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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能见到娘子了吗?”她急急问道,皇帝醒了还是死了,太子登基还是不登基,这些被满京城人议论纷纷的事,对她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满心只有这一个问题。
丫头挤出一丝笑。
“快了吧。”她说道。
半芹闻言欢喜。转身对着一旁摆着的菩萨跪下去虔诚的叩拜。
看着她的样子,丫头面上的笑容变得苦涩。
……………………………………。
神仙居,手握着算筹的素心闻言抬起头。
“老太爷说过这样的话?”她问道。
丫头点点头。面上半点没有适才在太平居露出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悲痛。
“是啊。”素心喃喃。看向窗外,“他们怎么容得下这样一个皇后,他们只能容下一个被追封的皇后,既得了名,又得了利,还不耽搁再有新人。”
“素心姐姐,我去求求老爷,我们别的不要。我们不要皇后,我们什么不要,只要把娘子还给我们,我们走得远远的。”丫头哭道。
“要,我们可以要追封的皇后,只要他们手下留情,把这个被追封的皇后交给我们。”素心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我也去,我也去求求老爷。”
丫头点点头。忙跟着站起身。
“家里人多,老爷躲出去了,在书院。”她说道。“我们走。”
二人坐着马车疾驰来到书院,却没有见到张纯。
“求求你了,你就跟老爷说,是半芹,是半芹要见他。”丫头含泪说道。
那小童叹口气。
“半芹姐姐,我认得你的,不是我不和老爷说,而是老爷出门了。”他说道。
竟然没在书院?
“那老爷去哪里了?”素心急问道。
小童摇摇头。
“老爷的习惯半芹姐姐也知道的。”他说道,看着两个侍女。
躲了。躲了。
躲了家里恭维的客人,也躲了她们吧。
聪明透彻如张江州。怎么会想不到这个。
素心慢慢的闭上眼,眼泪留下来。
“娘子以前从来不求人。”她喃喃说道。“不管遇到多大的事。”
她说着话面前似乎又浮现程娇娘的形容。
“不用,我还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
女子神情木然淡淡。
“我只是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而已。”
那么现在呢?昏迷不能自理的她是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她的希望在哪里?
………………………………………………………。
香火旺盛的普修寺此时山门紧闭,院中一片空寂,来往的僧人神情肃穆。
钟声忽地在寺内响起,绵长柔和。
一个小内侍上前伸手,方伯琮微微搭了一下他的胳膊,从跪垫上站起身来。
“愿父皇圣体恭安。”他说道。
“佛知殿下诚心。”张纯说道。
二人都没有穿礼服,方伯琮一间青衣素袍,张纯则是一件半旧的儒衫。
方伯琮迈出佛殿,停下脚看了一眼,才再次抬脚迈步,张纯落后几步跟上,前后左右的内侍散开。
“朝里如今忙乱不堪,孤是来躲躲清净。”方伯琮笑道。
天子登基的仪式不容疏忽,如今朝中日夜忙乱都是为了这件事。
“前几日递来名册,说大驾用一万一千三百人。”他接着说道,“是不是太多了?”
张纯点点头。
“这是用的贞和初的旧例。”他说道,“不过建兴时,曾减为六千八百人。”
“孤想要再减。”方伯琮说道,“陛下尚在病重,宣文太子也才下葬,不宜过盛,孤想减为三千三百人足矣。”
张纯点头。
跟在身后的景公公微微皱眉。
这突然的来到普修寺,又悄悄的找来了张纯,难道就是来说册封大殿的仪仗了?
这用多少人,车驾如何,六引朱雀队太常鼓吹几道几行几人等等之类的琐碎事,用不着这一个天子一个重臣来絮絮叨叨吧?
到底要说什么?
“……皇太后皇后卤薄皆如礼令…。”
前边张纯说道,当这句话传入耳内,景公公心中一跳,恍然大悟。
原来,是要说这个啊。
他不由紧走两步,垂头竖耳听。
“诏皇后受册当排黄麾杖及重翟车。在紫宸殿臣僚称贺上礼。”张纯接着说道。
方伯琮忽地停下脚。
“江州先生今日私下求见孤,是为了什么?”他说道,打断了张纯的话。
“臣不敢。是殿下召臣来的。”张纯含笑说道。
“孤说想要为陛下祈福,江州先生可是指明要来普修寺的。”方伯琮说道。转头看他一眼,“先生一向不喜欢说话,但但凡说话就绝不是废话。”
张纯笑了施礼。
方伯琮转过头继续迈步。
“程娘子曾经救过你的父亲?”他忽地又说道。
“萍水相逢一饭之恩。”张纯说道。
“一饭之恩必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先生大德啊。”方伯琮说道,“先生的恩报福泽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很多人,茂源山兄弟。还有孤。”
他说着话看向张纯。
“她要做什么,就助她做什么,这才是所谓的报恩吧。”
张纯忙笑着施礼。
“殿下说笑了。”他说道,“臣不敢当,臣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依照本心而行罢了。”
方伯琮笑了笑没说话,站住脚抬头看面前。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观音殿后石塔前。
风吹过,塔上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们都有本心,孤也有啊。”方伯琮说道,笑了。“只是你们都不信。”
不待张纯说话,方伯琮抬手指着石塔。
“这塔初造时向西北而斜。”他说道。
张纯愣了下,抬头看去。
普修寺的石塔来历传说他自然是知道的。又不是初次来京的外乡人。
“……当时有人质问,大工说百年之后便自当正。”他迟疑一下,还是接过话头说道。
方伯琮忽地哈哈笑了,转头看他。
“…明年便足够一百年,你看此时就已经差不多正了。”他拔高声音眼睛亮亮说道。
张纯点点头。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到。”方伯琮说道,微微一笑,“就算是瞎子,也可以听别人说道。”
张纯看着他。微微一笑低头施礼。
永和四年十月初十,乾元帝退位。禅位于太子玮,改元天圣。
十月十一。天圣帝登基。
日光明亮,勤政殿里方伯琮看着内侍捧来的金册。
“皇帝。”坐在一旁的太后开口说道,“你真要这么做?”
方伯琮看着金册。
“皇后也可以晚一点册封的。”太后接着说道。
话音才落,方伯琮就抬头看向她。
经过了登基大典,天子威仪渐生。
太后微微避开他的视线。
“老身没有别的意思。”她说道,“只是想她如今病着,走一遍这册封大典不知道受得住否,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况且,要她怎受封?”
方伯琮笑了。
“朕,抬着她受封。”他说道,低下头拿起玉玺重重的盖上金册。
今授程氏昉金册凤印,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与民更始,钦此。
…………………………………………
“报!”
两队内侍面色含笑,分别捧着圣旨,金册,凤印,礼服,凤冠鱼贯迈出宫门,在御街上缓步而过昭告天下。
神仙居二楼,素心伸手掩面泪流。
放心,放心。
门被人推开了。
“素心姑娘。”一个小黄门含笑而入,对她施礼,“请回东宫吧。”
素心转头就向外跑,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路,撞到了小黄门,也撞到了赶过来的吴掌柜,李大勺等人,在一片小心声中跌跌撞撞的下楼。
娘子,娘子。
…………………………
“报。”
东宫大门大开,两边内侍侍女齐齐施礼,看着传诏的内侍们鱼贯而入。
太子寝殿内,门被拉开,内室的珠帘掀起。
屋中的侍女们跪地,伸手接过金册凤印礼服凤冠,叩谢圣恩之后起身缓步迈入内室。
卧榻前的帘帐被缓缓的拉开,其上锦被下的女子妆容明亮,发鬓整齐安然而卧。
“恭贺娘娘。”
侍女们捧着金册凤印礼服凤冠跪下齐声施礼。
三叩拜之后起身上前,将金册凤印摆放在程娇娘身边,礼服凤冠则悬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待明日皇后大典穿戴。
做完这一切侍女们便施礼退出去,只留下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女。
“今日还出去散步吗?”一个说道,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去吧,陛下吩咐过,娘娘的日常作息不准乱。”另一个说道。
“今日不是大喜嘛。”先一个笑道。
“大喜什么,听说当初陛下和娘娘大婚第二日,娘娘还按照日常时辰起来去练箭了。”那一个笑道。
二人便都笑起来。
“去吧,传轿子。”一个说道,一面走向卧榻,准备扶起程娇娘。
那一个便向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的内里尖叫一声,同时噗通一声响,她忙回头看去,见内室里那侍女跌坐在地上,手撑着地向后挪动,口中犹自发出啊啊的叫声。
“怎么了?”她忙冲进来,刚看向卧榻,人也噗通跌倒在地上,发出更尖利的叫声。
“来人,来人啊。”
院子里的内侍宫女还未散去,陡然听到室内的叫声,都顿时色变。
不会吧?
太子妃的事他们都知道,已经这么久了,是不是终于不行了。
偏偏在册封为皇后的这时候,这是不是说明了就是无福消受啊。
看来这皇后还得另选她人做。
众人忙向室内涌进来,但看向室内,也都呆住了。
卧榻上的女子正慢慢的侧起身来。
她的动作僵硬,一寸一寸的撑起身子,面色苍白如玉,原本闭着的眼慢慢的睁开看向众人,其内白仁布满,黑瞳点点。
屋子里的人顿时发出更大的尖叫声。
更有人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余下的或者相拥,或者跪地。
嘈杂几乎掀翻了屋子。
伴着这混乱,卧榻上的女子眼珠转动,白仁褪去,黑瞳渐渐凝聚,只是整张面容如同身子一般呆滞。
“我…是谁啊?”她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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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第八十三章醒来
皇宫最威严壮丽的德庆殿前,天子登基的仪式才散去,有人就在其前奔跑。
脚步声打破了皇宫的肃穆,在可供万人参拜的广场上回荡。
站在宣德门前的禁卫都面色惊愕,看着奔跑的人,这人穿着皇帝的朝服,身材高大修长,一步迈出很远,在广场上三步两步的就跨过,衣袍飞扬。
在他身后还有一群内侍在哗啦啦的跑着,在这群人后还有抬着肩舆的内侍气喘吁吁跟着。
是不是有人偷了皇帝的朝服?
禁卫们第一个念头都这样想着。
他们实在是不敢想别的,宫内的礼仪严格,更别提天子仪态了。
人渐渐的跑近了,禁卫们瞪大眼。
“今日的事万万不能记入起居注。”跑的气喘吁吁的内侍还不忘本分,一面对身边的小内侍吩咐道,“去告诉那个侍讲。”
适才正说着话的皇帝听到来人的一声禀告,一句话不说起身就跑,甚至都没走多走一步,直接的跨过了面前的几案。
小内侍想到当时在场的几个大臣张大的能够吞下一个鸡蛋的嘴。
这些大臣们的嘴本来就很大,陛下这样的失态肯定会被他们宣扬出去。
刚登基就被说笑那可不得了。
小内侍立刻转身向回跑去。
“陛下,陛下。”
得知消息追来的景公公越过那些内侍,渐渐的追上了方伯琮。
“坐轿子,坐轿子。”
但是方伯琮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依旧大步的跑着。
深秋初冬的冷风迎面,带走了他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胸口隐隐的疼,疼痛渐渐的蔓延全身。
她说过他还拉不得重工。挥不得重剑。
从勤政殿到宫门口有多远他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觉得好远,好远。怎么还没有到东宫。
第一次觉得原来东宫距离这么远。
当初他仓促搬到东宫来,就是想要距离近。朝事繁忙的间隙能够更快的回到她身边。
现在看来还是远了,应该干脆就搬进宫里来,虽然不合规矩,但规矩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只要能在她身边,能最快的来她的身边。
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陛下,您不能跑了。”
景公公急声喊道,不顾逾矩的抓住了方伯琮的胳膊。
但下一刻方伯琮就甩开了他。
他也不敢强行拉。唯恐失了轻重伤到皇帝,只得跟着护着跑。
东宫门隐隐在望。
“皇后娘娘怎么了?”他先一步冲过去问门边迎接的内侍。
内侍还没说话,方伯琮已经越过去进门,带起了一阵风,吹断了内侍们施礼的声音。
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娘娘好像醒了。
醒了就是醒了,没醒就是没醒,什么叫好像醒了?
一路上内侍宫女的施礼方伯琮一概看不到,直到到了寝宫前,他的脚步猛地收住了。
这不会是又在做梦吧?
梦里一次次的奔向室内,看着其内依着凭几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