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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琼楼回到屋里,本能地觉得不对,联想着这些天白冲的不对头,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元芳要来给她梳妆打扮,她心里存着事儿,怎么肯好好打扮?坐在妆奁前想了想,下狠心掏出米分盒来给自己脸上胡乱抹了把,又故意用颜色最正的小桃红把嘴唇涂的红艳艳的,无奈这身子颜值太高,这么折腾都没有损失多少。
她狠了狠心,往自己头上一口气插了五六根金簪,穿上连江嬷嬷都嫌老土的酱菜色褙子,配上翠绿色裙子加花里胡哨的红色绣鞋,力求让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元芳被她这一身吓住,急忙要给她重新搭配一身,却被她摆手止住:“别别别,我今天就瞧着这一套好了,你让我穿别的我心里难受。”
元芳无奈,只好把她放出去吓人。
沈琼楼走的时候故意磨蹭一会儿,等进正院地时候白氏夫妇已经来了,白冲在一边站着,堂婶白氏在旁边作陪。
白夫人正笑着说:“。。。我可是瞧了,老夫人家的孩子各个都毓秀钟灵,三姑娘更是。。。”后半句在见到沈琼楼的一刹那自动消音,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屋里所有人,包括沈老夫人在内,表情都出奇的一致,用呆若木鸡四个字完全可以概括。
沈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才对着白大爷和白夫人歉然道:“这孩子差事忙,一忙活起来饭都不吃,逮着什么穿什么,自己连看都不看的。”
转眼就把辣眼睛的装束转化为热爱劳动的优良传统,沈琼楼心里大叹,姜还是老的辣啊!
白夫人虽有些不解,但她见的奇人异事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桩,勤快是好事,儿媳妇要是天天琢磨衣裳打扮她也未必乐意,再说单看这位沈家三姑娘的眉目也是极好的,好好打扮了绝对拿得出手。
她和白大爷交换了一个眼色,神色转眼和缓下来,笑吟吟地道:“知道三姑娘在王府当差事忙,这般装扮。。。也挺好。”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面不改色地把后面三个字说出来。
沈琼楼一击落空,只好悻悻然回了座位。
沈老夫人又瞪了她一眼,这才转过头来,含笑道:“夫人客气了。”
众人又说笑几句,气氛终于活络开,沈琼楼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再干点什么奇葩事儿黄了这桩亲事,没留意白冲频频向自己这般张望,眉眼温柔,冷不丁和她对视一眼,又红着脸低下头,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心虚。
白夫人瞧见自家儿子这般情态,心里暗笑,又同沈老夫人寒暄几句,终于把话拐到亲事上,叹笑道:“这孩子于姻缘上一直不顺,我和他爹到京里来,一半是为了敦促他科举,一半也是为了在京里寻个妥帖地人家,不过京里地闺秀甚众,这般便如大海捞针一般,也不知道要寻到什么时候。”
白夫人还挺中意沈琼楼的,一来想她能在王府当差那么久,品行行事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二来是因为她的家世,她虽不想攀附权贵,但如今是沈家也有这份心思,能为儿子寻个好岳家自然是两全其美。
沈老夫人身为女方家长,自然得矜持着:“夫人莫急,慢慢寻,总有好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竟然越说越投机,白夫人这边已经转头把沈琼楼瞧了又瞧,说道:“三姑娘我今日一瞧便极喜欢的,不知道有没有福气。。。”
沈琼楼急的脑门冒汗,正要祭出抠鼻挖角的杀手锏,就听院外管事颤颤道:“老夫人,夫人。。。咱们府门外有个行首带人来闹,说,说她是白公子的外室,要来给白夫人磕头。。。”
☆、第75章
屋里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白冲,脸上的慌乱之色遮掩也遮掩不住。
他前段日子被同窗带去了欢场,这本也没什么的,可坏就坏在他遇见一位身世凄苦,不幸流落风尘的‘可怜女子’,见她才貌双全,又听闻她的凄楚身世,心里不由得大为同情。
他第二次去的时候便为她赎了身,然后又一个没忍住。。。两人共度良宵,他又是个面软心绵的,经不住那女子哭求,况且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意义不同,所以许了她外室之位,这事儿听着复杂,从发生到现在也不过小半个月。
这时却是一直没说话的白家大爷起了身,瞪大了眼睛高声质问道:“冲儿,这是怎么回事?!”
白家并没有沈家不纳妾的规矩,但就算要纳妾也得是婚后了,在这要议亲的时候弄个外室来,简直是打白沈二家的脸。
白冲嘴唇颤了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知子莫若父,白大爷见他这幅德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白夫人却有些心疼儿子,出声劝道:“冲儿素来心善,没准是有人来故意碰瓷,咱们不如把人叫来问个清楚?”
她说完转头哀求地看了沈老夫人一眼,毕竟这里是沈家,沈老夫人本不想理这堆烂事的,但想到迫在眉睫的和亲之事,还是强压着性子点了点头。
没过片刻管事便把那女子带了上来,沈琼楼抱着全程看戏的心思,仔细瞧那女子,弯眉柔唇,生的十分柔弱袅娜,天生就有股让人怜惜的楚楚之姿。
她进来先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妾听香,白公子之外室,拜见老爷夫人。”
白大爷气得浑身发抖,连白夫人脸上都露出怒色来,厉声道:“冲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冲脸色发苦,口不能言,只冲着听香道:“你,你怎么来了?”
听香嘤嘤哭了起来:“妾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要求什么,只是妾的清白身子已经给了公子,公子总得要给妾个名分啊。”
她又重重磕头,额头又磕红了一片:“妾对公子一片真心,也不求能有个正经位分,只求在您身边当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还望老爷夫人和公子成全。“
白冲本来还十分惊慌,但听她说完,面上不由得显了怜惜之色,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扶她,白大爷已经扬起手,重重一巴掌就盖在他脸上了。
他手还高扬在空中:“你这个孽障,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不光去了那等腌臜地方,竟还带了人回来,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又转头对着听香怒斥道:“你这样的女子,我们家要不起,还是哪里来的回那里去吧!”
白冲本来就性子温柔,被打了一巴掌就僵在原地瑟瑟不前。
这时候就该考验听香的演技了,就见她一下子泪如雨下,膝行几步抱住白冲的腰,哀哀哭了一声,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扇了:“是我不好,害公子挨打了,老爷要打就打我吧,是我该死,是我身份微贱还妄图高攀,我再不敢存非分之想了,我这就去了!”
话音刚落便作势要往地板上撞,这话加上这做派果然惹得白冲大为怜惜,一把握住她的手,难得的起了男子气概,挺胸道:“听香她一个弱女子身若浮萍,爹要怪就怪我吧!”
堂上顿时一阵嘤嘤泣泣的声音,沈琼楼叹为观止,沈老夫人额角抽搐。
他对着亲爹说完,又转头瞧了眼沈琼楼,眼里有几分挣扎不舍,对着沈老夫人道:“我知道老夫人现在恼了,都是我一时糊涂,并不。。。”
沈老夫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向来温和的神色竟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白公子说的哪里话,你做下这事儿是对不住你爹娘的悉心栽培,跟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白老爷和白夫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白冲怔怔道:“沈,沈表妹。。。”
沈老夫人心头冒火,继续打断她的话:“三丫头是来帮着陪客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家三丫头还未出阁呢,白公子若还要闹,我就先让她回去了。”
她说着就给沈琼楼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起身走到内间,继续瞧瞧看戏。
白冲虽喜欢听香,但也分得清轻重,让他为了听香放弃沈琼楼那他绝对不愿意,就算不必两人容貌气度,只把锦川侯府这个岳家拎出来,他也知道该选哪个了。
他见沈老夫人如此作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道我糊涂,听香可怜之类的话。
白大爷和白夫人尴尬至极,觉得白家的脸面今日都丢尽了。
沈老夫人见他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始终不说自己真正的错处,一会儿一个糊涂可怜,倒显得沈家人和他爹娘多不近人情,要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似的。
她本来想直接赶人的,却架不住心里恼怒,缓缓地道:“公子哪里糊涂了?你一点都不糊涂。”
她一指听香:“你知道这位姑娘身份见不得人,你未成亲之前收她做外室,只怕难寻到好人家,你也明知道你爹娘要进京来给你找一桩好亲事,所以便把她的事儿瞒下了,也不说把她送走,想着等到成亲之后再说出来,那时候也没法和离,只能认下了,那样贤妻美妾都齐备,我说的可有道理?”想享齐人之福,做梦!
她眼神锐利,似要把白冲看穿一般:“你逛勾栏收外室都是你的事,别人置喙不得,但存心欺瞒又安的是什么心?”
白冲怔怔地瞧着她,随后又慌乱地低下头,讷讷道:“我,我没有。。。”沈老夫人几乎一言就把他最隐秘,最慌乱,最不可告人的心思道出来了。
白夫人本来还有些心疼儿子,闻言也只剩恼怒和失望。
沈琼楼在心里叫了声厉害。
事已至此,就是傻子也知道这婚事结不成了,白大爷和白夫人带着白冲走了,听香提起裙角小心跟了出去,白氏早已经呆在原处,羞愧到手足无措,站起身慌乱道:“我。。。这。。。婶婶,我真不知道冲儿会做下这等事儿,要是我知道,怎么也不能把她说给楼儿。。。”
沈老夫人知道她的为人,因此心里虽不悦,但也并没有迁怒,缓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你,男人一旦起了心思,哪里是别人能管得住的。”
白氏连连道歉,沈老夫人好言安慰几句让她回去,等人走了之后便一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沈琼楼走出来给她捏肩捶腿,沈老夫人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原来真没瞧出来,他竟是个这样的,那叫什么听香的也是厉害,一下子把人拿住了。”
沈琼楼并不赞同这话:“这也得分人了,大哥在金陵的时候不也遇到美人碰瓷了吗,怎么没见他领一个回来?”
她个人最讨厌以‘哪个男人能拒绝美女投怀送抱’这种理由给自己辩护的广大渣男们,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这个理儿从古至今都不会变的。
沈老夫人点头,又是叹了声。
经过白冲嫖。娼立外室事件,全家上下心情最好的就是沈琼楼,第二天还有兴致跟殷卓雍说这事儿,又后怕道:“要不是那听香来得巧,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殷卓雍笑而不语。
沈琼楼说着说着自己先觉得不对了,狐疑地盯着他:“这里头。。。你没做什么吧?”
殷卓雍轻描淡写:“我让人把他引到青楼,本来是想让他多去几回,再想法子让他逛勾栏的事儿被你们家里人知晓的,没想到他自己先被人勾上了手,那女子手段了得,这就怨不得我了。”
沈琼楼默了片刻,疑惑道:“听香不是你安排的?”
殷卓雍嗤笑一声:“烟花地那种事儿多了去了。”
沈琼楼本来挺烦白冲的,先嫖。娼置外室,又蓄意骗婚,但闻言难免有些歉疚:“你这样不是害人呢?”
殷卓雍白细的食指在她脑门上戳了戳:“要是逛勾栏是害人,那魏王睿王,还有其他几个王爷,甚至是那些贵族子弟,早就该被害死了。”他顿了下:“你知道为何你家里最近急着要给你寻亲事?”
沈琼楼囧了下:“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娘和祖母一直都挺急的。”
他眯起眼,慢慢地道:“皇上已经下旨,要在贵女中选一位侍女为玉昭公主伴驾。”
沈琼楼张了张嘴:“他,他图什么啊!”
殷卓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陈皇后这些年越发势大,如今又影响朝堂,逼他给三皇子封王封藩,彻底退出储位之争,他不过是想拿捏皇后罢了。”
沈琼楼呵呵冷笑:“这手段未免迂回太过了。”
殷卓雍掸了掸天青色的曳撒起身:“走吧,咱们进宫去寻皇上,总不能让你真嫁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昭睿帝说了什么,反正两人足足在嘉明殿谈了一个时辰,而后陈皇后也去了嘉明殿,第二天他便颁了旨意下来,选了太后娘家的女子陪嫁,太后气得又去哭了一回太庙。
沈琼楼对这种手段大为佩服,忍不住问他:“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殷卓雍撇嘴笑:“他做事最爱瞻前顾后,经不住人说两句就改了主意,什么沈家世代功勋,强行让你陪嫁,只会寒了老臣的心,再或者对夫妻之间不要硬来,不妨先示好再徐徐图之,一张嘴长在人身上,还能说不出道理来?”
沈琼楼冲他挑了挑拇指,老哥,你行!
他吩咐陈河备马车要出门,沈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