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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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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那边的人得到消息,早早打开大门,灯火通明,宫人都等在门口,这还是她回来后这么多天,第一次看见自己寝宫这么有人气。

宫胤下轿时,居然还在她轿边站了站,做了个要搀扶她出来的姿势。她当然不敢要他扶,连忙自己掀帘出来,出来时她注意到宫人震惊的神情,心中酸楚又满足。

宫胤承认,她才能立足,她必须加倍努力,讨好他。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寝殿,殿门随即关起。她回身看他,深切光影里见那男子玉树琼花,一如当年。

只是她敏感地注意到,他的神情,在进入殿内那一刻,就微微晦暗。

是因为想起景横波了吗?

他们真正的诀别,就是在这里。

“你既然已经回来,也不必全然缩在深宫。”他忽然道,“如果你有兴趣听政,明日开始,可以去静庭听政。”

她一喜,正要答应,忽然又停住。随即笑了笑,道:“听证也无甚意义,不听也罢。”

“你既然说要给她换个地方,总要在大臣面前商议。”

她心中一阵烦躁——果然还是为景横波。

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吧。

她嗅见淡淡的血腥气,想着刚才他的脸色,心中微微一笑。

“也是。”她笑道,“想到要替横波换个地方,我有些迫不及待。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拟旨。”

“随你。”他无可不可地道。却又随手指了桌案,道:“去那里写。”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温柔,当真坐下,开始研墨,他亲自接过,道:“我来。”

接墨石的手指一碰,她颤颤一缩,悄眼看他,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垂下的眼睫眉目静好。

她暗自懊恼。取过清水盂,侧身给砚台里加了点水。

寝殿无声,风雪都被隔在屋外,八蝠铜炉里沉香烟气袅袅,很纯正的香气。地龙已经烧起,一室香暖。

只听得见彼此平静悠长的呼吸,还有墨条研磨在砚台上的沙沙之声。反显得更安详静谧。

墨是好墨,在这许多香气之中,依旧清晰地散发着独特的淡淡清香,嗅着令人心神安定。心底空明。

她写得很认真,轻轻道:“……让她去沉铁部好不好?等铁世子回去,或许就可以照顾她。”

“好。”他声音有些沉缓。

她吹吹墨迹,在纸上抬眼笑看他,他接收到她目光,将眼光错开。

“明日拿去给众臣商议如何?”她道。

“不盖上女王玉玺么?”他似乎随意地道。

她心中“咚”地一沉——戏肉来了!随即展开笑颜如花,“啊,玉玺啊,太久没用了,我差点忘了!”

他凝视着她,不放过她的眼神。

她眼睫微微一垂,“这么多年,玉玺都没用过呢,你猜猜,玉玺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淡淡答。

“在我身上呢。”她浅浅一笑,身子向后一仰,双手反撑在凳子上,仰头看他。

这一撑,便撑出她修长雪白脖颈,细弱精致的锁骨,也撑起了胸前的曲线,更加显得腰细盈盈不堪一握,而仰起的小小脸蛋,清丽如半开的睡莲。

不知何时她领口已经微微敞开,他眼神一顿,缓缓下落,她清晰地看见他眼神里濛濛一层水汽,如雾。

她心中微笑——那块墨,真是好墨。

“玉玺在你身上?”他道,声音比先前更缓。

“是啊……”她声音更轻,更娇,带了些微微的喘息,抬起脚,绣鞋轻轻踢着他的小腿,“就在我身上,你要不要来搜一搜……”

他凝视着她,慢慢俯下身,探出指尖。

……

夜渡危城三千里,飞雪落血一剑来。

腊月二十九的夜,黄金部也下起了小雪。雪片被风吹得乱舞,不住粘在树梢屋瓦,渐渐的天地白了。

黑黑白白的夜色中,两条人影向北辛城奔近。

一条人影如穿越长空的闪电,一起一落之间便是数丈距离,衣袂带起的风,将雪片卷得乱溅。

另一人却像一个跳跃的音符,在雪中忽隐忽现。鬼魅一般。

三十里路程转瞬便到,两人抵达城门之前,一条小小紫影提前蹿了出去,翻上城头。

那两人在城下隐蔽处等待,过了一会,城头气死风灯下,一条蓬松的大尾巴探了出来,慢悠悠晃了晃。

那两人身形一闪,出现在城头。灯光下姿态从容,是耶律祁和景横波。

两人大摇大摆走过城楼哨塔,哨塔里的灯光亮着,火炉点着,还散发着食物的香气,一堆守门兵丁刚才还在烤红薯来着,现在一堆人横七竖八已经睡倒。

耶律祁要走过去。景横波却蹿过去,把那些红薯都搜罗了来,笑道:“饿死了,真香!”一边匆匆下城一边撕开一只烤红薯的皮,露出里面金黄的内瓤,她啊呜一大口,嘴角顿时沾了一片黄。

她顺手扔了两只红薯给霏霏和耶律祁,呜呜噜噜地道:“吃饱了好干活,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谁让你非要跟来。”耶律祁掏出一方雪白手帕,替她擦干净嘴,顺手把其余红薯接过去,塞在自己怀中,“太重了,不要影响你行动。”

他手势轻轻,景横波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已经被擦干,隐约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她肌肤,微凉。

嘴角香气犹在,是他帕子上的暖香。

感觉到他凝视的目光,她微微侧头让开,岔开话题,“打算怎么做?”

今夜风雪之行,他们要抢时间杀人。

景横波到如今才知道,耶律祁和家族关系不睦,多年来为家族尽力尽力,只因为家族一直钳制着他瞎了眼睛的姐姐。如今他失国师之位,所谓皇图绢书不献家族,又没有回归禹国大本营,而是伴在景横波身边,引起了家族不满。便趁和黄金部合作之机,押来了耶律祁的姐姐,想要以她为人质,再次号令耶律祁,杀景横波只是其一,或者之后的天灰谷行动中,也有拿他当先锋的意思。

当耶律祁不再是国师,没有营救被押的耶律家在京子弟,或许他就是个弃子,能被利用被顾忌的只有武功。

而先前他不接受威胁,悍然杀人,并且阻止了那些人放出消息。那么按那些人说法,一夜未归,他姐姐就会被杀。所以如果想救人,只能在今夜。

今夜必须杀尽在北辛城的耶律家族人。救走询如,封锁消息。而此刻离天亮只有不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内,想在这不小的城池内找到人都困难。更不要说杀人救人。

耶律祁没有回答景横波的话,先迅速在城墙根部寻找了一圈,起身的时候眼神失望。

“家姐没有留下记号。”他叹息道,“以前她都会尽量在城门这些地方留记号,现在看来,这次家族出动的人很多,她完全没有机会。”

偌大一个城,怎么找人?

“耶律家的人有个习惯。”耶律祁道,“他们喜欢奢华,喜欢排场,喜欢结交官府,并且尽量住在附近有兵丁的地方。不喜欢闹市。所以贫民区,郊野,市场周围,完全不用考虑。”

“宾果!”景横波一拍手。有这么个范围,好找多了。

弄醒一个士兵,问清了具备以上条件的地域,应当就在华严街附近,那里是官员聚居区,靠近北辛府。附近就有黄金族本地守军金鳞军驻扎。

难度增加。但没人因此犹豫。

抢时间的事,没时间犹豫。

片刻后到了华严街,景横波一见那街道就傻眼——都是鳞次栉比屋舍连绵占地广阔的大户建筑,整条街很长很气派,足足几十户,这要全部闪一遍,差不多也就天亮了。

耶律祁忽然抬头。

模糊风雪中,似乎有一盏模糊的灯。

灯是白色的,灯光微黄,这年节时分,满城红灯喜庆,这盏白灯便特别显眼。

灯应该是孔明灯,不知为何没有能放出去,卡在了树上。

耶律祁舒了口长气。

“在那里?”景横波立即问,“这是你们的暗号?”

“不是。”

“啊?”

“以前没用过这样的暗号,我和家姐之间的暗号如果固定,很容易被耶律家族发现,所以我们每次的暗号都不同,但一定会是我们两个心里有数的。”

“这次的白灯代表什么。”

“十年前腊月二十九,家姐失明。”耶律祁声音低沉。

景横波默了默,道:“对不住。”

“不。”他转头看她,唇角笑意从容,“我很希望一切过往、现在、将来,都和你分享。”景横波嘿嘿一笑,道:“啊,我们快去救人。”

耶律祁微微敛了笑容,眼神平静——她又像乌龟一样缩起来了。

无妨,时光流水可以将一切坚硬冲刷。

“别急,”他道,“白灯还有一层意思。”

“嗯?”

“危险。”他道,“家姐从小厌恶白色。这和我们父母早亡有关系。之后她不用一切白色的东西,她说这个颜色太空太净,什么颜色都能涂抹上去,因此显得特别不洁。白色对她来说,意味不祥和危险。”

景横波深以为然。以往她挺喜欢白色的,现在她讨厌,以往她还喜欢雪,现在看见雪天就想杀人。

“白灯在西南方向,西南方向一定是重地,而且不容人进入。”耶律祁道,“姐姐可能在府中别处,我要去西南方向解决他们,救人的事,横波,拜托你。”

“没问题。”景横波痛快地转身就走。

“横波。”他忽然叫住她。

“嗯?”

他盯着她风雪中回眸的笑颜,有点艰难地道:“如果……如果遇见危险,真的救不出家姐。你……抛下她!”

景横波惊得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是耶律祁唯一的亲人了,看得出来他对姐姐感情很深。

“姐姐性命再重要,我也不愿拿你性命去换。”他道,“横波,我当初害你是真的,现在我不想你有事也是真的。无论如何,当你性命被危及,记得不要管任何人。你说过你要只爱你自己,那么,记得做到。”

他说完犹自一笑,脱掉大氅扔在地下,只穿了一身紧身黑衣,对她挥挥衣袖,身影一闪便已消失。

景横波看着雪花中他长发飞舞的背影,忽觉这人好也好得明确,恶也恶得自然,说什么做什么都勇于承担和接受,真真一股难言的风流气度。

“小怪兽。”她轻声对霏霏道,“他敢信任我,我敢不敢信任他?”

霏霏对她缓缓地眨眼睛,永远呆萌无知。

景横波身形一闪,消失在风雪中。

下一瞬她出现在那白灯的西北方向的墙头。

府内似乎戒备很严,几乎灯火通明,如此,反而帮她确定了耶律询如所在的位置——瞎子是不需要灯火的。

前方不远,有个黑漆漆的小院。

“霏霏。”她想了想,对肩头小怪兽道,“耶律祁那边可能更危险,你去帮一把。”

霏霏轻巧地跃开。景横波吸口气。她倒不是多关心耶律祁,而是希望今晚,真正测试一下自己的实战能力。

她感觉最近自己的异能又有进步,想知道极限在哪。

她掠过去的时候,心中有种奇怪的感受——到处亮灯,这里黑,什么意思?指明人质所在吗?

这念头在她刚刚落地那一霎,立即被一道风声证实。

“咻。”风声凛冽,直刺她后脑,锐器刺出的声音尖利。

她身形一闪不见,下一瞬廊下一个花盆霍然横飞,砰一声撞在实处。

一声闷哼,空气血腥味弥漫开来。那人一个踉跄,景横波一闪已经换了个方向,紧贴在他身后。

手中匕首,无声无息一刺,一挑。

拔回的时候再一压。

练过无数次,用熟了的手法,以至于之后对战,她无论怎么抗拒,都会下意识用出来的杀人手法。

那人沉重扑倒,没有鲜血飞溅,她最后一压,阻止了鲜血狂喷,以免眼睛被鲜血黏上,影响出手。

看似简单,却是无数次实战凝练出的精华。

“这样压,对,往下一分,压平经脉血口,血不会喷溅。”

她一击便收手闪身,绝不停留原地看自己的战果。

那个人的话声,回荡在耳边。

“你拥有举世无双的瞬移能力,就不要浪费天赋。对战中,绝妙的身法可以让你永据不败之地。一击出手后永远不要在原地查看对方伤势,你应该先闪开,让别人无法捕捉你的踪影。哪怕一击不中,你还有下次,下下次。如果被人装死给你一刀,就没下次了。”

甩也甩不掉,深入血脉骨髓的记忆。

一闪之后再逼近,又是狠狠一刀。

对方没有动静,这回真的死透了。

身后又有风声,对准她后心而来,极近极快,看来对方已经潜伏很久,就等她出手最松懈这一刻。

可是她在闪。

一刻不停地闪。

比鬼魅闪烁,比闪电隐藏,是跳跃在人眼中的黑影,不可捉摸其方向。

下一瞬她的匕首扎入了那人的后颈,穿颈而过,斜上三分,精准地穿过颈椎的骨片,切断了喉管。

那人连惨呼都没发出,砰一声倒下。

倒得太快,景横波匕首卡在骨缝里还没来得及拔出,身子不由自主被带得向下一坠。忽听身后风声响,第三个人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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