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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身分后——仍可以留在公司做?”她意外。
“亦天认为可以,当然就是可以,”他潇洒的。“放心,我不会讲今夜的事。”
“谢谢。”
“最重要的——事实上,你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替他们做事。”他说:“好象说是一
笔钱——”
“不关我事,他们自己给的,给我弟弟留学的费用——”她急忙解释。
“不必谈这件事了,”他阻止她说下去。“我主张你以后用眼睛,用耳朵,来证明
一些事——有些事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我明白。”
“这样就好!”他拍拍她。“再见。”
“陆健——”她叫住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很谢谢你——说的—切。”
“我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他笑着大步而去。
回到家里,她迅速洗澡上床,事情已发展成她难以想象局面。
陆健他们已知她身份,却没有怪她的意思,还留她在公司,这——她实在猜不透了。
而白翎——还要给她一张身分证明卡,特别要证明她身分似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躺在床上,她又觉得难以入睡,翻来翻去都精神旺盛,全无睡意。
她又想起斯亦天,这个人——仿佛和他之间有什么微妙联系一样,总是会——扯得
上一丝关系。
而他的眼神——
她心头一热,再也无法想下去。
斯亦天仿佛很重视她似的,虽然明知她是敌人。
敌人?天知道她从来鼓不起敌意!
早晨,又是上班的时候。日子就过得这么刻板,重复又重复。
回到公司,一切如常,只是没见亦天回来。
而小美进进出出的,神色严肃,很匆忙。
姮柔想问却又不敢问,即使是关心——但他们已知她身分,她得小心。
吃午饭的时候,小美也不在,这是很少有的情形。
“小美呢?”她是忍无可忍了。
“她有事出去——”有人说。
“她在楼上,亦天那儿。”陆健说。
有人很惊异的看陆健,却没人出声
这顿午餐,大家吃得都很别扭,餐后各人也就散了。
“出去散散步,太饱了!”陆健说。
“好。”她急于知道小美的事。
亦天没出现在公司,小美又在楼上他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事吧?”他在街道上问。
“我不知道,只觉得小美情形特别。”
“是。亦天出了事。”他说。
“什么?就是昨夜?”她吃惊的。
她记得亦天喝了五瓶清酒,然后单独离开。
“对方很狡滑,把我和志坚都调开了,只剩下亦天一个人,他——胸部受伤!”
陈先生的诡汁,白翎是他故意派在那儿的。
“胸部?!严重吗?”她变了脸。
“更重十倍的伤亦天也受过,这不算什么,”他说:“对方的手段太卑鄙了。”
她想起一号打手,二号打手的名字,难道是真的?
“你和许志坚——”
“我们都练过功夫,”他轻描淡写的。“志坚更是从小学的,根基很好。”
“你知道他们叫你们什么吗?”她问。
“昨夜听白翎讲过了。”他说。
他是早就知道白翎的,看来,是她小看了他们,他们一定比她知道得更多。
“是——什么伤斯亦天的?”她问
“刀。”他说:“七八个人打他—个,他们都有刀。”
“这真不公平。”她叫。
“生死之间,根本没有公平,”他笑:“我带你去楼上看看亦天?”
“不——”她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不”字才出口就后悔,对他,她是矛盾极了。
“不必!”
“你不想去看看?”
“不大好,我和他—一不熟。”她垂下头。
“不熟?”他笑。“他是我们老板。”
“不,我还是觉得不大好。”她摇头。
“那—一就算了。”他仿佛有些失望。“我以为下午你可以和小美换班去照顾亦
天。”
“那——怎么行?”她吓了一大跳。
叫他单独对着亦天?不,不,,她办不到。
即使有另外的人,面对他——也是难堪,他和她之间——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关怀,
非敌亦非友。
“那么我们只上去—会儿吧!我也要去。”他说。
她想一想,免为其难的点点头,她——她不能连这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于是,她再一次来到这古雅却有抹杀气的屋子里。
亦天并不如想象中躺在床上,他赤着上身,胸前缠了好多纱布,坐在沙发前摆棋谱。
小美在一边忙这忙那的。
看见他们,尤其姮柔,他眼光的确是闪了一闪。
“我们来看你的伤势。”陆健说。
“就快好了,”他全不在意的。“你带小美下去上班吧!我叫她下去她不肯定。”
“让她服侍你也没有关系,下面不忙。”
“阿婶在就行了!”亦天皱眉。
从进来开始,姮柔一直沉默着。她站在那儿很尴尬,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
“你们坐。”亦天指指沙发。
他面对着陆健说话,那语气却象对着姮柔。
“不坐了。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就下去工作了。”他说。
亦天的视线掠过姮柔,眼中光芒又闪下。
“我们走了!”姮柔垂着头说。
“等一等,姮柔,”小美叫。“等一会儿我要吃饭,你留下来帮我—下。”
“我——”姮柔面红耳赤,又窘又急。
“是啊!你留下好了,”陆健也说:“等小美吃完饭再下来。”
“我——”姮柔心中矛盾。又想留又不想留,她也说不出心中感觉。
“不必了,”亦天突然插口,没有什么表情。“不要把我当成病人。”
姮柔看他一眼,很感激他给她台阶下。
于是转身,一言不发的就逃了出来。
陆健好奇的望着她,仿佛说;为什么要逃?
16
亦天的受伤姮柔一直有点内疚。
若不是陈先生让白翎调开了她和陆健,亦天一定不会伤成这样子。
她记得那夜他喝了五瓶清酒。
就算酒量再好,他一定已有醉意,这种情形下,打架一定吃亏的。
何况对方还有七、八个人。
三天了,亦天都没有下楼上班,小美也偶尔上楼帮忙阿婶服侍他。
陆健却没有再带姮柔上去。
她心中是十分渴望知道他的情形,又不敢问。
今天是月尾结帐,姮柔比较忙,六点多钟还没离开公司,同时还有小美和陆健。
“今夜我有事,不等你了。”陆健欠然说。
“不用等,我到八点钟也未必做得完。”她说,
“我还不走,同时做伴。”小美在—旁叫。“这几天堆积的工作太多。”
“也不必今夜做。”陆健说着走了。
对着枯燥的数字,姮柔却很专心,即使她不喜欢;这却是她的工作,她对工作很重
视。
过了一阵,小美走过来。
“我不做了,做也做不完,”她笑。“反正不赶,明天慢慢来吧!”
“那你还不走?”姮柔笑。
“陪你聊一阵。”小美很孩子气。
姮柔想说若是聊天,她九点钟也做不完工作,看见小美很热诚的脸,这话说不出口。
“你有没有男朋友?”小美突然问。
姮柔好意外,谈男朋友?她没兴趣。
“没有。遇不到好的,我宁缺勿滥。”她说。
“我也这么想,可是——我订了婚。”小美叹一口气。
“你才多大?订婚?”
“是小时候乡下订的”小美脸上有点无奈,有点失神。“家里穷,没办法,只好半
象童养媳般给别家人,他们供钱养我,我仍住自己家,就是这样。”
“啊——你对未婚夫怎样?”
“他啊——”小美眼中掠过一抹厌倦。“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而且心术不正。”
姮柔怔怔的听着,现代还有这种故事?
“在乡下,他——常常欺负我,有时还想侮辱我,说我迟早是他太太,”小美继续
说:“我逃来台北,正好遇到亦天,他收留了我,给我工作,直到如今。”
“你没回过乡下?”
小美摆摆头,再摇摇头。
“我只是每月寄钱回去。”她黯然。
“你的未婚夫也没出来找过你?”姮柔问。
“他不知道我在哪里!”小美天真的笑了。“他来我也不怕,公司里的人都会帮
我。”
“那——”姮柔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问:“你现在有没有其他男朋友?”
“没有,”小美极快的说:“没有。”
“其实就算你有!也不是错。”姮柔想一想。“那种人,你怎能真嫁给他?”
“嫁不嫁不是问题。”小美笑得好神秘。“我若喜欢一个人,只要心里爱他就行了,
不一定要嫁.但那个人——我可以为他做一切的事,甚至为他死。”
“别说得这么可怕,什么时代了,为他死?”姮柔大笑起来。“你看了太多小说。”
“我不看小说的,我只看电视。”小美说。
“那么你是中了电视的毒。”姮柔说。
“不是中毒,也不是受任何人影响,而是我心中真正是这么想。”小美脸上有凛然
之气,很令人感感动。“我是可以为我爱的人死!”
“好在你还没有找到这个人,否则这思想真可怕。”姬柔拍拍她。“回去吧!我得
加紧做事,否则十点也走不了。”
小美脸上有一阵神秘的笑容一闪而逝。
“好,我先走,明天见。”她一阵风班的走了。
小美还是个大孩子,还天真无邪得很,而且个性也颇有男儿风,等她长大了,可能
会改变吧?
姮柔并不担心刚才的一番话,她又埋首工作。
九点钟的时候,她看看表,就在这时候,她听见门声轻响,谁?
“谁?!”她扬声问。
她绝对相信公司里的安全设备。
没有声音,却有人慢慢走进来。她还没有想到“怕”字,已看见站在那儿的是亦天。
啊——他!
她心中莫明其妙约一阵颤抖,立刻,她把脸色显得更淡漠些。
她要伪装自己,她这么想。
“还没有走?”他那炯炯目光停在她脸上。
“我在总结这个月的帐。”她吸一口气。
为什么在他面前总会不自然?
“太晚了,”他没有表情,声音里却有关叨。“你还没有吃晚饭。”
“我不饿。”她困难的说。
她不希望他对她好,他们是敌人,她要分得清楚。
他默默的注视她一阵。
“别做了,明天有的是时间,”他说:“跟我来。”
跟他去?这是句什么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上楼吃饭。”他又说。
哦——他也没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放下了工作,默默的跟他上楼。
真的,她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楼上的餐桌上已放好了食物,碗筷都是双份,早就为她预备的?谁告诉他她没走?
“小姐,吃饭。”阿婶笑容可掬。
她按捺住心中疑惑,低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亦天也沉默,可能沉默是他吃饭的习惯,他去吃日本料理时也是这样。
饭后,姮柔立刻告辞,她是不方便在上面久留的。
“你——好象很怕我。”他又凝望着她。
他的眼睛又圆又黑又深,当他凝望时,她的感觉好象掉入茫茫大海,看不到岸。
“不——或者我下去把工作做完。”她不安的。
“明天做。”他的声音很有安抚力。
她觉得窘,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的晚餐。”她说得莫名其妙。
“你真是这么怕我。”他似轻叹。
“不,你受伤,我——不想打扰你,”她胡乱说。
“受伤是小意思,”他淡淡的。“我身上有几十处伤痕,这只是纪念。”
“你从小打架到现在?”她问。
“也——差不多了。”他摇摇头。“生长在这种环境,没有我选择的余地。”
“怎样的环境?”她忍不住问。
他眼光一闪,仿佛在问你也关心?
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对不起,我不该问。”她想起自己的身分。
他也不介意。
“听陆健说,你有一张证明身分的卡?”他问。
“是——”她脸红了。
他淡淡一笑——或者不是笑,仿佛象笑,然而他脸上肌肉并没有扯动。
“他们做事——很刻意。”他说。
他们?陈先生,白翎他们?他象在说熟朋友。
“我不明白。”
“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他盯着她。“只要你认为自己做得对,对得起良心,
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