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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被抬进来的程四郎,一直跪坐在高小官人身旁神情木然呆呆的朱小娘子猛地醒过来。
“程郎君。”她喊道,起身有些踉跄的要扑过来。
但刚走了没两步,就被高小官人伸手揪住,伴着一声尖叫人又狠狠的被甩回来。
而做了这一个动作的高小官人神情不变。
哥哥?
原来是妹妹。
高小官人笑了,屈膝换个舒服的姿态。
什么时候,男人们在外受了欺负,会要当妹妹的出头来了?
这程什么郎的家里可真是有意思。
“是我让人打的,小娘子,你想怎么样吧?”他笑问道。
“我要先问清楚了,才知道要怎么样。”程娇娘说道。
高小官人哈哈笑了。
这小娘子有意思,神情既没有焦急也没有哭闹,看样子真的就是来问问。
有意思。
“行啊,你问吧。”他笑道。
第七十二章再争
“杀人啦,杀人啦。”
被人踢了一脚,醉客从昏迷中醒来,大声的喊道。
“杀什么杀!”有人喝骂道。
“用箭,箭射死…射死了好多人…”醉客比手画脚,一面向左右看,话音一顿,“哎?人呢?”
根本就没有死伤的人,而且也没有想象中的血迹。
不过干干净净的虹桥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多人,一个个兴奋的看着一个方向低声议论什么。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的幻觉?可是不对啊,他明明看到楼下的人用弓箭射过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此时高小官人的包厢里,很多人心里也发出这个疑问。
“你为什么打他?”
小娘子问道。
“那有什么为什么?”高小官人笑了,看着眼前跪坐的女子,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程四郎身上,“你要做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
这个说要问话的古怪小娘子并没有像正常的那样问话,而是在一个婢女抱着包袱跑进来后,将那个被打晕的程四郎摆在了面前,对着那受伤的手腕又是针扎又是揉捏,一边问话。
“我在给他治伤。”程娇娘答道,抬起头,“打人总是要有理由的。”
高小官人嗤了声。
适才说这个程什么郎君是个傻子,看来这个妹妹也是个傻子。
“这是德胜楼,他要跟我争教坊司的花魁,争不过,就挨打呗。”他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
“原来如此。”她说道,“那倒是,争不过自然是要挨打。”
高小官人皱眉,还要问什么,那小娘子不知道在程四郎的手上做了什么,程四郎一声痛呼醒过来了。
“四郎君。”婢女激动的喊道。
程四郎悠悠回过神,看着程娇娘一阵茫然,旋即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要起身。
“妹妹。”他喊道,“我。。”
“你没事了。”程娇娘说道,伸手拿起他的手让他看。
手…
那些如雨的拳头打在身上并没有让他痛晕过去,而是当手生生被一脚跺断的时候,又是痛又是怕晕了过去。
手!
他的手!
被轻轻抬高到眼前的手,手腕已经被一层层白布裹起来,还两边还各自绞着一根短短的树枝。
“别担心,过三天,就能动了,一个月就完好如初。”程娇娘说道。
完好如初?
程四郎有些将信将疑看着她,他当时可是听到自己骨头碎了的声音…
“四郎君,你放心,当初李大勺的手都被人割掉了,娘子还能接起来,你的不过是骨头断了而已。”婢女笑道。
哦,对,对,程四郎神情又激动欢喜。
“我知道了!”
看着这边完全忽略他们的几人,高小官人下首的一个男人猛地喊道,伸手指着程娇娘恍然大悟。
“你是那个程娘子!”
断手再续,起死回生,可不就是那个神医程娘子才能做到的吗?
还有,她姓程!
原来是她啊。
江州傻儿!
高小官人收起笑,坐正了身子。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傻子家的。
“原来是程娘子啊,真是久仰久仰。”他又堆起笑,拱手说道。
听到这边的声音,程四郎不由看过来,一眼看到那边失魂落魄的朱小娘子,再看这个胖子,他就明白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妹妹,妹妹,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你快走吧。”
程四郎羞愧交加,用袖子遮住脸喊道。
原来这还是在德胜楼!还来到了这个高小官人面前!
竟然让妹妹来了这里!面对这样的人和事!
伴着他的喊声,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响,门外一阵吵闹击打声。
“十四官人您还好吧?”
有人高声问道。
虽然逛青楼带的人不多,但出了事,来的人可不少。
高小官人微微一笑,看着厅内围着的程家的侍从将弓箭对准自己。
“都住手。”他说道。
门外的击打声停了下来。
“程娘子,你想如何?”高小官人看向程娇娘似笑非笑问道。
“那要看高小官人你想如何。”程娇娘说道,“是继续打着还是别的法子争。”
高小官人微微愣了下。
“争?争什么?”他问道。
“争花魁啊。”程娇娘说道,目光看向一旁跪坐的朱小娘子。
争花魁?
此言一出满厅的人都愣住了,连朱小娘子都抬起头看向她。
“妹妹!”程四郎掩面喊道,都快要哭出来了,“不是的…。”
他不是…
他不是。。
那他是在做什么?他该怎么说?
不待他说,高小官人惊讶的开口了。
“程娘子,你说什么?”他问道。
“你和我哥哥不是在争花魁吗?”程娇娘问道,“那就接着争吧。”
这一次大家终于都听明白了,不由哗然。
“程娘子,你不是说笑?”高小官人问道。
这是在赌气吧。
“妹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程四郎挣扎着起身一面喊道。
“不,这都是我的错。”
朱小娘子也再次扑出来,哭道。
“都是朱衡的错,朱衡给程郎君程娘子请罪。”
啪的一声脆响,屋中的哭声喊声顿时停了。
程娇娘收回手,看着厅中碎裂的茶碗。
“哭什么,喊什么?”她说道,微微皱眉,“人不风流枉少年,逛青楼,包花魁,又算什么大事,你为花魁,当以人争为喜,他们为消遣,当以争为嬉,玩的起就玩,玩不起就别玩,出点事就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岂不可笑!”
这样吗?好像也对啊。
厅中的人被说的都有些发怔。
她是花魁,当以人争为喜,不该以人争而恼怒厌烦。
高小官人追捧她喜欢她,她应当高兴,应当笑脸相迎,才不是本分。
可是…。
朱小娘子不由面色发白,闭气眼泪流而下。
她如今是已经失了本分,玩不起了…。。
“高官人,这个花魁,你还争不争?”程娇娘并不理会旁人如何,而是只看向高小官人,再次问道。
青楼招j,争花魁嬉戏,明明应该是很亵玩靡靡的事,但此时此刻看着这小娘子的神情,再听着她说的话,厅中好些人不自觉的肃正起来,似乎这件事是很严肃很庄重的。
没错,这件事的确很庄重严肃。
高小官人看着眼前的女子,收起脸上的笑。
没错他是在争花魁,既然知道是他再争,这女子还敢说这种话。
这是在叫板!
她在和他高家叫板了!
这个程娘子,终于明目张胆的来和他们高家叫板了!
这个程娘子虽然第一次见,但他并不陌生,父亲在家常说,而外界也多有传闻,有个高人师父,学了一身奇巧神技,民间有威名,朝堂有凶名。
父亲说这个女子才智胆略都世间少有,如果不能为高家所用,便一定要除去。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他们高家亲自动手,一来他们要做的大事还很多,这个小娘子蹦达恶心人但还不至于危急他们根本,做事要分清主次,是父亲一直强调的事,二来么…。。
“虽然民众愚昧之言不可信,但这个女子的确有些晦气。”高大人曾捻须感叹道,“看看碰上她的这些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比如刘校理,比如姜文元,比如冯林。
别的人倒也罢了,与他高家没什么干系,与他十四郎更没关系,只是这个姜文元。
姜文元不仅是他父亲在军政上的大助力,更是他做些私下生意的得力助手,自从倒了姜文元,他简直被挖了一块肉去。
如今这个程娘子不仅不绕着自己走,反而主动惹上门来了。
她真以为自己能够横行无敌了吗?
他们高家是不愿意对她动手,可不是不敢对她动手。
此时如果来面前认个错陪个礼,说几句话软话,这件事也就哈哈一笑揭过去了,暂时还能给她面子上的客气,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嚣张如此!
争花魁!她还要跟自己争花魁!
“这么说,程娘子是要争了?”他慢悠悠说道。
“那是自然,有始有终,既然开始了,怎么也要分出个结果。”程娇娘说道。
…………………………………………………。。
“他们要做什么?”
心惊胆颤思绪乱纷纷的莫娘子听到知客来报,顿时吓了一跳。
“要继续争花魁。”知客说道。
还要争?
莫娘子有些失神。
“…。那程娘子还说了,适才是高官人人多,她哥哥吃了亏,如今她也带人来了,问高官人是接着打,还是别的什么…。”知客说道。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事,他说的不由眉飞色舞。
一个妹妹带着人来替哥哥争花魁打架,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什么争花魁!”莫娘子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的知客帽子歪了,“你他娘的蠢啊,现如今哪里还有花魁的事,这明明是高家和程家杠上了!”
杠上了!终于杠上了!
一旁跪坐俯地哽咽的春灵微微抬头,嘴角浮现一丝笑,但旋即又伏地大哭。
“我可怜的姐姐…”
怎么争?继续打吗?
朱小娘子坐在厅堂里神情木然,看着面前的人。
争花魁!
她忽地笑了,笑的眼泪闪闪。
是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又算什么大事,争的是风流,争的是脸面,跟她这个花魁又有什么干系。
她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不用打。”她忽地开口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她。
“本是风雅嬉乐之事,动手打架就可惜了。”
“再者奴家虽是教坊司的官ji,但如今不是官府应酬宴请,所以也不用比你们的身份地位。”朱小娘子接着说道,“如今只是夜游嬉戏,奴家ji人,ji人者就是谈钱,价高者得之。”
她说罢微微一笑,看着高小官人,又看向那程娘子。
“所以,哪个出价高,朱衡就陪那个。”
高小官人看向程娇娘,程娇娘也看向他。
“好。”高小官人微微一笑说道。
“好。”程娇娘亦是微微一笑说道。
第七十三章高价
周六郎几乎是骑着马冲入德胜楼的,这让原本就喧闹的大厅里又是一阵热闹。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却没人来呵斥他,而因为马儿闯入而惊慌的人们很快也不再理会他了。
德胜楼周六郎不是没来过来,只是都是白日来,晚间还是第一次,鼻息间满是浓腻的脂粉香气,入目花红柳绿,虽然天气并没入夏,但厅中的女子们几乎都换上了夏裳,露着白花花的细腻肌肤。
周六郎只觉得头晕眼花。
这不对啊,不是带人来闹事了吗?怎么大厅里的气氛不对啊。
看不到剑拔弩张对峙,看不到人人退避奔走,看不到满地狼藉,反而看到的所有的人都看向一个方向,神情激动又兴奋。
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在这里?
周六郎紧绷的身子有些僵硬,他翻身下马,握着衣袍下的跨刀。
“…。怎么样怎么样?”
“…开口就是一千贯…”
“…天啊一千贯了…。”
“…。你们压不压?”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
周六郎皱眉,难道德胜楼已经改成赌楼了?看看这些人一个个如同赌徒般兴奋的神情。
“你们干什么呢?”周六郎问道。
一个男人激动的回头,伸手指着楼上。
“那边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争花魁朱小娘子。”他说道。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争花魁…。
德胜楼,花魁,高小官人…。
小厮那支离破碎的话在耳边再次响起。
不会吧!这女人!
周六郎抬脚疾步向二楼冲去。
包厢内,莫娘子一脸呆滞,她六岁入教坊司,如今三十六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
“…。三千贯…”
女声淡淡说道。
“三千贯一晚?”有男声问道。
三千贯一晚作陪…。
要是这样作陪几晚,赎身钱都够了。
莫娘子喃喃,抬头看着面前的二人。
争花魁不是没见过。但这样大手笔的争还真是头一次,而且还是妹妹代哥哥争花魁。
“一万贯。”高小官人带着几分轻松随意说道,“包一个月。”
他一面看旁边的管事。
“我们没带那么多钱出来,所以打欠条。”管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