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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有些过于暧昧了,沈琼楼皱了皱眉,苏沅轻叹了声;“西厂这地方污秽,咱们手里身上都满是冤孽,长史是干净人,嫌弃这地方也是常理,是我冒昧了。”
沈琼楼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本来转身想走,听了这话倒不好直接走人了,只好苦笑道:“提督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沅比了个请的手势,复又笑道:“就知道长史不是那等自命清高之人,请进去用茶吧。”
沈琼楼没留神进了套里,左右想想苏沅好歹帮过她好几回,这时候再拒绝就不近人情了,只好跟着他进了西厂,一边骂这些古代人套路真深。
西厂跟她想的不大一样,本来以为是个阴森冷酷的地方,没想到才进了院中就种了棵秀逸柔美的梨树,这时候没开花,便用轻柔丝滑的绢布剪了叠了绑在枝头上,老远看去比真花更美,为冷清肃穆的地方添了些楚楚之态,倒跟苏沅的为人格调十分相似。
两人并肩进了内室,几个小火者轮番端了茶水上来,沈琼楼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料味道传了过来,香到一定程度竟然有一种类似于恶臭的味道,她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苏沅一个眼风扫过去,几人慌忙下去,他又起身开窗通风,转头对她温言笑道:“长史别介意,这几个孩子才去势,老是控制不住身上林林沥沥的,又怕气味不好冲撞了贵人,所以身上用了好些香料,几人凑在一堆儿,味道难免重了些。”
沈琼楼记得当初看书上面有提过,太监去势的时候有的伤了尿道,所以有时候会失。禁,就用香料香水遮掩着。
她讪讪笑道:“是我失态了,不过不见提督如何用香,身上也没什么气味。”说完才发觉自己起了个十分烂的话头。
苏沅微微一怔,似有几分不大自在,很快遮掩过去,浅笑道:“许是当初给我去势的太监手艺好吧。”
这个话题十分尴尬,沈琼楼捧着茶讪讪地要喝,却被他伸过来一只手给拦住了,轻轻巧巧拿下她手里的茶盏:“长史别喝这个,已经被浊气污了。”
他说完把内侍的四面窗都打开,等香气散尽了才重新取了茶出来,又拿出泡茶的全副家当,优雅平和地泡着茶。
他泡茶的功夫了得,不急不慢的,姿态赏心悦目,第一遍香气已经出来了些许,第二遍香气已经全散出来了,等冲过第三遍,俨然叶底和叶面分明,汤色澄净透亮,他轻轻晃了晃,伸长胳膊请她用:“长史尝尝这个,上好的碧螺春。”
沈琼楼低头啜了一口,没有绿茶惯有的苦涩,入口平滑,竟有股淡淡兰花香,让人口舌生津,忍不住赞道:“提督这里的茶真是不错。”
苏沅浅浅一笑:“我哪有自己的东西,都是宫里的主子们赏的,长史喜欢便多用些。”
沈琼楼又低头喝了一口,她原来看多了宫斗剧,在宫里吃吃喝喝还担心下毒下药什么的,后来才知道纯属脑补过度,宫里的每样东西都有根有底的,出了事儿该谁负责一清二楚。
她喝完才道:“提督这话就不对了,至少你这泡茶的手艺是自己的啊,我们家老祖宗也是爱喝茶的,所以家里有位老嬷嬷擅长点茶的手艺,我喝着比您点的还差了些。”
苏沅听了倒似很高兴,嘴上还是谦道:“长史抬举了。”他一抬眼,直直地凝视着她:“总这么长史提督的叫着显得生分,我能叫你琼楼吗?”
沈琼楼一怔:“这是提督抬举我,按着长辈叫晚辈的叫法叫声三娘都可以。”
苏沅嘴角的笑意略僵了僵,她总是藏着躲着往后退,让他有些焦躁,神色郁然地一低头:“长史这么远着我,是因为我是阉人的缘故?”
沈琼楼对这种卖惨的手段最招架不住,立刻摆手道:“提督多心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督官位远高于我,如此折节下交,让我心生惶恐。”
苏沅笑意淡了几分:“这话是从何说起?豫王爷身份远胜于我,待长史似乎也如寻常友朋一般亲近,倒不见长史有不自在的地方。”
他跟别人不一样。沈琼楼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来,生生把自己给吓住了,握着茶盏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在碗盖上来回抚着。
苏沅看见她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桃花粉色,手指嫩白幼滑,伸直了的时候还有几个肉涡,他心头微动,趁着给她递第二碗茶的时候覆在她的手背上,摩挲到了方寸间久违的雪肌。
沈琼楼被惊住,匆匆忙忙撂下茶盏,皱眉看着他:“茶已经喝完了,提督还有何事?”
苏沅惊觉自己失态,急忙抽回手,歉然道:“长史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我想到她,一时失态了。”他叹了声:“我每每见到长史,总想起她。”
这么一说,苏沅对自己多番照顾倒有的解释了,虽然这个相似梗略狗血。。。沈琼楼自己脑补了会儿,呵呵笑道:“没关系,提督是重情义之人,那人和我生的很像吗?”
苏沅目光一寸一寸瞧过她眉眼:“除了性子,几乎一模一样。”
世上有这么相似的人?沈琼楼不大信,不过她又没见过人家,也不好反驳:“那真是太巧了。”也不再往下问,直接转身走人了。
屋里苏沅眉梢眼角的笑意都沉了下去,平素见惯了他的笑模样,只道他天生一张温和脸儿,没想到面无表情的时候竟如此幽凉。
他伸手抚着她用过的茶盏,眼睛微微眯起。
有些想念跟她缠绵的滋味了。
现在天黑的渐渐早了,沈琼楼出了西厂的门才发现暮色沉沉,急急忙忙回了殷卓雍住的殿里,发现他竟然还没回来,有种莫名的做贼心虚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殷卓雍不爱让生人伺候,殿里的都是王府带来的人,上来问她可要备饭,沈琼楼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做两个人的吧,王爷等会儿回来也要用。”
管事笑笑:“长史不知道,王爷和皇上下棋只怕要下到半夜了,怕是早就在嘉明殿那边用过了。”
沈琼楼还是坚持道:“把王爷的备上,吃不吃是他的事儿,备不备是咱们底下人的忠心。”
依着她对殷卓雍的了解,回来见她吃过了没给他留,肯定又要想法子挑弄她了。
管事一想也是,暗簪一声长史办事妥帖,难怪得王爷器重。
她吃完饭又找了本志怪小说翻看,压箱底的龙阳逸史没敢拿出来,等到亥时还没见人回来,只好自己先去睡了。
要说这人也奇怪得很,平时老见着他在眼前晃心里烦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一辈子别见了,如今一下午没见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所事事,平时秒睡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闭上眼睛有一会儿才入眠。
半夜里下了场秋雨,没有诗人眼里的哀伤缠绵,倒是颇为疾劲,啪啪鞭子似的打在雕花青砖上,殷卓雍冒雨回来,当然宫里人也不可能让他淋着,进屋先见到桌上摆着的佳肴,底下用温水盘子保温。
管事上前来请好,当然也没忘了把沈琼楼带上:“王爷,这是沈长史吩咐给您留着的,现在怕是有些凉了,您看要不要给您重做一桌?”
殷卓雍其实已经吃过了,听完他的话脸色出奇和缓,仰月唇上漫出浅浅笑意,抬手道了声不必,一撩袍袂坐下来把每样菜都吃了不少,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长史呢?”
管事呵着腰回报:“长史等了您许久不见您回来,已经歇下了。”
殷卓雍心里把昭睿帝翻来覆去骂了一通,顿了顿才点头嗯了声,又问道:“长史今日干什么了?”
管事低声道:“今儿下午太子来坐了会儿,长史陪着他说话,后来又把人送回去,回来之后用了晚膳就坐在屋里看书,到了亥时才歇下。”
殷卓雍皱了皱眉,再把昭睿帝连同他那倒霉儿子继续骂一通,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他精通养生之道,晚上从来不用膳的,至多吃几块点心或者水果,刚才吃的有些多,虽然不后悔,但现在也睡不着,迟疑了一下,拉开屏风,打开后面的暗门,撩起曳撒去了沈琼楼睡的屋子。
他住的这殿里布置十分奇特,据说魏朝成宗有龙阳之好,常常邀心仪的大臣来殿里小住,特意命人布置了暗门,以能窥见美男子睡梦中的美态。
他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见了这暗门之后就真信了,要是搁在原来肯定要嗤之以鼻,现在真要感谢那位不着调的祖宗了。
沈琼楼睡的很沉,躺在鲛绡帷幔里呼吸均匀,他撩起帘子瞧见了惦记一下午的人,俏生生的眉眼,挺翘精致的鼻子,每一处都让她喜欢到了极处。
他忍不住伸手描绘着她的唇瓣,按着唇线细细勾画着,她于睡梦中觉得有些痒痒,伸舌舔了舔嘴唇,他手指就势探了进去,任由她舌头卷着,轻轻地逗弄粉软的舌尖,始终注视着她的神情。
沈琼楼属于那种睡着了就是被抬走都没反应的人,嘴唇微微抿着,仍旧睡的酣甜。
这样让他更欲罢不能,手指慢慢下移,滑过精巧的锁骨,在朱砂痣上逗留一阵,迟疑着渐渐往下,略顿了顿,努力克制自己不乱窜,抬手避开两弯贲起,落在劲瘦却柔韧的腰线上,见她仍旧睡的昏沉,心里有些不满,屈指在她腰际挠了挠。
她翻了个身往床里一滚,头蒙在被子里继续睡,没想到这时候天上飞下来一道惊雷,就在院中轰隆隆炸响了。
她大叫了一声:“妈呀!”然后僵尸复活似的直挺挺坐了起来,当然也看见了怔忪立在床边的殷卓雍。
两人四目相对。。。
他最先回过神来,先发制人,脸上尴尬怔忪的表情一收,恢复了往日霸道跋扈的德行,浓冶的眉毛一扬:“你今日又见太子了?”
沈琼楼刚才做梦梦见被雷劈了,这时候还没从雷劈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点了点头。
他蹙着眉心:“你还送他回去了?”
她又要点头,但突然反应过不对来,用被子把自己盖上,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怒声道:“王爷,这是臣的寝室,你怎么过来了!”
她不知道屋里有暗道,所以下意识地往门边看。
殷卓雍面上带了几分不自在,很快又恢复如常,甚至一撩袍袂轻轻巧巧地在她旁边坐下:“听管事说你一直惦记着本王,所以过来瞧瞧你。”
说起这个沈琼楼有点心虚,不过很快地道:“王爷想多了,您是去跟皇上下棋,又不是去打仗,臣有什么可惦记的!”
他伸手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凑过去跟她脸贴着脸,低低恩了声:“是啊,我骗你的,是我一直惦记着你。”
他轻松制止了她在他怀里乱动,跟她耳厮鬓磨着,本就好听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暧昧,语带薄嗔:“你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在嘉明殿一直想着你。。。”
他说着咬了咬牙,贴着她耳朵轻哼一声:“你倒好,跟太子说说笑笑了一下午,回来倒头就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沈琼楼受不了这气氛,拼了老命想要挣脱,这时候天上又降下一道惊雷,她肩膀抖了抖,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伸手把她揽得更紧。
佳人在侧,她只觉得闹心:“王爷说这话臣就不懂了,太子是君,他要来臣还能赶他走不成?再说臣当初是他侍读,纵然现在不是了,也总有君臣师友的情分在。”
就算她只拿殷怀瑜当好友,殷怀瑜对她可未必这么单纯,要只是普通朋友,至于这么一趟一趟往这里跑吗?
殷卓雍又冷哼一声,模样又有点无赖,以他的口才明明有许多道理能讲,偏偏一个都不说,只抛出最胡搅蛮缠的一条:“你见他,我不高兴。”
那你就不高兴着吧。这话在嘴边打了个转,终究没敢说出来,她现在眼皮子发胀,头脑昏昏沉沉的,死命挣扎不开,只能任由他搂着,含糊道:“王爷怎么样才会高兴?”
殷卓雍道:“在他娶亲之前,如非必要,都别见他了。”
沈琼楼困的要死,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嘴里哼哼哈哈地敷衍着:“行行行,好好好,您能走了吗?”说完人跟泥鳅一样往被窝里钻。
殷卓雍听这话就知道她在敷衍,轻慢地勾了勾唇:“乖乖啊。。。”他见她眼神迷离地抬起头,倾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亲,又吻了吻温热的粉腮:“今天晚上做梦记得梦到我。”
沈琼楼:“。。。”赶紧滚,滚滚滚,扰我睡觉者死。
不知道是不是真受了这句话的影响,她今天早上起来一度以为昨天半夜自己是在做梦,做了半晌的精神建设才穿衣洗漱。
殷卓雍坐在正屋上首,不急不慢地喝着功夫茶,见着她微微笑道:“沈长史昨晚上睡的可好?”
沈琼楼觉得他语带深意,狐疑地道:“王爷,昨晚上。。。”
殷卓雍含笑道:“长史昨晚上睡的可好?”
沈琼楼:“。。。”好吧就是他,不过她明明锁了房门,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皱眉瞪他,试图把他的羞耻心瞪出来,一边伸手给自己盛粥。
殷卓雍的脸皮显然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