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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还是与你同行好了,不然等你忙起来,想蹭顿饭都不容易。”
星璇眼中闪过惊喜,嘴上却很是不屑一顾:“谁还逃你一顿饭?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别了师父即刻上路。”
一路上,我数次挑起话题,却都没有勇气将话说完,每每半途而废,沮丧之余愈发觉得无论从哪方面分析,星璇都没有帮我进宫的理由。思前想后,我只好另辟他径,趁星璇不备,将他包袱里的王府玉牒偷转出来,又模仿他的笔迹给穆子云写了封信。
抵达京师后,我应邀在静王府小住了两日,夜里潜进碧荷园找到了弄月。
在弄月的安排下,隔天清晨,将军府的软轿便候在了王府侧门外,我对星璇谎称要去拜访京师的几位朋友,他半梦半醒的爽快答应了。
到了将军府,我将玉牒和书信一并交予穆子云。
楚天祁与穆子云同为性情中人,只因各自身份牵绊,又碍于朝廷内外众多的耳目,一直以来维持着平淡的君子之交,然惺惺相惜之心终究是无需掩饰的。我不点破,穆子云自然也理得清其中的利害关系,想他楚天祁贵为皇裔,在如此关头却能为朋友担此大险,换作谁都会感激不尽。
没有了红缨铁甲的陪衬,老将军花白的须发颇显疲态,一如天下所有为儿女伤神的平凡父亲,他当下奉我为贵宾,礼遇非常。
嫣然的盈盈笑靥让我仿佛又看到了长安飞雪中的点点红梅,寒香袭人。她对我一谢再谢,而我也在恍然中渐感欣慰,我想,星璇终归是幸运的,家国千秋,红颜为伴,未尝不是幸福。
时间依然很平静的流淌,静王府中,楚天祁闲赋在家陪伴病妻,星璇不得不身兼数职,替父亲陷于朝堂琐事中,得空才来碧荷园看看我,随着迎妃的临近,次数也慢慢少了。相反,穆子云常常会来找弄月对弈,从他们的闲聊中,我听到了不少前所未闻的事情,其中之一便是星璇的身份。
这还得从他父亲说起,楚天祁作为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弟,原来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去。多年前的他也和今日的星璇一样,天资不俗聪颖过人,未满十岁便被立为储君。在众人眼里自是尊荣无限,只可惜似锦前程尽悔在情字上。他与太傅之女私定终身本也无可厚非,但为一瓢弱水而拒绝佳丽三千,就很不为世人所理解了,更何况金銮殿上公然抗婚,气跑前来提亲的外国使节。先帝疼惜幺儿,并没有太过追究,当场赐封太傅之女为太子妃,另赐两名美人作侍妾,转圜之意教护之心再明显不过。偏生楚天祁一根筋拧到底,只认定了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先帝无奈,念他情窦初开难免愚痴,等到新鲜劲一过,生儿育女完了自然就回归正途,于是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将这事搁了下来,
没想到的是,这对夫妇几年后仍一无所出,相反,东宫专宠的传言愈演愈烈,这一次,先帝尚未发话,楚天祁竟抢先一步主动请废太子之位,惹来满朝哗然。先帝震怒之下改立太子,将楚天祁逐出皇城,眼不见为净。然而此举正中某人下怀,楚天祁意气风发的携妻游遍大江南北,来年便有了星璇。粉嘟嘟的小娃娃人见人爱,先帝正后悔放纵了儿子,对得来不易的孙子自然视若珍宝,闻讯连夜急召楚天祁回宫,封爵赐府,贵为亲王。
星璇儿时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爷爷身边,故比同龄的其他孩子要早熟聪慧,却也更讨先帝欢心。据说,先帝临终前曾留下密诏,立星璇为本朝的第二代储君,数位重臣御前领旨,百年后若有违诏篡位者,人人得而诛之。
在我看来,这位先帝若非一时糊涂就是绝顶聪明。兄弟间虽是血浓于水,但人的天性使然,得到手的东西怎会甘愿拱手相让?数十年的手足情深并不代表长久的相安无事。天子龙体微恙不过半月,后宫已然风生水起,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身在其位,就算自己不想走,也会被人推着走。正所谓爱之害之,楚天祁逍遥成性,却因先帝的一纸密诏而无法悠然享受江湖之远,所有的才智谋略不得不用在庙堂之上以护妻儿周全,这么看来也算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至于备受先帝宠爱的长孙星璇,在这种局势下,无论想与不想,除了入主金銮,别无他选。或许,这才先帝的本意。
不过,混乱的局势对我而言,未必不是好事。穆子云一趟趟面圣,我进宫的日子最终定在了七夕。
婚嫁前的女人都不容易睡着觉,大多数是因为兴奋,而我是被螭梵闹的。他七七八八的叮嘱了半宿才离开,我又遵旨在温泉中泡了半夜才算净身完毕,回到房中时晨曦初露,薄光勾勒出等候在纱窗下的美人侧影,最好的墨笔丹青犹不可及。
嫣然巧手如飞,她帮我换上一件苏绣精织的海棠红罗绫花裙,银缎掐边的圆弧裙摆上拖曳着大幅绣球牡丹,头上斜挽依月髻,金钗的凤头咬着一颗浑圆的明珠,垂下长短不一的步摇。
轻描画眉,淡扫胭脂,微点绛唇,眉心贴上淡粉花印。
镜中女子粲然一笑,如风吹皱的池水,模糊了前世今生。
“姐姐好美……我竟像在哪见过,”嫣然看了我半晌,牵起嘴角,却没能笑出来,眼中困惑渐浓:“莫不是梦里?”
“你太想念巧眉。”我收起妆台上的画卷,放在她手中:“我用上了她平日里惯用的妆容,自然让你觉得熟悉。好妹妹,趁着宫中的嬷嬷都还没来,让我先偷空补一觉吧!”
嫣然听话的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我算算时辰,扭头看看窗外,试探着轻唤:“弄月?”
窗棂吱呀作响,花影摇动,一名男子翻身进来,青丝飞扬,俊眸澄莹。
我以为弄月会和螭梵一样,婆婆妈妈的说上一大堆。谁知他走近的第一件事不是张嘴,而是……拿出一把银锁,挂上我的颈项。
我好奇道:“我又不是小孩儿,还戴长命锁?”
“落落,”弄月摇头轻叹:“你可知道你进宫凭的是什么身份?”
“二品嫔妃,封号‘蓉’……”我眨眨眼:“没错吧?”
“没错。但更重要的,你是一个男人明媒正娶的妻。”
“是妾。”我纠正道:“而且按照原计划,蓉妃入宫后不出数月就会香消玉殒,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我要的东西,全身而退。”
“你如何全身?”
我被弄月问得一怔,这才意识到他所指何事,脸有些发热:“我自然会有周旋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弄月托起银锁,拇指轻轻一推,雕龙饰凤的锁面上出现几丝缝隙,一缕淡香逸出。没等我看清里面装的什么,他已飞快的将锁面还原。
“此香药性极缓且不易察觉,闻者会不由自主的陷入昏迷,醒来后也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事,只当是一场好睡。若有需要,你拖延时间即可,最多半柱香,常人定然抵抗不住。”
“那不是连我也一起放倒了?”
“反面的暗格里有解药,你事先服下就没事。记住,银锁断不可离身,我已买通几名大内侍卫,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系,如遇万一,我也可循香找到你。”
弄月一边叮嘱,一边捋起我的衣袖,掌心按住我的小臂微一使力,似乎将什么东西硬摁进了皮肤,却又不疼。等他放开时,我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一点红痣。
我迟疑着看向他,这玩意儿看上去怎么好像……守宫砂?
弄月的脸孔有些发红,他替我理理妆容:“后宫嬷嬷怕是要验身的。等到不用了,在水中浸泡半个时辰便会消失不见。”
“哦。”我尴尬的应了一声,将银锁塞进贴身衣物中,一不留神碰掉了坠在前襟的八宝璎珞,忙俯身去捡。
谁知弄月比我反应快,我弯腰的那一瞬间,璎珞已被他拾起。我正要起身,他恰好抬头,避之不及,我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脸,留下一条淡红的痕迹。
两人眼对眼的愣了,气息交融,我往回缩了点,拿起帕子递给他。
“不用了,”弄月淡淡的说:“反正也没人看见。”
“我看得见。”我固执的踮起脚,试图消灭那抹淡红。
“是吗?”弄月一动不动,在我耳边柔声道:“我怎么觉得,你从来都没看见过?”
我脚下一绊,腰间被人托住,弄月扶我坐下,唇边的笑意有些无奈:“不过我也习惯了,你别在意,只要自己觉得开心,怎样都好。星璇那边,我会去解释清楚。说到底,在宫中只有他能真正护着你。”
“我会尽快出宫。”我似在辩解,又似在许诺,急忙说道:“然后就只剩江南之行……”
“落落,”弄月温柔的打断我:“你不用再说第二遍,无论多少年,我等你便是。”他伸手轻触我的眉心:“这个花印虽是描摹上去的,却和真的一样好看。”
我忘了弄月是怎样离开的,后面的几个时辰,我都没有其他思想,他的笑容一直萦绕在我眼前,慢慢的,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夹杂着隐隐期盼,也许,烟雨江南的旧梦里,真的有我想要的归宿……
我脸上浮现出朦胧的笑意,在他人眼里,正是新嫁娘该有的娇羞与幸福,耳边只闻贺喜连连。将军府大门外,竟是半副皇后的仪仗,穆子云的神情喜忧参半,我行完最后的拜别礼,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登上步撵。
“都好了吗?”
仪仗队最前方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金冠华服的少年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看,立即有小卒奔上前去回话。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礼节性的颔首,正欲发令,却又扭头看了回来。
马背上的身形猛然挺直,隔着嘈杂的人群、喧嚣的锣鼓,他入定般的看着我。
我正暗自叫苦不迭,星璇已甩开马缰跳下地,铁青着脸大步走向我。
我的脑袋一阵嗡鸣,下意识的在围观人群中寻找弄月的身影。
众人察觉情势有异,相继安静了下来,自动给星璇让开了一条道。我几乎快晕过去,拼命给他使眼色,可他置若罔闻。我第一次看到星璇愤怒之极的模样,不由得冷汗涔涔,我并不是怕他将我怎样,而是不敢想象,他一旦走近我,会被别有居心的人拿来做怎样的文章。
无路可走之下,我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搜寻弄月,人群中一双双或惊讶或探究的眼睛,没有一双是我熟悉的,头脑越来越乱,不经意间,一抹紫色撞进我的视线。
我心中一震,待要定神再看时,期待已久的熟悉声音终于响起:“小王爷息怒,府中下人疏忽,忘了娘娘的玉如意,现在补上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冰凉的玉如意已放在我手中,弄月站在我身侧,不动声色:“吉时不等人,请小王爷尽快护送娘娘进宫!万一再出差池,只会连累娘娘受罪。。”
星璇离我几步之遥,与弄月对视半晌,顿了顿,终是拂袖回身。
步辇开始移动,弄月冲我点点头,我松了口气,忍不住又朝刚才的方向望去。
人群散去,红墙碧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鞭炮锣鼓声声入耳,长安街上人潮涌动,独我一人满目孤寂,自嘲之余不觉突发奇想,那紫眸的主人,如今与我相隔几重天?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零五 惘然ˇ
夜幕缓缓降临,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难见首尾,厚重的宫门层层洞开,优美动听的笙乐伴随着明亮的灯河蜿蜒前行,似梦非梦。
金碧辉煌的主殿掩映在苍松翠柏中,飞阁流丹,曲径通幽,廊桥深处光华隐绰。盛装宫女扶着我走下步辇,两旁华丽的伞帐垂了下来,薄透的纱罗遮住脸庞。
脚下踩着柔软的红毯,晚风依依,裙裾飞扬。
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淡香,烟水长天,月舞银练。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以为,这是在回家。
红毯另一头,遥遥走来身着皇袍的男子,看不清面目。
贴身的银锁摩挲着丝衣,我漠然的笑。
按部就班的婚礼乏味得令人恹恹欲睡。当朝天子楚天佑年近半百,形容颇有些枯槁,亏了那身明黄才得以衬出几分帝王的威严,听螭梵的描述,此人并非昏君庸主,只是较为优柔寡断,方方面面顾及太多,难免心力交瘁。旁侧萧皇后头顶的凤冠看上去很有些分量,也不知道脖子会不会发酸,饶是如此,那女人仍是笑得仪态万方,涂满丹蔻的手拉着我,一声娇滴滴的“好妹妹”叫得我毛骨悚然。事实证明,我尤为不擅长和心机繁重的女人打交道,往往是吃亏后才意识到要反击,赢了也是输……所有本能都在告诫我离她远点。
礼毕后,楚天佑率先离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