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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姨为了图便宜,租了老工业厅那栋不干净办公楼里的办公室。”悲伤欲绝的段映红越说越气。
老工业厅?!
听见这四个字,李开心猛的一怔。
原来是那个地方,李开心内心深处有些发冷,至于为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别听你外婆瞎说,你小姨只是还没有找到病因而已。”田知行这个不择不扣的老革命和他那信佛的老伴完全不同,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固执?要不是你同意她去租那里的办公室,事情也不会弄成这样!”段映红自己束手无策,乱发脾气的她开始喝斥老伴,“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当年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件事!”
“哪件事?”
顺着李开心的声音,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目光全部汇集在田知行身上。
田知行没有说话,那双苍老的双眼微闭着。李开心知道,这是外公进入沉思时,特有的神态。
隔了良久,田知行才慢慢把眼睛睁开,就算已经八十高寿的他,眼中依然没有半分浑浊。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了……”
……
那是在新中国刚解放不久的时候,森城的市区面积还很小。真正算得上城区的,是在现在地名中几个门之间的一小块范围。
也就是大西门、老东门、大南门、次南门这一带……
而老工业厅,现在虽然属于森城一环。不过那时候,却是连郊区都算不上。
老工业厅在森城东南端,地处一座不高的山上,往南就是当时遍地牌坊的油泥街。油泥街再往东南,就是森城的一座国家级公园——森林公园。
由于这个地方是森城通往黔东南各地州的交通咽喉,黔省军区决定,在这里建立一座物资中转站,方便今后调派配送各种均需军需物质。
田知行,就是这个物资中转站的第一任政委。
这个物资中转站,选址在老工业厅后面,靠近通往森林公园的大道上。
“当时过了洪波桥,一直通到油泥街,这一路上基本没有人家,除了稻田就是坟包。随处可见露在外面的棺材板。”
田知行抿了一口茶,“老工业厅那座矮山,树木长得特别密,完全就是一座乱葬岗!”
田知行的话说完,房间里除了李开心和段映红,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特别是魏雅,瞪着她大眼睛的同时,还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虽然平时觉得那里阴森森的,没想到当年这么恐怖。
“乱葬岗在我们眼里算得了什么?新中国都是我们这群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大头兵,给打下来的。”田知行每次说到关于打仗事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这就是俗话说的,老夫聊发少年狂!
和田知行一起来这个站工作的,还有他们营二连的连长——郝猛!
郝猛,人如其名高大威猛,每次打仗都是冲到最前面的,大小几十仗下来还活着,足见他人品之好。
郝猛和田知行不同,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大老粗。田知行好歹读过几年私塾,又在部队学习过,肚皮里多少有些墨水。
而郝猛大字不识几个,数学只会加减不会乘除,战术更是一窍不通,完全就是凭着他的匹夫之勇,爬到如今连长的位置。
由于当时新中国刚解放不久,西南的土匪相当之多。上头派这个连在这里驻扎,除了接应来往的军需物资,还有警戒森城东南角之意。
郝猛作战英勇,再加上田知行这个营部参谋,两人一文一武,并且二连编制完好,去建个物资中转站绰绰有余。
不过谁又能想到,二连在老工业厅后山安营的第一天晚上,就遇上怪事!
先是乌鸦无缘无故的拼命聚过来,越聚越多,哇哇哇的叫了一整夜。
接着第二夜、第三夜,越来越多的人看见老工业厅原来的坟山处有人影在晃动。
侦查员和哨兵不敢怠慢,怕是土匪奸细,立即上报。一排长还派了一个班前去巡逻。
一个班,十多个人,看见远处林中有人影晃动;但跑到跟前,人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郝猛和田知行也早就知道了这事,不过没太在意,无产阶级革命军队去相信那些牛鬼蛇神,传出去那可是个天大的笑话。
由于前面的经验,每次看见人影跑去过都空无一物,物资中转站便没有再派人前去巡逻,只是守好自己的营地范围。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七天晚上!
这天太阳刚落山不久,老工业厅的那座土山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大得把兵营里的几座帐篷都掀了个底朝天。
刚入夜,巡营的哨兵就发现了异常;从老工业厅土山的方向,冲来了无数老鼠,阵势之大令人惊讶!
这些老鼠普遍个头很大,大一些的和猫不相上下。老鼠如潮水般涌来,见人就咬,弄得士兵们拼命抵挡。
混乱中,田知行发现,这群老鼠不光疯狂的撕咬人。还有不少已经爬到高处的,后肢站立,用前肢抱着石子居高零下的攻击下面这些大头兵。
田知行十四岁入伍,后勤前线都干过,鬼子国军都杀过,大小仗经历了几十场,今天的架势生平还是第一次看见。
由于没有上头命令,士兵们都不敢乱开枪,怕误伤了同伴。就这样,在鼠群的疯狂攻击下,只得节节败退,后退了好几十米。
田知行组织了几次防御反击,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阵地不断的被老鼠鲸吞蚕食。没多久就丢掉了差不多半个营地。
就在这时候,鼠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嘭!!!”的一声震得地动山摇……
第四章 乱葬岗
一个手雷仍得很远,士兵们远在其杀伤范围之外。不过那些源源不断涌来的鼠群,显然就没有这般好运了。手雷周围一米半径的十数只老鼠,像炮弹一样的四溅开来。
“王八羔子的,一排长架机枪!让这些畜生见识下我们的火力,一个都别给老子放过!”
田知行回头一看,来人正是他的老战友,连长郝猛。
郝连长赤裸着上半身从营房里出来,左手拎着瓶赖茅不时灌两口,右手不断从腰间抽出手雷向前掷去。
在郝猛遍地开花的过程中,鼠群的攻势顿时弱了下来。接着一排二排的三挺机枪已经架好,三挺机枪同时开火,如同三条火蛇疯狂的向鼠群吐着致命的信子。
趁这个机会,连队的士兵半数以上已经刺刀上膛,在政委田知行的指挥下,冲过火力交叉网的老鼠残部,被严阵以待的士兵们一刀一个的全部刺死。
更有甚者,有的士兵刀尖上,如同挂羊肉串似的挂了四五只大鼠的尸体。
激战了十多分钟,鼠群的攻势已经后续无力,只有一些零星攻击。郝连长大步一迈,提起地上的那台撕步机就向前走去。
说起这台撕布机,可是二连的看家宝,火力比剩下的两台机枪加起来都还要猛一倍不止。
这宝贝可是当年在淮海决战的时候,郝猛他们排从国军手里缴获来的。一个连要是有了一挺这东西,防守得时候,硬是敢和一个营的兵力叫板。
郝猛端着机枪,踏着老鼠的尸体前行,身边偶尔几只逃窜的老鼠经过,他也权当没有看见。
老工业厅土山诡异的事,郝猛已经忍了很久,今天他的愤怒一下子全都爆发了。
对于正怒火中烧的郝猛,那股倔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老子倒要看看那土坡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攻击老子的地盘?
这是郝猛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
田知行见郝猛孤身深入,连忙分配了任务。二排、三排包扎伤员,守好营地。然后派人联系省军区派军医来给伤员打疫苗。一排没有受伤的跟着自己前去支援连长。
田知行带着几十号人跟了上去,待他们走到老工业厅的土坡上一看,只见郝连长端着机枪站在乱葬岗上一动不动。
郝猛看见田知行他们一行人跟来,回头说道,“田老弟,这地方挺邪乎的,刚才我一到这里的时候,就隐隐听见有人在哭!”
田知行一干人等听后也是一惊,不仅连长郝猛,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来到这里没几日,但遇见的怪事也实在太多了。
难道世间真有那些牛鬼神蛇?
田知行举起了一只手,这是他示意安静的动作。看见政委下达了命令,大家立马收了音,连大气都不敢喘。郝连长也屏住了呼吸,他想听清声音到底是哪发出来的。
大家一下没了声音,田知行也慢慢听见了声响的方向。
“呜呜呜……呜呜呜……”
好似一个女子伤心欲绝的痛哭,哭得非常凄惨。
田知行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向前去,走了几十米终于停了下来,哭声就是这里发出来的,其余人也跟着他走了过来。
田知行用手电一照,原来身前是一个长满荒草的无碑老坟。
“老郝,你听见了没?”田知行回头望向身边的同伴。
郝猛没回话,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身边的士兵们虽没说话,但也相互四目相对交流确认。
现在一个问题摆在田知行和郝猛面前,到底咋办?
要不要向上面上报?该怎么上报?上报后,上面会有怎样的反应?
在解放初期,宣扬封建迷信的后果是很重的。封建迷信被视为压在人民民主头上的首座大山,不去推翻它,反而宣扬它。这种行为一旦被发现,会死得相当惨。
就在田知行思考该如何解决的时候,身边突然起了声响。
“嗤—嗤—嗤—嗤……”
那种声音就好像撕布一样,听起来让人万分胆寒……
郝猛本就一莽汉,生平最讨的就是厌思考问题,见田知行都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他索性把心一横,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郝猛长得高大威猛臂力惊人,撕布机的后坐力对他来说不在话下,还不到半分钟,弹夹里的几百发子弹就已经都数数打尽。
那座老坟被打得如蜂窝一般,到处冒着青烟。本来上面长满了很长的荒草,现在几乎被扫得寸草不生。
不过哭声,也随着枪声的消失而消失了。
听见哭声消失,郝猛朝坟包吐了一口沫子,看来关键时候还是枪最可靠,主席那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还是非常有预见性的。
郝猛心底此刻更加坚定这个事实。管他鬼哭也好、狼嚎也好,只要子弹打过去,全都得给老子收音!
田知行也松了口气,只要问题能解决,以后营地不会再受到骚扰,这件事不去上报也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哪想到这个念头只在田知行的脑海里停留了短短两秒,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刚才还只是这座孤坟独自抽泣,那么现在完全是这片乱葬岗在群魔乱舞。
几乎每一座荒坟,都发出了令人恶寒的声音。
有哭的……
有怪叫的……
有说话的……
有唱山歌的……
还有诡笑的……
田知行有种不妙的感觉,比被敌人重重包围时还要不安。他身边的士兵虽然都出生入死很多次,但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
当时刚解放,很多封建鬼神思想都还在人们脑海中根深蒂固。手下这只部队,虽是百战死士,带领他们去打鬼子、打国军,就算打那些美国鬼佬都不会有半点退缩。
不过这次,面对的是不能用常识所能解释的事物。田知行怕军心动摇,因为一旦士兵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当务之急他必须稳住军心。
“抄家伙,打……”田知行这个打字还没完全喊出口,前方几个坟堆处一个雷嘭的一声爆了。
“弟兄们,让这些鬼崽子们瞧瞧,我们二连的火力可不是吹出来的。”
郝猛连丢了几个雷,上好弹夹的撕布机再次狂吐火舌。
本来一排的战士们都憋了好一会,现在不管是恐惧也好、愤怒也罢,只要手中的武器一旦开火,他们的那些其他情绪都会被杀戮所覆盖。
那些坟包,有声音的直接炸平,没声音的也扫它几梭子。
打了差不多十分钟,留守的二排也前来支援,就这样两个排又打了十多分钟后,四周终于再也没了半点动静。
周围的坟堆,大半被雷炸平,用一片焦土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没有被炸平的坟,全都打了至少十发子弹以上。
土丘再一次恢复了平静,以此同时大家一致认为主席曾经说过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对牛鬼蛇神这些东西一样管用。
就在郝猛和田知行准备带队回营时,一排长突然跑了过来,“报告连长、政委!那边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洞!”
“洞?”把撕布机抗在肩头的郝猛随口问去。
一排长补充了句,“嗯,很深的一个山洞。”
“带我过去看看。”田知行开了口,对于黔省的地形他曾借阅书籍研究过。
黔省,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可以说地底下熔岩洞盘根错节,四通八达。发现个山洞根本不足为奇。不过既然一排长报告了,去看看也无妨。
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部队跟着一排长走了大约两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