,脑冲血倒地上就起不来了,要不是你们刚好过来,恐怕老头子我真的就去了。”他的语声苍凉又孤独,神色哀戚,想必是想起以故的儿女了。
我连忙岔开话题问他怎么会躲到这里的,经他解释才知原来这村里他本有个亲戚,前年就说拆迁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房子推倒了一直没人来整弄,就停了辆挖土机在这。他就是知道此地已无人烟,离张家村又远,于是动了躲到此处的念头。
倒是挺佩服的,如此八旬老人,居然能走这么远的路。不管如何,张六爷没死,不光是心中的愧疚可以平复,关于外婆的事也能仔细问个清楚了。
听我问起外婆时,张六爷眯眼看了看我,踌躇了好一会才道:“你真的是阿晓?”
我怔住,“老爷子为何有此问?您之前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了嘛。”
“你有所不知,在好几年前,小梅曾带了个年轻小姑娘回来,称她是阿晓,也是问有关成老婆子的事。我说了些就觉不对劲,然后装糊涂了,所以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成老婆子的外孙女呢?”
呃,这下我犯难了,还从没碰上过要证明自己是成晓这种事。张六爷口中说的小梅就是梅姨吧,为了探寻秘密,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她也可能是受那“上面”压迫,逼于无奈。我只能努力在脑中翻找关于儿时的记忆,两家是邻居,走动紧密,自然是有不少印象深刻的事。
总算在听完我叙述后,张六爷敛去了疑色,这才慎重开口:“成老婆子有没有女儿其实我不敢肯定,还记得当初她是以村长的远房亲戚名义到张家村来安家落户的。她家那房子,还是村里人一起帮她盖的,有人谣传说她本是城里千金小姐,因双亲早故,才来投奔村长的。原本村里小伙见她年轻貌美,都很钟意,可是她不知是眼光高还是怎么的,对小伙都很冷漠,渐渐大家也就却步了。大概她在村里住了近十年后,有一天她找我说可能要出远门一趟,让我帮她平时留意门房,这是小事,我自然答应了下来。
她这一趟远行就出去了近半年才回来,后来隔上三五年就出门一趟,每次都让我照应门楣。记得她最后出远门那次时间最长,差不多有一年左右,我当时以为她在外面出了意外,却在某天半夜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婴孩啼哭声,当下大惊失色地跑出门,就见原本昏黑的屋内亮了灯,连忙上前拍门。没过一会成老婆子手抱一孩子出了来,我大松了口气,原来是她回来了。没等我询问,她就让我帮忙,等跟着进到里面,才知她要帮什么忙。
后屋里面竟躺了个刚生产过的年轻女人,而显然气息很弱了。我与成老婆子一起把人抬上山轮车,连夜上镇送医院。路上她跟我解释,其实在来村里前,就已经嫁过人了,而且还生了个女儿,但后来夫家嫌弃她父母早亡,又不会生儿子,就把她给休了。后来每次远行半年,就是去偷偷看女儿的,没想自己女儿长大后步了她的后尘,竟被负心汉弄大了肚子,然后抛弃了,她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