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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铺前站着好些人,其中有两个穿着打扮较好的妇人正在说话。
“张东家。”半芹走过来冲内喊道。
两个妇人转头看她,脸上带着几分倨傲,这些富贵人家高门大户的采买粗使仆妇虽然在家中上不得台面,但出来了却是高人一等。
围着油腻围裙的胖大男人走出来,看到半芹咧嘴笑了。
“姑娘来了,东西给你准备好了。”他说道,“真是奇怪,干干净净的,怎么要这东西?”
“东家,那是可以入药的。”半芹说道,一面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外边两个妇人。
“入药?这心肝肺的入什么药?”男人惊讶喊道。
半芹笑而不语。
“半芹姑娘你哄我呢。”男人笑道。
“我哄你作甚,就是一些补药。”半芹笑道。
“补什么?”男人问道。
“也没什么,强身健体啊,白发变黑啊,什么的。”半芹说道。
男人瞪眼,旋即哈哈笑了。
“哪有这种药。”他说道。
两个一直站在外边没说话的妇人此时看过来,目光在半芹身上转了转。
“别人没有,我家是有的。”半芹笑道,也不再多说,伸手接过店伙计递来的包好的东西放入篮子里走开了。
“这是谁啊?”看着半芹走开,一个妇人忽的问道。
正要转身回去的张东家哦了声。
“住在玉带桥,说是家里姓程,也不知道家里几个人,每日用的很多,还都是心肝肺什么的…”他说道,说到这里又咦了声,“莫非真的是入药?”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
姓程…
这个姓如今在家里可是很响亮的,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因为老爷夫人天天挂在嘴上,尤其是病愈的童内翰来家里做客之后,听管事的娘子说说,老爷都吃下去饭了,甚至有些魔怔的想要得个病什么的。
还好被夫人劝住了,说那程娘子如今不治病,要是真得了那不治的病可是真的要死的。
可是程娘子不是住在周家吗?
两个妇人犹豫一下,一个一咬牙,看着装满了篮子沿街向外走的丫头,抬脚追上去。
“。。哎…古妈妈,你们要的羊肉装好了…哎?人呢?”
店铺里的伙计不解的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第十三章看到
天色差不多时,程娇娘离开太平居,马车晃悠悠的从街市中而过。
“娘子,你看那神仙居。”婢女掀起帘子低声笑道。
程娇娘看向外边,神仙居的彩楼依旧鲜艳,门前揽客的店伙计多了几个。
马车一晃而过。
“你看到了什么?”程娇娘问道。
婢女扭头看她,嘻嘻一笑。
“看到这么短短几日就不如以前人气了。”她说道。
“还有呢?”程娇娘问道。
婢女歪头想。
“还有,做人要厚道。”她嘻嘻一笑说道。
程娇娘摇头。
“还有呢?”她问道。
婢女啊了声再想了想,摇头。
“还有什么?”她问道。
“还有。”程娇娘看着外边,这虽然算不上京中最繁华的地方,但也能排上前三,街边酒楼食肆林立,“艰难。”
“艰难?”婢女不解问道。
“要做一件事,要做好一件事,要站住脚,要站稳脚,很艰难,很不易。”程娇娘说道。
窦七的酒楼短短时日被冲的人气大减,是运气不好,也是其他竞争者的联手推波,平日说笑相恭把酒言欢,但私下多少双眼暗自盯着,一旦抓到机会,对手便不会放过。
无关善恶,天道无情,世道艰难。
婢女下意识的跟着看向车外。
车外街上人潮说笑涌涌,旁边一间门面鲜亮阔气的酒楼正有两三个知客在招呼人,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另有两个装束艳丽的女妓在其内抱着酒壶冲过往的客人娇笑抛媚。
世道艰难,万事小心。
“娘子,我看到了,记下了。”她转过头认真说道。
程娇娘的马车回到玉带桥天色近晚。
洗漱过后,半芹将饭菜端上来。
“娘子,有一个姓彭的人家,想要娘子做的药。其主家也是服用金石。与童内翰家是世交。”她说道。
“姓彭?”婢女说道,“莫不是历任三朝名相彭宴家?”
半芹却是不懂这个。
“我这几日走动,听他们说起这个人家,那两个仆妇偶尔的笑谈。说主家天天去找李太医要被诊为不治,一心要得娘子仙方,我便留了心,今日被追上来,含含糊糊的问我是谁家的,我便也没隐瞒,如实说了,两人惊喜不已。”她说道,“我又说了娘子出来养病。尚不能治病。只是闲时做药练手艺,两个妇人问我做什么药,我说不懂也不知道,她们变没有再问,大喜的急慌慌走了。想必不日就会上门来的吧。”
婢女沉吟一刻,一拍手。
“能追着李太医说出如此无礼的话,又跟童内翰是世交,那必然是彭宴家了!”她说道,看着半芹,“啊呀半芹姐姐,你这次可捞到一个好人家。”
虽然彭宴已经不在了,其子孙在朝中地位也并非高位,但还是不容小瞧的,这便是人常说的世家大族,皇帝轮流换,但家族百年不倒。
半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我,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听些闲言碎语罢了。”她说道。
不大肆宣扬,又能准确的短时间内找到新的客户,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鱼有鱼道,虾有虾道,各有各道。”婢女感叹道。
鱼虾各有道,从最下层的仆妇口中说的话,也能在最快的时间传到家中主人耳中。
“果真?”一个虚胖的中年男人喊道,手扶着凭几就要起来,不想一时气力不够差点摔倒。
旁边的夫人并侍妾忙去搀扶,被男人没好气的推开。
他下意识的伸手向一旁瓷瓶,却被夫人拦住。
“老爷,不能啊。”夫人含泪说道,“那程娘子不诊病,你再吃这个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男人有些闷闷的收回手。
“是程娘子的采买的婢女说的,我也去打听了,虽然周家没正面说,但下人已经透出来了,那程娘子是前些时候半夜离开周家的。”厅中跪坐的管事抹着汗说道,“那个宅子我们也去看了,原是陈相公家的,我向陈家问了,虽然没有对外说,但的确是卖给程娘子了。”
“那就是真的!老爷我们快去。”夫人喊道,一面就要起身。
“去什么?我又没到死的时候,去了也白去。”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药!”夫人说道。
“要什么?”男人问道。
“那婢女不是说了,她家娘子虽然不诊病,但是还做药练手艺。”夫人说道,“我们不求她治病,求她给制一味药可好?”
“那婢女说,只是试制,不多。”管事的提醒道。
“那快去!晚了就轮不到我们了!”
男人说道,这一次没有扶空稳稳的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门外。
“快,备车!”
夜色降临时,程娇娘的屋门拉开,廊下坐着的仆妇忙起身,看着自己家夫人走出来。
“彭夫人好走。”婢女在后跟着送出来说道。
“留步。”彭夫人忙说道,一面将怀里的一个小瓷罐抱紧了紧,神情惊喜又激动,似乎拿到了世间的至宝。
“夫人,莫忘了我家娘子的叮嘱。”婢女含笑说道。
“不敢不敢。”彭夫人忙说道。
婢女这才笑着施礼不再相送。
金哥儿待彭夫人走近门边,才小心的打开门,先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夜色降临,灯火照耀门边昏昏不清。
一个仆妇先迈出去叫来一辆不挂任何标记的等在角落里的马车。
彭夫人这才被两个仆妇拥簇着急匆匆的上车,不待坐好,就催着快走快走。
马车疾驰而去,让车里的彭夫人一个倒仰,吓得仆妇们忙扶着。
“还好还好。”彭夫人却只关心怀里的瓷瓶,一面小心的抚摸一面感叹,“这是老爷的命啊。”
仆妇看着瓷瓶也跟着吐口气。
这一晚上跟做贼似的…
“夫人,花了这么多钱,卖了这个,还见不得人…”一个忍不住说道。
“嗨,你懂什么。”彭夫人忙斥道,“那程娘子病还没好呢,不能大肆宣扬,让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仆妇愣愣问道。
“你真是不懂!”彭夫人如今得偿所愿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心情大好,便接着说道,“你们想,她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
就这小小一罐子药,就要了五千贯,五千贯啊!
这是卖药吗?这就是自己生钱呢!铸铜司也没这么快的。
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怕来钱来的太多?
“没听那婢子说了吗?程娘子如今还病着,这些药是花费许久才制出一点的,如果宣扬人人来求药,程娘子可怎么应付得了。”彭夫人说道,“程娘子是菩萨心肠,见不得能治而治不得,这也是为什么搬离周家独居养病。”
仆妇们这才恍然。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她们纷纷说道。
还有一点,彭夫人没有说,伸手抚着怀里的瓷瓶,带着几分得意。
程娘子制出的药有限,她们彭家运气好抢的一份,这么点总会吃完的,如果让别人也知道了,下一次等程娘子再制出来,就不一定能抢到了。
不宣扬,不被人知,她们彭家独知,如此,大好,大好啊。
第十四章来了
太平居。
婢女将飞钱劵推过来,徐茂修伸手接过,递给吴掌柜。
“就有劳掌柜的安排了。”他说道。
吴掌柜算起来经营醉凤楼十几年,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但一次入手且能随意处置的这么多钱还是第一次。
“这些,可以全部用掉?”他问道。
徐茂修点点头。
“可以,不够,再来和我说。”他说道。
吴掌柜笑了,郑重的接过钱。
“半芹姑娘,劳烦捎我进城去。”他说道。
婢女点头应声是。
“娘子已经和陈家老爷说了,他已经应下适时会提点太平居。”她说道。
吴掌柜点点头。
“我想这个法子,也是一试,毕竟如今不比当年了,普修寺也不是当年的见到钱就扑过来的普修寺了,供奉素斋的年年有民众也见怪不怪了,要想如同当年大桶商人那般,只怕不行的,还望娘子和东家心里有个底。”他又说道。
“掌柜的无须担心,娘子说我们要的也不是大桶商人那般。”婢女笑道。
吴掌柜和徐茂修愣了下。
“那要如何?”掌柜问道。
“娘子说,我们一心供奉,只要佛爷看到诚心,就足够了。”婢女笑道。
什么?这是真的要献供奉么?
“没错,用心。”吴掌柜旋即又点头,看向院子里。
李大勺似乎一直站在几案前没有离开过,他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刀,要找出每一部分最合适的那把。
佛爷看得到,民众自然也看得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普修寺中的忙碌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了,但已成惯例一切有章可循。再加上寺中僧人多,所以忙而不乱。
“又来个大头?”一个肥头大耳的僧人问道,放下手里的账册。
“是五千贯。”另一个僧人说道,一面将飞钱劵递过来。
胖僧人接过,带着几分随意扫了眼。
“现在肯花这么多钱来玩的傻子不多了,那就给他个靠外的位置。”他说道,一面笑。
靠外的位置是最能被民众看到的。也是最好的。
但对于如今的民众来说。看到了又如何?素斋而已,还不如当场撒钱给民众更能扬名。
“不是,这家说,要最里面的。”僧人忙说道。
胖僧人愣了。
“有意思。”他笑了。抖着手里的钱。
“人说一心供奉到佛前。”僧人补充说道。
胖僧人哈哈笑了。
“行,那更好,如此有心,佛爷必然要成全他。”他说道,将一张纸唰拉撕下来,“殿前的位置给他。”
殿前是全场的最惹人注目的地方,但却不是这些一心想要靠供奉扬名的好地方,因为那时候只有明海禅师才是唯一的焦点,大家关注也不是素斋。而是禅茶。
不过。有人愿意花钱买这个傻,他们总不能挡着人家吧,我佛慈悲。
次日晨光初现的时候,陈家的马车已经到了程娇娘门外。
“我姐姐陪着家里的姐妹先去了,我来接娘子。”
陈丹娘高兴的跑入院子里。看着已经走出来的程娇娘。
程娇娘伸手接住她的手。
“这么早?”她说道。
“不早了,等人多了,进门还要等,我们还可以先在寺里玩。”陈丹娘说道。
相比于在殿中等候那十几道禅茶仪式,她更愿意享受在殿外玩耍的一刻。
“那我们在外边玩。”程娇娘说道。
陈丹娘瞪眼大喜。
“真的?”她问道,“娘子不是特意要看禅茶吗?”
“本乘兴而来,便已足以。”程娇娘说道。
陈丹娘听得似懂非懂,也没再问,高兴的和程娇娘前行。
“娘子说什么意思?”
身后金哥儿低声问道。
“古时王徽之突然来兴致去访友,一夜跋涉而去,到了朋友家门前又不想见了,于是调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