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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泪眼 作者:从维熙-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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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泓一低头一看,绳子确实不见了。便信口胡诌说:“可能是叫他们拿去剪断拴泥
兜用去了!”
    杨绪对这根绳子的丢失十分认真,他甩下索泓一,亲自到泥水汤浆的渠底,仔细检
查抬筐和泥兜上的绳索,没有发现劳动工具上挂系着他用的细麻绳,狐疑地走回凉棚,
立刻开始第二轮的追查:“有人到过这儿?”
    “是的。”
    “谁?”
    “过路人。”
    “我问你他的身分!”
    索泓一玩世不恭地回答:“普通的老就(就业人员)敢为我解开法绳吗?那个人的
身分反正比你显贵!”
    杨绪微笑中流露出一丝怯意:“你首先侮辱了干部。我不过是用绳子煞然你的傲性!
做得并不过头。”
    “我如实向那位干部禀报了。”索泓一索性假话真说。
    “他说些什么?”
    “为我解开绳子,就是他的发言。”
    “为什么他不叫你当夜返回严管班?”杨绪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在指甲盖上磕着
一只烟卷。
    “出于人道和安全的考虑,他怕我深夜回去,被岗楼上的哨兵误认为是逃跑的犯人,
开枪击毙!”索泓一回答得天衣无缝。
    “他姓什么?”
    “我人微言轻,不便于询问总场领导姓氏!”
    杨绪失态地划着火柴,却没有去点燃他手中的烟卷:“你怎么知道他是总场的干
部?”
    “我去那儿变过魔术。”
    “你不是在对我变魔术吧?”杨绪扔掉那根燃尽了的火柴,嘴角闪露着不安的笑意,
“要是核实出来你在蒙哄干部,咱们严管班可紧挨着‘大墙’!”
    “凭你发落。”索泓一孤注一掷地说。
    “那么说,绳子是他拿走了?”
    “此话不假。”
    “好。那你去干活吧!”杨绪挥了挥肥胖的手掌。
    “我不能去干活,牛马干完活还要吃草料呢,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饭!”索
泓一原地不动,不卑不亢地说,“我不要求你什么恩赐,只要求人的待遇!”
    杨绪略略沉思了一下:“好!满足你这个要求。”
    索泓一徒步而行。杨绪骑在马上。一个低头走路,一个仰面青天,两人一前一后慢
慢地奔狱墙的岗楼走来。索泓一嘴角闪过一丝苦笑:真有意思,魔术演到生活里来了,
我居然演得惟妙惟肖。这固然是我索泓一堕落了,但并非我自觉自愿,而是命运逼着我
踩这根钢丝。至于后果……他妈的听天由命好了。他不记得是哪个大哲人说过这样一个
信条:遇见狼最好你也学狼叫。他学了,学得还有几分像,而且发生了效果;不然的话,
杨绪怎么能痛痛快快地让他来喝早粥呢——没那么便宜。
    喝罢早粥,杨绪对他施行了第二次宽大,叫他在家睡觉。索泓一觉得蹊跷,门口值
班的“老就”,偷偷地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就在他喝早粥的时候,总场部打来了一个电
话,说是有人提着麻绳去总场告状了,告杨绪把一个摘帽右派捆在工地的梁柱上过夜。
值班室和办公室只隔一道泥巴墙,这个老就听见杨绪一边挨克,一边向总场解释。真是
鬼使神差,索泓一拉大旗作虎皮的胡诌,居然歪打正着地应验了——他顿时想到干这个
营生的不会是别人,一准是李翠翠。很可能是在他睡着以后,她又返回大堤,没有叫醒
他就把那条麻绳捡走了,并连夜赶到十五里以外的总场部,向总场提供了杨绪捆人的物
证。值班的老就规劝他说:“这地方关押的能人有的是,无论你有多大能耐,都要夹着
尾巴做人。你光着身子和杨科长讲话,等于是骂他;他捆了你一绳子,让你挨一夜蚊子
叮。半斤八两,你还没算吃大亏。今后,你这有能耐的人,可不能和那群光葫芦头卖一
个价钱。”
    索泓一连连点头。对这位好心人表示了谢意。他仰面朝天躺在土炕上反躬自问,觉
得自己虽然以自轻自贱的方法向杨绪展示了人的尊严,但也给他未来的生活,增加了危
险系数。过了初一,还有十五;过了十五,还有三十,生命的车轮究竟那天才能转到
“平安里”呢?也许李翠翠的告诫是对的,真到了自己下决心的时候了。
    他双手枕在后脑勺下,低头看了看他裸露着的胸脯,那条麻绳的痕迹还没有消失,
那一条条盘胸而过的烙印,就像一条条蛇咬噬着他的心。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来,在两面
炕之间的狭窄空间来来回回地踱步,像关在回笼里的野兽,寻找着出笼的缺口。他看一
眼绳痕,增加了一分活力,他脱掉小褂对着惟一的一块破玻璃照照自己,经过近两个月
的严管磨练,他的胸膛显示出强健的肌肉——他有条件去当个流浪汉了。
    临近中午,一个偶然的事件,把他的思绪统统地打乱了——“头人”刘鹏被送进严
管班。他是戴着手铐走进这间屋子的,当他发现索泓一也在这儿,并没流露出过多的惊
奇,只是朝他微微一笑。索泓一却无法遏制自己的惊喜,连忙握住他那双被套在铁镯子
中的大手:
    “我已听说你从伊春被接回来了!”
    “我也听说你进了严管班了!”
    索泓一感到奇怪:“你听谁说?”
    “‘门神爷’。我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索泓一避开李翠翠的名字,转口说,“这儿都这么谈论。”
    刘鹏毫不在意地笑笑:“说起来也怨我。本来,我在林区一个伐木队已经当上了小
头头,还戴上了先进生产者的光荣花。只因为一个星期天,在伊春的小酒馆里多贪了几
杯白干,酒后吐了真言。在酒馆里有个穿便衣的雷子(警察),我便被带进了派出所。
我一不会抢劫,二不会偷窃,就这么简单。看样子,命里注定我是吃这碗劳改饭的了!”
    索泓一毫无一丝笑意,动情地望着刘鹏的脸。他似乎消瘦了一些,颧骨显得比昔日
要高耸一点。他的眉毛、鼻窝……都蒙着一层尘土汗渍,显然是刚刚归场,就马不停蹄
地被送到了这儿。索泓一拉下吊竿上的毛巾,给他擦脸,又给他倒上一缸子凉开水,送
到他的掌心:“喝吧!”
    在刘鹏双手捧杯喝水的当儿,索泓一心里得到一点安慰,尽管刘鹏戴着“铁镯子”,
两只手腕的肉皮却完好无损。在严管班他多次见过押送回来的逃号,个个手腕子上血迹
模糊;更有甚者,腕子上翻起一圈内酱。刘鹏察觉到索泓一的目光,解疑地晃动了两下
“铁镯子”说:“感谢‘门神爷’,过了银钟河渡口,才给我戴上这家什。”
    “在押解途中没给你戴上它?”
    “没有。”
    “也许‘恨透铁’被熔化了!”
    “没那么容易。他虽说没给我戴刑具,我上厕所,他跟着;我躺着睡觉,他坐着看
书。我也不知道这个‘鱼干’,是什么玩艺铸造的,他好像不知道劳累。”刘鹏侃侃而
谈,“只有当我们面对面地坐在火车的靠椅上时,这只黑老虎才打盹;可是我看见,他
一只手总摸着别在他腰里的手枪。”
    “几千里的旅程,你们没说过话?”
    刘鹏略略想了想:“只说过一回。”
    “说什么?”索泓一对郑昆山很有兴趣。
    “他说:‘你是“内矛”,办了“敌矛”的事。你在马棚偷吃马料,我批评你几句,
可并没一个劲地克你,后来你咋会跑了呢?’我说:‘到了大田队,我感到肚饥。’
‘饿?’‘饿!’他阴沉着脸自语说:‘那天,我要不去马棚牵马就好了,偏偏场部半
夜开会……’从打这次对话以后,在沿途上他再没张开过他那两片黑紫的嘴唇,可是每
到打尖吃饭的时候,都给我多买馒头。对了,在天津火车站,他给我买了三兜包子递给
我,我说:‘郑队长,我肚子再大,也塞不下!’他问声闷气地回答道:‘吃不了带上,
你还记得有一个变戏法姓索的人吗?他也在严管班!’我琢磨着他这两句话,好像是叫
我把包子带来给你,可我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便问:‘您是说把这些包子留给……’
他却阴沉着脸闭口无言,真他妈的是个怪物!”刘鹏说完这番话,就示意索泓一帮他把
肩上的背包取下来。
    包子是用纸袋包着的,斑斑油渍透过纸背,索泓一毫不客气地拿出一个包子。
    “吃吧!开开荤!”刘鹏催促着。
    索泓一刚咬了一口,就皱起双眉:“真糟糕!包子馊了!”
    “怨我手上戴着这玩艺。”刘鹏带有歉意地说,“没法儿让它通风!”
    “馊的也没关系,告诉你吧,去年我浮肿的时候,还吃过死耗子呢!”索泓一边吃
边说,“一场饥荒,造就了多少人的铁胃,在医学上,简直难以找到解释。”
    “我在东北,一顿能吃一头野狍子。信吗?”
    索泓一突然停止了嘴巴的蠕动,两眼专注地盯着包着包子的纸袋。
    “吃呀!都把它吞下去。”
    索泓一急切地把沾着油渍的纸袋拿到眼前,神往地望着。
    “怎么了?”
    索泓一把嘴里的食儿咽下去,眉眼中露出喜色:“老刘,你真是颗吉星,不但给我
带来解馋的包子,还给我带来喜讯,你看——”索泓一指点着纸袋上密麻麻的铅字。
    “我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是一张今年六月底的旧报。”索泓一从报纸的角角上查到了日期。喜形于色地
说,“看!XXX,XXX的名字,在报纸上露面了。这两位大人物曾被划为右倾机会主义分
子!沉了底儿,现在又飘上来了!”
    “嗐!那不是大人物吗?”刘鹏摇头笑了笑,“我是大老粗,可也懂得两句俗话:
混龙闹海,鱼虾遭殃。你趁早别做梦娶媳妇,天底下没那宗便宜事儿!你甭看别人,就
看我这‘内矛’手上的‘铁镯子’就行了!”
    索泓一神不守舍地凝思着。
    “你愿意想就想吧,想好事能解心烦!我一路上太累了!”他打了哈欠,囫囵个儿
倒在索泓一的铺位上,不一会儿就响起他的呼噜声。
    索泓一望望带着手铐就入睡了的刘鹏!心里飘飘摇摇地打开了秋千。走?那也许意
味着刘鹏的命运,后果可能不是进严管班,而是被掷进大墙的铁门。他又拿起报纸仔细
看着: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都平了反了,对右派能不能也开个天窗?手铐和那张旧报纸,
动摇了他早晨下定的决心——他陷入了惶惑之中。
    苦夏匆匆走过去了,芦苇吐穗开花报告了萧瑟秋天的来临。刘鹏手上的铁镯子早就
摘去,他的心却戴上了沉重的镣铐。一天,他肩上扛着铁锨,在“一二一”的行进队伍
里,继续干他那永无休止修理地球的活儿。在路过家属区的时候,他在墙壁上看见一张
写着歪七扭八字体的批判标语,上写:李翠翠为摘帽右派鸣冤叫屈,去场部提绳告状欲
意何为……他顿时想到这一定是窝瓜娘娘在妇女群中,对李翠翠发起的围剿。索泓一的
脑袋顿时轰鸣了一声,身子踉跄地靠在挨着他走路的刘鹏身上。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刘鹏扭脸看见了那幅标语,忿忿地低声骂着:“他妈个X,这年头到处鸡吵鹅斗,
连娘们圈里也不得安宁。”
    “别说了。”索泓一制止他说下去。
    “她包庇你了?”
    “别胡说。”
    “怎么是胡说呢,右派队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摘了帽子的‘幸运儿’吗?”
    索泓一顿时语塞。到了挖渠工地,刘鹏看看只有警卫在远处放哨,没有队长看管,
便对索泓一说:“你挖的四米活段我给你包了,你就坐在河坡上休息。你要是看得起我
这个赶大车的把式,就对我抖落抖落心里的乱麻刀,省得心里难受。”
    索泓一实无心思干活,但又不敢坐在堤坡上休息,便一边拿着铁锨慢蹭蹭地挖土,
一边向刘鹏简要地陈述了他和李翠翠相识的经过。刘鹏听得直眉瞪眼,索泓一话音一落,
他就迫不及待地表态:“我说索老弟,你这人确实少了点男人气,还犹豫个什么,趁早
远走高飞。”
    “往哪儿飞?”
    “你有一身手艺,在哪儿都能活。”
    “政策真是不能拐弯了?”
    “你是个什么人?报纸上印得清清楚楚:右派就是反革命。也许有那么一天,天下
会掉下馅饼来,依我看那要你熬到白了头发。”刘鹏赤裸裸地发表看法,“一句话,我
百分之百地赞成李翠翠说的,就看你拿主意了。”
    “咱们俩一块走吧!”索泓一突然说。
    “我是逃号,眼珠子都盯着我,没人想到你会逃跑。”刘鹏显得很有经验,给索泓
一出招儿说,“你要争取一个人出外干活的机会。”
    这天索泓一借着歇歇儿的工夫,到堤边折了一把干芦苇,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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