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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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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好笑啊,多好笑啊,特意想的切合你江州的乡音,怎么你还是不笑呢?”她说道,一面又看笑的捂着肚子的婢女,“你看,人家这个才叫正常,你这是不正常。”

程娇娘看着她,微微一笑。

秦夫人摆手。

“这个笑没意思。”她说道,一面起身,“我走了,你休息吧,我回去再想想,就不信逗不笑你。”

程娇娘起身。

“你别动了,才好了,躺了那么多天,身子还虚着,别再晕倒了。”秦夫人说道,又是一笑,“你好好的,我想好了笑话就来,你要是再晕了,那更逗不笑了!”

程娇娘微微一笑低头施礼,在她身后婢女和半芹跪地俯身大礼拜送。

秦夫人含笑摆摆手,抬脚走了出去。

廊下跪坐的仆妇丫头起身相拥而去。

这边秦夫人还没出门,那边秦十三郎的马停在了门前。

“母亲。”

不待马儿停稳就跳下来往内跑的秦十三郎忙收住脚,唤道。

“小心点,急什么急啊。”秦夫人说道,一面抿嘴一笑。

秦十三郎应声是。

“我都要走了,你才来,算了,我还是陪你进去一趟吧。”秦夫人笑吟吟带着几分无奈说道。

秦十三郎看着她,也似有些无奈一笑。

“母亲,这次儿子输了,儿子好容易从先生那里偷跑出来一趟,请母亲垂怜。”他躬身施礼说道。

“真是的,白养你这这么大了,竟然要赶母亲走。”秦夫人一脸哀伤对身旁的仆妇们说道。

只不过仆妇们没有惶恐不安,反而都露出笑脸。

“夫人,这都怪您能说会道爱说爱笑的,那程家娘子不爱说话木头人一个,如是有你在跟前,只怕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十三公子岂不是白来了。”她们笑道。

秦夫人摇着扇子笑。

“那是她的缘故,可不能怪我。”她笑道,一面用扇子拍了拍秦十三郎,“快去吧。”

秦十三郎笑着再次施礼,迈步进了门。

程娇娘已经走出来,站在廊下看过来。

秦十三郎含笑疾步过去几步,端详她。

一如既往,一如既往,能够一如既往,是多么难得的事。

“我是谁?”他指着自己忽的说道。

程娇娘微微一笑,摇摇头。

“真不认得了?”秦十三郎惊讶问道。

“敢问公子贵姓大名?”程娇娘问道。

“某,姓秦,名弧,字之乐,族中行十三。”秦十三郎整容答道。

程娇娘点点头,矮身施礼。

“秦公子。”她说道。

秦弧?之乐,十三公子?

“那,为什么六公子,会称呼你为桑子呢?”在一旁的半芹忍不住问道。

“因为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天地四方者,男子之所有事也。”程娇娘看着秦十三郎慢慢说道。【注2】

秦十三郎看着她展开了笑脸。

“果然是好了。”他说道,“而且好的还出人意料。”

他看过这女子几案上的书卷,是最简单最普通甚至不入流的野史轶闻,未来京城之前,从半芹的话里可以得知,她过目即忘,那么自然不会看太多书,来了京城之后,就他所知所见,案头上摆着的始终是这一本。

而此时她能脱口信手拈来自己名字的出处,可见大好。

那个信的主人,真的是她的师父吗?

治好了她的痴傻病,教授了她神奇技艺精妙算计的师父…

这一封信,真的是点醒了她,就好像她当初气死自己然后才治好了他的腿那般,不破不立,不通不破吗?

秦十三郎又认真的打量程娇娘。

“那,请问娘子你是谁?”他问道。

你是谁?

就是这个问题击倒了娘子!

这将近一个月的日子她们几乎过了一辈子般难熬。

这辈子她们都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

半芹和婢女面色微变踏上前一步。

廊下肃然而立的女子并没有发生可怕的一幕,反而是微微一笑。

“我江州程氏女,名昉,。”她说道。

因日而生,方生方始。

你是我程家最明亮的女儿。

日光下半空中似有高大儒雅的男子虚影投来一笑,烟消云散。

************************************

注1:选自吕叔湘《语文常谈及其它》这个笑话的关键在于拿“之”字谐“猪”字,这是部分吴语方言的语音,在别的地区就不会引人发笑了。

注2:《礼记。射义》

第三章名命

离开程家,心烦意乱的李太医谢绝了陈夫人的邀请。

“反正她好没好你们自己也看得出来,不用我去给你家老太爷再絮叨。”他说道。

陈夫人有些尴尬的应声是,只得让他走了。

到底是怎么醒来的?

到底是怎么醒来的?

以前他断人不能治,人便会被那娘子治好,如今竟然他断这娘子不能治,这娘子自己也能好了!

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

他千真万确的诊那娘子气脉将断,怎么一夜之间就恢复如常了?

难不成这小娘子的来历果然如传言中那般…。

遇仙…。

“怎么回事呢?”他喃喃说道,“怎么就心病解了呢?”

有人噗嗤笑了。

李太医回过神,看到面前单腿屈膝而坐的少年郎。

“哎,我怎么来殿下宫中了?”他说道。

“我怎么知道。”晋安郡王笑道,“我正读书呢,你闯进来,闯进来坐下就自己参禅。”

李太医哦了声,想起来了,又叹口气。

“到底怎么治好的呢?”他又说道。

晋安郡王看着他扑哧扑哧笑了。

“这都是李太医你的功劳啊。”他说道,“果然但凡你诊治了不治的,就一定能治好。”

他说着拍腿哈哈大笑。

李太医瞪眼。

“你快跟我说,这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喊道。

难道真是李道祖的传人?

难道是将死之时,李道祖亲自来给她续命了?

看看,他都想些什么了?竟然有这些荒诞的念头,他要被这个程娘子折腾的疯了!

“李大人,李大人。”晋安郡王哈哈笑了,伸手拍他的胳膊,“其实治好她的不是她。”

李太医看着他。

晋安郡王伸手指着自己。

“是我。”他说道。

李太医看着他。

“是我把她叫醒的。”晋安郡王微微一笑说道,眉眼里带着几分得意。

李太医愕然。

“你?”他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晋安郡王笑道。“告诉她她是谁就行了。”

李太医愣了下。

“她是谁?什么意思?”他不解问道。

“你还问什么意思?你到底会不会当大夫啊?你连病人的症结都不知道吗?她的症结不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吗?”晋安郡王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吗?”

李太医摇摇头。

“她自小是个痴傻儿。”晋安郡王说道,负手踱步,“好了之后,先前的事一无所知,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人始生三月而加名,得名才得灵,有名便聚魂,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遇到问就茫然不知。”

李太医听得似懂非懂。

“她不是叫程娇娘吗?”他说道。“还有什么名字?”

“娇娘,是她外祖母给她起的名字,不是程家认定的名字。”晋安郡王说道。

“她一个痴傻儿,程家都要溺毙的。谁给她冠名啊!”李太医皱眉说道。

“错了。”晋安郡王说道,停下脚冲他摆了摆手指,“程家给她冠名了。”

李太医看着他没说话。

“她未出生以前,程家老太爷盼之又盼,名字早早的就起好了,待生了之后,虽然是女童,但也欢喜,她是到了周岁之后才看出异样的。所以三月加名应该是存在的。”晋安郡王接着在厅堂里踱步,“周家既然叫她娇娘,想必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便直接从吏部要了其父的解状,因为年代久远。上面并没有子女的描述,不惊动程家是不行了,所以我便干脆传话让人直接去程家查族谱,果然…”

“果然如何?”李太医问道。

晋安郡王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她的名字了。”他说道。

“那又如何?”李太医问道。

“我就告诉她,她就醒了。”晋安郡王说道。

李太医瞪眼看着他。

“你开什么玩笑!哪有这样简单?”他喊道。

“就这样简单啊。”晋安郡王亦是瞪眼。

“这怎么可能!”李太医断然否认。

这么古怪的病,竟然喊个名字就治好了,搞什么鬼嘛!

晋安郡王咧嘴一笑,露出细白的牙,一摊手。

“可是,我一喊,她就这样醒了。”他说道,“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的古怪。”

别说李太医觉得古怪,当时那女子睁开眼,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是程昉?”她不仅睁开了眼,还动了动嘴唇,说出话来。

声音虚弱,但能听的清清楚楚。

“是的,你叫程昉。”

灯光下,那女子的眼神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璀璨,哪里有半点垂死病气!

是这些人夸张了病情,还是真的是自己唤醒了她?

是唤了她的名字醒了,还是听到自己唤她,她醒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真是臭美!

自己的声音有这么好听吗?

不过,也不难听吧…。

内侍扭头从门外看过来,明亮的室内,白发老者伸手抓头神情茫茫,少年郎君笑容四溢琅琅。

殿下这样的笑可是许久没见到了。

内侍也是微微一笑。

喧闹一天的院子随着夜色沉静下来。

半芹吐出一口气。

“才一天啊。”她说道,“累死了。”

她说这话,干脆在廊下席地坐下来。

“才一天啊,陈夫人秦夫人她们都连茶都没吃,你累什么啊。”婢女笑道,一面伸手推她,“快起来,煮杯茶给娘子吃。”

“不煮了,累死了,我要休息一下,娘子…就别喝了。”半芹说道。靠在栏杆上。

婢女掩嘴笑了。

“你可真是胆子大了,竟然连娘子都不管了。”她说道。

“不管了,不管了,我再也不想管了…”半芹说道,说着说着哭起来。

婢女眼眶顿时红了,伸手推了她一下,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不都好了嘛。”她哽咽说道,挤出一丝笑,也在一旁席地坐下。

半芹哭着转头看她。

“你坐下来干什么?屋子里不能没人啊,看娘子要什么…”她哽咽说道。

“要什么她自己拿嘛。”婢女说道。笑着靠在栏杆上。看着夜空吐出一口气。“累死了,天塌下来有人顶着,我可是能歇一歇了。”

半芹噗嗤笑了,笑着又哭了。抬手擦泪。

夜色浓浓,半芹逐一熄灭了灯,来到卧房里,小心的看向卧榻上。

程娇娘侧卧看着她。

“娘子还没睡?”半芹说道,跪坐过来,“要喝水吗?”

程娇娘摇摇头,起身坐起来,要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

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场景,却让半芹有些恍惚的熟悉。

雷劈后的道观残垣里。醒过来的娘子也是这样的看着自己。

“娘子,你想起来了吗?”她迟疑一下问道。

“想起来一部分。”程娇娘说道。

“想起来老夫人和奶妈了吗?想起来,我小时候喂你吃糖了吗?”半芹眼睛亮亮的问道。

程娇娘看着她,摇摇头。

“想起我是江州程氏。”程娇娘说道。

半芹愣了愣,点点头。

这个还用想吗?

“江州程氏出蜀州。剑门上断,横江下绝,祖卜筮者贱业,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龟为言利害…。”程娇娘接着说道。

半芹瞪大眼。

什么什么…。

看着半芹瞪大的眼,程娇娘笑了笑。

“去睡吧。”她说道。

半芹哦了声,有些不安,她问的问题是不好…

那些痴傻儿的过去能有什么好的事。

“过去的事,娘子还是忘了的好。”她忍不住说道。

此话一出,夜灯下程娇娘的神情微微一变。

忘了的好…。

忘了,挺好的。

她想起来的一部分,是自己叫什么,想起来她的家,她的族,但是这些完全不够。

因为只有名字,干巴巴的名字,干巴巴的谁是谁,干巴巴的形容在脑子里展开,没有欢笑悲哀愤怒忧伤,没有曾经感受到的心疼…

“半芹,取镜子来。”程娇娘说道。

半芹点点头,从卧榻边取了铜镜。

夜灯下,昏昏铜镜里模糊的女子形容,陌生的女子…。

程娇娘伸手抚摸脸。

也是江州程氏,也是程昉,为什么却又不一样?

这个程家与自己的程家有什么干系?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一切都想不起来,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那个拿走了她的心的男人。

眼睁开了,心还是不在,所以还是不全。

而那个男人,她想不起他的名字,他的样子!

他是谁?

为什么偏偏不知道他是谁?

“娘子,娘子。”半芹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的喊道。

人说晚上不要照镜子,会被摄魂的,娘子才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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