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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基米德-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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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她有不得不管的理由,而以安妮为发言人的那群人深知这一点:“甄爱,发明这一系列泯灭人性的药物的,正是本世纪最邪恶的科学家,也就是你的母亲。”

甄爱依旧静默,脸却白了。

安妮直奔主题:“我们要求你制作出这些药物的解药。”

甄爱抬眸:“那就首先要做出药物。这样,你们和S。P。A。组织有什么不同?”

安妮听出她的讥讽,解释:“当然不同。我们不会把它们用在人体,可S。P。A。的科学家也在研究,并实验在人身上。甄爱,你必须要找出解药。”

“这是为你父母的行为赎罪!”

一句话让甄爱完全静止。

她要为她父母赎罪。。。。。。赎一辈子的罪。

她静默地看她,漆黑的眼睛像空空的黑洞,没有一丝光彩,突然一闪而过莫名的狠劲。

安妮这阅历丰富处事游刃有余的行政官竟被她无声的眼睛看得莫名脊背发凉。

一秒又一秒,她最终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离开。

甄爱走出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大大的胖胖的熊宝宝倒在地上,栗色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层皮,熊宝宝鼓鼓的肚子被直线剖开,里面白白的棉花散得到处都是。言小溯歪着脑袋,黑黑的眼珠几近脱落,却仍旧懵懂而乖巧地看着甄爱。

她陡然间握紧了拳头,愤怒又怨恨,想起言溯搂着它朝自己走来,想起他抱着他们两个听演唱会,想起他说他不在就抱言小溯,她心痛得像被剖开的是自己。

她眼睛都红了,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谁准你们拆我的熊?”

没人理他,黑衣人只向她身后的安妮汇报:“检查过了,这个玩具没问题。”

甄爱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不说,跪下来把地上软乎乎的棉花塞回熊宝宝的肚子里去。熊宝宝太胖了,之前身体撑得圆鼓鼓的。这下肚子上开了那么一条大口子,怎么用力塞,都总有棉花挤出来。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塞好,费力地把巨大的熊横抱起来,转身出门去。

一出门却见言溯低头立在走廊对面。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她怀里歪歪扭扭肚子大开冒棉花的熊宝宝,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对不起!”她哽咽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62严肃的真爱

白色汽车停在深夜的路边;后座亮着米黄色的灯光,温馨又安逸。

栗色的大熊宝宝躺满了车后座,它的眼睛已经缝好了,正歪着头,静悄悄看着对面的人。

言溯怀里揽着甄爱,坐在地上给熊宝宝缝肚子。

她静静抓着大熊的肚皮;他静静一针一线缝补,紧仄狭窄的车厢地毯上;两人配合默契,默然不语。

熊宝宝脑袋大;胖腿短,身体很长,割开的肚皮就有1米多。言溯耐心而细致地穿针引线;偶尔分心低眸看看怀里的女孩。

他脑子里还刻着不久前她从家里冲出来的样子,长发白裙,形单影只,瘦瘦的她艰难而用力地箍着和她一样高的胖胖熊。

大熊冒着棉花,一脸无辜;她气得浑身颤抖,眼泪汪汪。

他早料到是CIA的人进行安全排查,却没料到言小溯熊熊会受到这种待遇。

当时,她哭着说:“对不起,他们把你送给我的言小溯拆掉了。”

而现在,她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没有表情,似乎神出,微白的脸上,泪痕早干了。

他胸口沉闷又心疼,却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收牢臂膀,拢她更紧,下颌时不时蹭蹭她的鬓角,似乎想给她温暖和力量。

她起初没反应,一直呆滞着。过了好久,等熊宝宝的肚皮快被缝好了,她才空茫地抬头,看向车窗外的人行道。

她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路灯下树影斑驳的夜,眼中闪过一丝蚀骨的怨恨,语气却飘渺无力:“我真是恨死了他们!”

彼时,言溯正在给线头打结,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恨,手指微微一顿。他回眸看她,她落寞的侧脸近在唇边,他的心蓦然一疼,“他们。。。。。。谁?”

他知道她不是说那些特工。

她背靠在他的胸怀,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却说:“我想去看我妈妈。”

#

凌晨的东海岸,狂风呼啸;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

甄爱立在峻峭的悬崖上,脚下杂草萋萋,一小块白色的方形石碑,上边光秃秃的,连个字母都没有。

言溯站在她身后十米多远处,一动不动望住她。不知海风里,她这样单薄的衣裙会不会冷。他想过去拥抱她,给她温暖,但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其实是孤独。

夜色浓重,甄爱的脚紧靠着冰凉而低矮的石碑。地下只埋了妈妈的半块头骨。那天,她摁下黑白色按钮时,妈妈在她面前变成了粉末。

她还记得,当时她呆若木鸡。亚瑟用力拧着她的肩膀,眼神像是要吞掉她:“你果然不相信我了!我告诉你白色是取消键,你却怀疑,选了黑色!”

一旁的伯特则凑过来,贴近她的耳朵,幽幽道:“因为我们的littleC,她心底其实是想杀掉她呢。哈!她和我们一样,骨子里都是恶魔。”

此刻的甄爱望着面前广阔得黑暗无边的天与海,唇角微微地扬起:“你难道不该死吗?”

“我真的是恨你,恨死了你。”

她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立得笔直,缓缓侧头,垂眸看着脚边的石碑,居高临下地藐视着,说出来的话不带一点儿悲伤,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你,是妈妈吧?可我都不记得你的脸,因为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敢抬头。呵,最邪恶的科学家,你竟然也有资格教育我呢。”

“你……竟然也有资格说,科学家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研究事业。你就是这样把你认为正确的一切强加在我身上,把我的生命变成了一段永远只有受难的苦行。”

黑色的天地间,只有她一抹孤独而消瘦的白色,她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却字字揪心:

“你总说,女人要有像男人一样坚韧的心性,像男人一样不要脆弱和分心。所以我不能哭,因为你说这是懦弱;我也不能笑,因为你说这是引诱。你说女性化是个不好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吃甜食,不能穿有色彩的衣服,不能有洋娃娃,不能碰彩色的东西,连头发都只能束马尾。”

海风卷着她的白裙子和长发,在黑夜中拉扯出一朵凄美的花。

“你还说,很多女人失败是因为情感牵绊太多。不要相信,就不会有背叛;不要爱,就不会有心碎。可你知道吗?我的心根本就不会碎,因为你,它从一开始就没有完整过!”

“我不能高兴,也不能生气,不能反抗,也不能不听话。因为你说,所有的情感都是欲/望,而欲/望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她盯着脚底的石板,声线渐渐轻颤,带了一丝咬牙切齿:“可是,我被你训练得那么听话,那么会做实验,我对人生一点儿期待都没有,为什么我还是那么不幸!!!”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脚踢向石板,却痛得猛然摔倒在地。

“你从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你问过我喜欢这些吗?你说这样的人生就是圆满,可我每一天都在为我生命的空虚而羞愧;每一天都在为这个世界的陌生而害怕。你说听你的话,生命才会有意义。可在我看来,你把你悲惨而荒诞的一生完完整整地复制在了我身上。”

她深深地低下头,头都要撞到膝盖上,仿佛肩上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她永远都直不起来。

“现在,你开心了吗?”她目光空洞而笔直地盯着石板,“我沉默克己,不相信任何人;我谨小慎微,不会悲伤不会快乐。你开心吗?”

她突然笑出一声,却格外伤悲:

“我吃了亚瑟给的糖果,你拿鞭子抽我;我不想待在实验室想出去玩,你罚我跪墙角;伯特拉我的手,你把我关进黑屋,说我行为放浪,学心不正。。。。。。那时候,我才多大。。。。。。4岁!我拼命地尖叫哭喊,你都听到了吧。我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终于,我受够了教训,再不敢违背你的意思。整整17年,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听话,所以你才从不表扬我;我一直以为是我行为不端,所以他们总爱缠着我欺负我;我以为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的错。”

“可现在才知道,全是因为你!是你把我变得这幅样子,才让他们更有想控制的欲/望。现在,我不听你的话了。我会哭会笑,会吃糖会穿彩色还会编头发了,你来打我骂我啊!你罚我跪墙角,罚我关黑屋啊!”

她狠狠一拳捶在石板上,恨得像是要咬断牙齿,

“临死的时候你居然对我说要过得幸福?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最邪恶的科学家,你有什么资格期待我过得好??”

她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捶打膝盖下的石板,“因为你,我的一辈子早就毁了!”

言溯见她失控,几步上来将她抱进怀里。本想安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说“Ai别这样,不要哭”,却又希望她不要压抑,好好哭一场。

他紧紧蹙眉,内心头一次涌起深深的无力感。他听着她悲戚的哭声,心底揪成了一个点,痛彻心扉。

她伏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臂弯,呜呜直哭:“言溯,我恨他们,他们为什么是坏人,还把我变成了一个坏人!”

他握着她的头发,贴住她哭得发烫的脸颊,眼眸幽深得像此刻黑暗的天空:“你不是,Ai,你不是坏人,不是。”

她悲怆地大哭:“为什么我是他们的孩子?都是因为他们,我才过得那么辛苦,东躲西藏抬不起头;都是因为他们,我要带着全身的罪恶替他们还债。他们痛快地死了,我却要活着一天天做那些该死的永远没有尽头的试验。不能停止,不能迷茫。解药不出来,每个因他们而受难因他们而死的人命都要算在我头上!”

她埋首在他的胸口,哭得伤心欲绝,泪水像河流一样往他脖子里灌,“我好累,真的好累!”

夜越来越深,海风呼啸,她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他知道,她嘴上说恨他们,心里却因母亲死在自己手里而背负着沉重的内疚感。

他也知道,她厌恶母亲的禁锢和苛责,痛恨母亲的邪恶和错误,却也义无反顾地揽下遗留的责任。不仅因为赎罪,更因为她无可选择的良知。

她渐渐哭累了,再不说话,只是抱着他阵阵抽泣。她少有情绪波动,这次一哭,眼泪就怎么都流不尽。

泪水渐渐润湿了他的衣衫,黏濡地贴紧他的胸口。他的心像是泡进了她的泪水里,沉闷,伤痛,却无能为力。

他的心像被刀子扎着,深深低头,抵着她湿漉的颤抖不止的脸颊:“Ai,怎样才能让你不难过?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难过?”

#

回到家已是凌晨4点,窗外露出了微弱的天光。

言溯拉上厚厚的窗帘,脚步轻缓走到床边,床前灯昏黄,甄爱抱着大大的言小溯,缩成小小一团蜷在他床上。

今晚的情绪宣泄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现在,她安静地蹭在熊宝宝身边,睫毛还是湿哒哒的。

他望着她白皙小脸上斑驳的泪痕,很想摸摸她,终究是怕把她吵醒。想抱着她睡觉,可见她好不容易睡得安稳,还是不忍。

他立在床边看了她好久,直到她渐渐梦深,轻拧的眉心舒缓开,他才安心又难过地一笑,关了床前灯,走到书桌前拿了信笺和钢笔。

书桌上的古典台钟悄然无声地行走,她抱着熊宝宝睡在昏暗的床上,静谧无声;他低头坐在桌前沙沙执笔,侧脸安然而隽永。

言溯写完便趴在桌上睡了,直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揉揉眼睛醒来,竟已上午十点多。拉着厚窗帘,光线进不来,只有桌上台灯还开着。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甄爱箍着言小溯的脖子,依旧睡得安然。

都说大哭之后会睡得很好。

他盯着言小溯毛绒绒的大脑袋看了几秒,心想这混蛋熊真是比自己还有福气。

#

言溯下楼时,L。J已经在图书室里等他了。

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束着高高的马尾,很是利落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一贯爱打扮的女孩判若两人。

L。J转头,见言溯头发有点儿乱,愣了愣:“你现在才醒?”

“嗯。”他手里端着一杯水,边喝边在书架里找书。

L。J良久无言,想起他的重洁癖,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从不会这样闲适地见人。她微微一笑:“你恋爱了?”

言溯的手指在书本上划过,没有回头:“那天不是遇到过么?”

“那天是看见,今天是感觉到。”她说到此处,深茶色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恋爱会改变一个男人的气质,即使他情商再低。”她看得出来,他以往冷冽疏离的冰凉气质缓和了很多,变得柔和了。眉眼也不像以前清凉,而是有了点点幸福的意味。这个男人,不再独来独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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