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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没好气的说道,“从龙之功护主大功。就算是见不得人的事,也只是说让你知我知而已,又不是要宣告于天下,这些人搞什么把戏呢。”
景公公默然一刻。
“也许,并没有什么为了殿下如今而做出的刻意的安排?”他说道,“就如那范江林说的,行路就是备兵器,李茂说的,研讨改进试验一些烟火弹之类的,周公子说的,他也不知道那时高陈要害太子,卫戍军也只是察觉城中异动所以来卫戍,也不知道其内高陈二人谋逆……”
他的话没说完顾先生就打断了。
“不是刻意的安排?难道都是人之常情?行路准备兵器的人之常情,指导弟子的人之常情,关心皇后娘娘的人之常情,对于弱太子坐江山而知道必乱的常情?”他瞪眼说道,“人之常情会做到如此?一个个的那么多人都心领神会如此?你信吗?”
的确是……太匪夷所思了,太难以置信了。
景公公搓了搓手没有说话。
顾先生看向内院,眉头皱起。
“其实这些会巫祝之术的人就是这样。”他忽的说道,“也知道是秘术不能见人,所以做事都故弄玄虚的,问了就说一些道可道非常道道不可言之类的。”
他摇摇头。
“随便吧,反正如今大局已定,过去的就不说了,只是以后行事还是不要这样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的好,就比如那晚从清远驿突然的往回跑,为什么不说一声,这样大家还可以多带些人,也不至于在城门牵绊太久。”
“也许太子妃殿下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出什么事……”景公公笑道。
顾先生瞪眼看他。
不知道的话跑什么跑,景公公讪讪笑了,举举手示意自己错了。
“什么都好,就是这样不好。以后呢有事希望太子妃殿下提早说,大家都是一家人。”顾先生接着说道。
以后……
景公公忍不住回头看向内宅。
“也许没有以后了。”他喃喃说道。
如果真是巫祝反噬的话,那就是无解的。
没有以后?
顾先生心里跳了一下。也忍不住回头看去,神情变幻一刻。
……………………………………………………。。
夜色深深。天子寝宫内还亮着灯火,端坐在几案前的方伯琮合上最后一本奏章,抬手揉了揉眼。
“父皇。”他对这卧榻上躺着的皇帝低声说道,“儿臣已经看完了,怎么处置的您都听到了,您觉得如何?”
室内沉默,自然无人应答。
“如果有不妥,请父皇指点儿臣。儿臣告退了。”方伯琮说道,施礼。
至此一旁的内侍才躬身过来搀扶他起身。
“殿下,不如留宿宫里吧。”内侍说道,“今日太晚了。”
方伯琮摇摇头,没有说话抬脚。
内侍们忙给他披上斗篷带着兜帽,拥簇着离开天子寝宫。
摇曳的灯火点缀在宫殿中,忽的在一处停下来。
看着方伯琮看向一个方向,那一处宫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内侍们心里有些不安,那里是宣文太子停灵的地方。
“殿下今日累了。不如……”内侍们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方伯琮已经向那边走去了。
内侍们无奈只得忙招呼人跟上。
穿着孝衣的内侍宫女们纷纷退开,方伯琮慢慢的走到棺椁前,四周摆满的冰让这里如同冰窖寒气森森。
他慢慢的坐下来。看着棺椁。
“六哥儿。”他说道,“就要送走你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嗓子沙哑再也说不下去了。
再也见不到了,再也没有了。
他垂下头。
“哥哥…”
耳边陡然有声音响起。
“哥哥救我…。”
方伯琮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棺椁里有小小的孩童冲他伸手。
“哥哥,哥哥,救救我…。”
六哥儿?六哥儿!
方伯琮狂喜起身伸手,但有人拦住了他的手。
“程昉?”他看着身侧的人。又惊又喜,“快。快救救六哥儿……”
眼前的女子面色木然,摇摇头。
“不行。”她说道。“不能救他,让他死,要不然,怎么治高凌波的罪?”
方伯琮看着她,只觉得呼吸停滞。
不,不。
“你忘了。”眼前的女子看着他,木然一笑,“你不离开京城,高凌波怎么会来杀你?六哥儿不死,高凌波怎么伏诛?方伯琮,你忘了吗?你们都是诱饵啊。”
诱饵……
都是诱饵……
“哥哥!哥哥救我!”
方伯琮猛地坐起来,气喘吁吁,入目一片昏昏,青色的帐子闯入眼帘。
旁边有视线落在身上,他猛地转过头。
窗边矮榻上的周箙正坐起来看着他。
内室帘子外有脚步声传来。
“殿下?”婢女的声音关切的传来。
是做梦的。
方伯琮坐正身子。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卯初过一刻。”素心答道,“还早,殿下再歇息一刻吧。”
方伯琮看向卧榻内,程娇娘安然,他坐着身子投下一片阴影遮住她,已经瘦了一圈的身子看起来更加娇小。
他伸手轻轻的抱起她让她翻个身,再捏了捏被角,起身下来,径直出去了。
看着洗漱更衣在内侍的拥簇下离开的方伯琮,素心和半芹转回,内室里周箙已经躺下了,面向窗侧睡着,似乎对屋子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丝毫无觉。
“这叫什么事啊。”半芹忍不住低声说道,“简直太荒唐了,殿下怎么就纵容他如此。”
“因为殿下纵容娘子啊。”素心低声喃喃,“娘子珍视的,娘子喜欢的,殿下自然也珍视喜欢包容。”
半芹沉默一刻。
“但愿娘子快些醒来吧。”她垂头低声喃喃。
………………………………………………………。。
天色蒙蒙亮,城门却已经打开了,一队人马疾驰而出,在青光里给外的显眼。
“殿下,您要去哪里啊?”景公公跟上方伯琮,低声急急说道,“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危险,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方伯琮说道,随着风罩在兜帽里的脸忽隐忽现,“太子就要发丧,朝事已停,孤可以走一走。”
景公公有些无奈只得跟紧。
方伯琮的马儿却猛地收住了,人看向一个方向。
“哦,殿下,那边是太子妃给茂源山兄弟还有程四郎立的墓。”景公公低声说道。
程四郎啊。
方伯琮轻轻吐口气。
“说起来,孤还没去看过他呢。”他说道,“好歹他也是因为孤而死的。”
“殿下,怎么能这么说!”景公公摇头断然说道。
方伯琮没有说话,催马过去了。
坟墓前围着栅栏,收拾的干干净净。
方伯琮下马走过去。
“……殿下也还没看过茂源山字吧。”景公公说道,“果然写的很美呢。”
那是自然。
方伯琮嘴边浮现一丝笑,目光扫过这些墓碑,忽的笑容凝滞了。
那是……什么?
他猛地上前一步。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他问道。
景公公被他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忙看过去。
“这是,程字。”他凑过去念道,“哎,怎么就刻了一个字?这也是太子妃刻了吗?是不是没刻完?”
话音才落,就听方伯琮陡然大笑起来。
景公公吓的抖了抖,愕然看着方伯琮。
年轻人大笑着,仰起头,兜帽掉下来,露出形容。
“现在,可以刻完了。”
他大笑着说道。
“现在,可以刻完了!”
现在,可以刻完了!现在,可以刻完了!
第七十八章可想
日光渐亮,路上来往的行人多了起来,这边的人马就引来不少好奇的窥视。
“殿下。”
景公公忍不住低声说到,看着墓前坐着的方伯琮。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自从大笑过后,方伯琮就这样席地而坐,看着程四郎那写了一个字的墓碑不说不笑不动至今。
到底怎么了?
最近遇到的事太多了,也太突然了,高陈谋害太子,太子薨,过继为皇子,册封为太子,太子妃昏迷不醒,乱七八糟劈头盖脸一口气劝砸过来,更别提那些蜚短流长,殿下这日子过的实在是艰难,最艰难的是太子妃依旧不醒,且如此的古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家里看着太子妃会伤心吧,那来这里看墓碑岂不是更伤心?
“你看这些字。”方伯琮说道,伸手指着眼前的墓碑。
景公公点点头。
“看到了,太子妃殿下写的真好。”他说道。
方伯琮笑了。
“你还记得茂源山这几个字吗?”他说道。
记得啊,这几个字可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呢。
“不,孤是说,你记得这几个字是怎么写出来的吗?”方伯琮说道,伸出手,慢慢的抚过墓碑,“徐茂修…。”
他念道。
景公公笑了。
“当然记得了。”他说道,“那时候啊太子妃真是胆大包天,也多亏了殿下在陛下面前替她周旋说好话,要不然陛下的怒火不知道要被挑起几次,她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如愿,为她的义兄们得功得赏。”
似乎是回忆起以前的事,方伯琮的脸上也浮现笑容。
这么多天了。殿下这还是第一次露出笑。
“平了冤屈,还不算了事。”他说道。
景公公点头笑。
“是啊,平了冤屈算什么。那些阻止太子妃平冤屈的人都也不能就此算了,在高凌波眼前硬是扳倒了姜文元。”他说道。“扳倒了姜文元之后,太子妃殿下才写了这些字……”
他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到了。
茂源山墓原本是无字碑,后来冤屈平反,姜文元被罚之后,才刻上了名字。
冤屈平反,姜文元被罚之后,有仇报了仇,有冤报了冤之后……
景公公的视线慢慢的看向这边的墓碑。
程四郎的墓碑。
他想起来了。当初下葬时程四郎的墓碑也是无字的。
此时这块墓碑上,一个程字格外的刺眼。
什么时候刻上的?
那时候京城里都在等着看太子妃会给程四郎怎么扬名,结果没有酒也没有烟花,什么都没有,就好像被遗忘了一般。
怎么会遗忘,绝不会遗忘,不是不写,而是时候未到。
酒,烟花,怎么能安抚她的亲兄长。
血债自然只有血偿。
先死了小高。如今老高也死了……
景公公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他不由脚一软,歪倒坐下。
“现在。可以刻完了!”
方伯琮说道,站起身来,转身慢慢的走开了。
“殿下!”景公公忍不住喊道。
方伯琮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骑上马。
“走吧。”他木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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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呼,窗棂被拍打的一阵响,素心忙伸手拉好。
有人掀起帘子走进来。
“殿下让人来说,今晚不回来了。”半芹说道,“明日宣文太子下葬,今日殿下在宫里为宣文太子守灵。”
素心点点头。看向内里,周箙正站着程娇娘卧榻前皱眉。
“六公子。您也早点歇息吧,今晚我和半芹在这里。”她走过去说道。
周箙站直身子。
“不。”他说道。“我在这里。”
半芹和素心有些无奈的对视一眼。
这日子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难道娘子一辈子不醒,他就要这样守一辈子吗?
念头闪过,半芹大惊,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怎么了?”素心不解的看着她。
“没事没事,有蚊子。”半芹说道,一面笑了笑说道,低下头去给程娇娘翻身。
都深秋了哪还有蚊子,素心叹口气,知道半芹的心思,但也没有再说话,而是也上前帮忙。
程娇娘的身子僵硬,唯恐她身子起了疮,李太医交代必须时刻记着翻身按揉。
两个丫头跪坐在卧榻上,轻轻的揉按着程娇娘的手脚身子。
没有人告诉她们娘子怎么了,好像每个人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也没有人说娘子什么时候会好。
或者一辈子不会好了。
如果不醒了,周公子会陪娘子一辈子,那太子呢?
半芹抬手将垂下的发丝掖在耳后,吸了吸鼻子,眼角的余光看到几案上摆着的太子妃金册。
她低下头,探身抓过程娇娘的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按揉起来。
不哭,我不会再哭了,没事的,我会一直在的。
……………………………………………。
天光大亮,江州,程家也变得热闹起来。
“怎么回事?大郎,到底怎么回事?”
颤巍巍但是力气十足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程大老爷忙走出来,看着被程二老爷搀扶程老夫人顿着拐杖疾步而来。
“大郎,娇娇儿就要做皇后了,我们怎么还不往京城里去?”程老夫人不悦的说道,“她成亲赶不上,皇后大典可不能再错过了。”
程大老爷应声是。
“母亲,正准备着呢。”他说道。
“大哥哄谁呢,你准备的是不去吧?”程二老爷哼声说道。
程大老爷没理会他,接过程老夫人。
“母亲。这不是小事,如今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