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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嵬仰头,一口将高脚杯里的红酒饮尽,拿了根烟,点燃了静静吸着。
青色的烟气很快就逸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老大。”苏婕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圆桌上摆放的拉菲,瓶里还剩下一半红酒。“外面太冷了,回去船舱里吧!”
“这点寒冷算什么?”崔嵬沉沉吐出一口烟气,“你试过在这个季节跳进河里的感受吗?”
“没有。”苏婕平静地回答,“老大试过?”
“呵呵。”他轻笑了两声,将手里抽尽的烟头摁灭在圆桌上的烟灰缸里,又拿起红酒瓶,往高脚杯里倒红酒,“跟我喝一杯?”
“好。”苏婕在他对面坐下,吩咐游艇上的侍者再拿了一个高脚杯过来。
崔嵬往她的杯里倒满酒,跟她碰了一下杯,“你随意。”他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苏婕看他这幅样子,忽然就觉得心里很难受,仰起头也将红酒全都喝完了。
崔嵬又给两人倒酒。
苏婕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大,你以前从没这样过。”
崔嵬挑眉,轻笑道:“哦?我没怎样过?”
“我所认识的老大,无所不能,不会被任何事难住,也不会为任何事发愁。”
“呵呵呵……”崔嵬笑出声来,拨开她的手,继续倒酒,“你太抬举我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无所不能?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无所不能。”
苏婕认真地说:“我心目中的老大,就是无所不能的。”
“那我肯定不是你心目中的老大。”
“你为什么会这样?你在为什么事发愁,为什么事难过?”
“你觉得我是在发愁难过?”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苏婕,我说过,我不喜欢其他人揣测我的心思。”
苏婕急切道:“为什么我在你心里也是其他人?”
崔嵬淡淡道:“除了我自己,旁人都是其他人。”
“那风挽月呢?”
崔嵬陡然抬眼,目光陡然变冷,“苏婕,你僭越了。”
“老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崔嵬没吱声,端着高脚杯继续喝酒。
苏婕兀自说道:“如果有一天夏姐姐和风挽月同时遇到危险了,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崔嵬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凉凉道:“我不喜欢这种无聊的问题。”
“老大,你刚刚是在为风挽月的事情发愁吗?”这虽然是疑问句,但苏婕的口吻其实非常笃定。
“不关你的事,不要多问。”
苏婕豁然起身,激动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我比不过夏姐姐在你心里的地位,我也没指望能超过夏姐姐的地位,可是我为什么连一个风挽月都比不过?老大,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要不是当年你帮我,我可能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就不会有今天。在我的心里,你不仅仅只是我最敬重的上司,还是我最喜欢的男人。”
她说到最后,眼里已经隐含泪光。
崔嵬依旧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地继续品尝红酒。
苏婕胸口荡漾着无数热切的情意,无法抑制地呐喊出来:“我喜欢你,我爱你。”
崔嵬微微抬起眼皮,缓缓说道:“苏婕,其实你们心里都很明白,我当年帮助你们,只是为了让你们感激我,继而让你们以我为中心,为我效力。”
“我们都是心甘情愿为你效力的。”
“呵。”他又笑了一声,眼里凝着一团化不开的黑,让人摸不透这笑声背后隐含的意思。“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不会结婚,更加不会……去爱一个人。”
苏婕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涩然道:“你不会爱……”她嗤笑了两声,“这么说,你也不爱风挽月了?连一点点喜欢也没有?”
崔嵬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滚滚东流的滨江,三秒之后,才开口回答:“对。”
“既然不爱,那听到这段录音一定也不会难过了。”苏婕从兜里拿出一个微型录音器,“老大,我知道我的心计瞒不住你,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风挽月的虚情假意而已。”
崔嵬眯眼,“你录了什么?”
“你听到就知道了。”她将微型录音器放进设备里,开始播放录音。
“有事?”这是风挽月的声音。
“有事。”这是苏婕的声音。
崔嵬拧眉道:“你什么录的音?”
“那天见客户,你把风挽月一起带了过去,我和她在洗手间见面时录的。”
崔嵬没再吭气,继续聆听录音。
“我也想离开,可是他不让啊!要不你跟他说说,让他别来找我?”
崔嵬的瞳仁陡然收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高脚杯。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本来就很乖,不需要卖。”
“你!”
“别生气,我知道你很喜欢崔总,我也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嫉妒我。”
“谁嫉妒你了?不过就是个婊子。”
“对!上了床后,男人就喜欢女人骚,这你就不懂了吧!”
“呸!不要脸。”
“没错,我是不要脸。那我问你,你要脸,他愿意跟你上床吗?”
“你费尽心思想跟他上床,却总是不成功,而我一点都不想跟他上床。实话告诉你吧,他每次碰我,我都觉得特别恶心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录音到此结束。
崔嵬脸上一片铁青。
啪一声,高脚杯突然被他捏成了碎片,鲜血沿着他的手掌滴落而下。
第55章
风挽月拿着辞职信,站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敲门进去。
崔嵬只抬头凉凉瞥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桌上的文件上。
“崔总。”风挽月走上前,正要开口,发现他的右手包扎了纱布。她抿了抿嘴唇,原想问问他的手怎么会受伤,但想想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崔总,这是我的辞职信,请您批准。”
他陡然抬头,目光凌厉如刀子一般,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风寄心,怎么会有你这么贱的女人?”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风挽月淡淡一笑,“既然我这么贱,崔总不如放我走吧!免得我总是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崔嵬拍案而起,怒瞪着她,眼眶充血赤红,昨晚苏婕播放的那段录音不停在他耳边回响。
“他每次碰我,我都会觉得特别恶心呢!”
“他每次碰我,我都会觉得特别恶心呢!”
“他每次碰我,我都会觉得特别恶心呢!”
崔嵬每次想起这句话,心口就会涌上一阵无名怒火,烧得他静不下心来。
是的,她是真的对他恶心,否则不会总是变着法子,不让他碰她。先是以宫颈炎为借口,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让他碰她。等他收购了霁月晴空之后,她把他带回家里,却被她的姨妈和女儿打断了。从江家别墅出来那天,她又以她女儿为借口,先一步离开,直到前天,她仍在放他的鸽子。
不仅如此,她还一而再再而三欺骗他,玩弄他,先是莫一江,然后是柴杰,现在又出现一个夏建勇。她永远有一堆理不清的烂账,永远跟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必要留在身边了,应该一脚把她踢开,让她滚得远远的。
风挽月往前走了一步,将辞职信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低眉顺眼道:“请您批准签字。”
崔嵬不肯签字,两手紧紧握拳,右手的伤口再次破裂,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纱布。忍着怒火,他咬牙道:“合济岛动土的前一天,你在酒店里对我保证了什么?”
她依旧垂着眼帘,嗤笑了一声,“您要把我从楼上扔下去么?这里八十几楼,您真把我从这里扔下去,我肯定摔成一滩肉泥。”
他瞪着她,目眦欲裂。
“崔总,我们没有必要再彼此折磨了,以您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只不过是个小贱人而已。”她又掏出一张黑卡放在办公桌上,“这是您的卡,我没有花过这里面的钱。”
崔嵬冷笑,“你没有花过这里面的钱?你以前从我这里索取的钱还少吗?你有骨气怎么不把那些钱全部吐出来?”
她的神情依然很平静,“我为什么要全部吐出来?在您心里一直把我当一个妓女,那是我身为一个妓女陪您上床应得的报酬不是么?”
“对,你是妓女,一个不要脸没有尊严的妓女,从小就是!”他拿过她的辞职信,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撕成碎片扔在她的头上,“你的辞职信,拿去!”
白花花的碎纸片飘落在她的脚边,飘雪一般。
风挽月沉沉呼出一口气,淡漠道:“崔嵬,我一直以为你跟江俊驰和莫一江他们不一样,你至少有一点底线,没想到你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她没有叫他“崔总”,也没有尊称“您”。
他的瞳仁陡然收缩一下,胸口一闷,急促地呼吸起来。
“我打不过你们这些男人,我还躲不过吗?”她没有去捡地上的碎纸片,直接掉头离开。
“你站住!”他怒吼。
风挽月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没错,我是妓女不光彩,你这个嫖客就光彩了?崔嵬,如果我不再需要你的钱,你还能用什么来控制我?”
说完,她拉开门,决绝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风挽月回行政部门收拾自己的东西,其他职员都在旁边默默看着。
世事无常,变化莫测。
谁能想到,毛兰兰走了没多久,风挽月也要被赶出公司了。
她们都曾经是总裁身边最红的女人呐!
男人绝情绝义的时候,真的令人不寒而栗。
风挽月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都装进袋子里,提着袋子走出办公室。
行政部门有几个小姑娘顶着压力上来问她:“风总监,你……真的要走了吗?”
“是的,你们加油,好好工作。”她微微笑了一下。
“那你以后要去哪里上班?”
“不知道,看情况吧!反正不可能不工作,始终还要生活的。”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清淡,从容不迫,好像一切都不以为意,听在耳朵里却又叫人心酸。
生活,多么简单,又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走了几步,风挽月的脚步停了下来。
行政部门来了位不速之客,江二少爷。
“哟,这不是咱们崔总的女朋友吗?灰溜溜的收拾东西是要去哪里呢?”江俊驰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一步步朝风挽月走来。
风挽月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
之前围着她的那几个小姑娘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全都散了去。
“啧啧啧,可怜呐!”江俊驰来到她身边,一面咋舌,一面摇头,“崔嵬嫌弃你被你的继父强奸过,所以不要你了啊?”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霎时一片哗然。
风挽月脸色微微发白,不理江俊驰,抬脚往前走。
“别走啊!”江俊驰无赖地拦住她,“你跟崔嵬上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他嫌弃呢?你说你如果选择跟我多好?我就不会嫌弃你以前的事,合则聚,不合则散,也不用搞到今天那么难看嘛!”
风挽月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压根没有听到江二少爷的话。
江俊驰见她这幅样子,不由更加恼火,“你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风挽月轻笑了两声,目光终于缓缓移到江俊驰的脸上,淡淡道:“江副总,难道你没有听过光脚不怕穿鞋这句话吗?狗急跳墙,你这么逼我,就不怕我把自己做成人肉炸弹跟你同归于尽吗?”
江俊驰果然唬了一下,脸色一变,连忙退开一步,“你……你别发疯。”
风挽月斜了江俊驰一眼,冷笑道:“江草包,既然贪生怕死,就别把人逼入绝境。”
这称呼让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发出一阵嘘声。
江俊驰气得面红耳赤,“你叫我什么?”
“江草包?啊,这个称呼是崔嵬叫的,我只是跟他学的。”风挽月说完,抬起头,昂首挺胸,阔步离开。
江俊驰,崔嵬,狗咬狗去吧!
风挽月乘坐普通电梯,刚下到一楼,就看到周云楼迎面而来。她扬了扬眉,走出电梯,跟他打了个招呼:“周云楼,你好啊!”她也没再称呼他“周总助”。
周云楼走到她身边,表情严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质问道:“为什么要辞职?”
“为什么不辞职?”她神情淡漠。
周云楼看看四周,拉住她往大楼后门走,“你跟我来。”
风挽月没挣扎,跟着他从大厦后门离开了公司。
周云楼把她带到了一家非常隐蔽的咖啡馆,坐在包间里,没有人会发现他们在这里谈话。
“为什么要辞职?”他坐在她对面,凝视着她,又问了一遍。
风挽月无所谓地耸耸肩,“没脸待在公司了呗!”
“没脸待在公司?”周云楼蹙眉,尚且不知道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只是得知她辞职的消息就赶来找她了。他以为她只是又跟崔嵬闹了什么矛盾,所以才会一气之下提出辞职。
“你还不知道吗?”她搅动着杯里的黑色咖啡,缓缓说道:“我十三岁的那年被我继父强奸,他坐了十七年的牢。现在我继父出狱了,江俊驰把他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