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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楚行仄反反复复地说着。
“我尽量!你先出去!”张勇家的媳妇儿把楚行仄赶出去,忙让大女儿帮着烧水、递东西,忙活起来。
张勇家的媳妇儿握着方瑾枝的手,在她耳边反反复复说:“夫人呦,勇敢点!你可得醒过来啊!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她眼皮动了!”她的大女儿忙说。
眼皮是动了,可是完全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张勇媳妇儿叹了口气,忙交代自己闺女:“你在她耳边一直说话!按我平常教你的那样说!”
可是张勇家的媳妇儿心里明白方瑾枝的情况实在是不太乐观。这小产、大出血都有可能救活,可是她能感觉到方瑾枝求生意念太过薄弱,好像是她自己放弃了生机一样。能保住小的就是幸运的了……
楚行仄在外面急得走来走去。
张勇将身上背着的干柴放下,交代小儿子去端些温汤、粗粮粥。
“这位大哥,你这也别急,先喝点热粥。你瞧瞧你这腿肿得老高。”
楚行仄低头看一眼,这才觉得整条左腿麻裂烈地疼。他扶着桌子在长凳上坐下,对于小男孩端过来的热粥,却是一点吃不下。
他看着偏屋紧闭的房门,皱着眉:“这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倒也不是一点声音没有,张勇家媳妇儿和她女儿一直在絮絮说着话,只是方瑾枝一点声音都没有。
“轰——”
楚行仄正望着房门焦急,大门忽然被踹开,一队官兵直接冲进院子里来。
楚行仄暗道一声不好,他转过头去,却在看见为首一人时愣住。
“几位官爷,你们这是作甚?”张勇急忙迎上去,他的小儿子躲在了角落里。
陆无砚直接将他推开,冲进堂厅中。
“你不是死了吗?”楚行仄愕然站起来。
陆无砚看了楚行仄一眼,大步经过他身边,直接冲进偏屋里。
“哎呦喂!这里正生产呢!官爷你进来做什么?”张勇媳妇儿大惊,忙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床前。
“瑾枝……”
第一眼看见方瑾枝的时候,陆无砚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僵在那里。
她瘦了,瘦了一大圈。
陆无砚无法想象方瑾枝这一路吃了多少苦,是他来迟了……
“我是她丈夫,求你救她。”
陆无砚一步步走到床边,他在床边坐下,将方瑾枝冰凉的手捧在掌心里。
他俯下身来,吻上方瑾枝紧紧阖着的眼睛。
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和她的双手一样,都是冰凉的。
屋子里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张勇的大女儿打了一盆又一盆的温水进来。张勇媳妇儿抬头看了陆无砚一眼,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把话咽了回去,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止血。
黎明前最是黑暗。
在整个天幕黑成浓墨时,偏房里响起一道微弱的哭声。张勇媳妇儿长长舒了口气,她还以为这个孩子救不活了。
她用女儿递过来的棉布将虚弱的婴儿包起来,捧到陆无砚面前,欣喜地说:“恭喜这位军爷,是位千金!”
陆无砚木讷地转头,望着襁褓里的女婴。因为早产的缘故,女婴很小很小的一团,头脸上还沾着血痕。
张勇的大女儿在床边小声喃喃:“她、她好像死了……”
方瑾枝的手从陆无砚的掌中慢慢滑落了下来。
“瑾枝!瑾枝……”
方瑾枝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喊了。
陆无砚将方瑾枝冰凉的身子搂在怀里:“别走,别走……求你了,求你不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痛……”
他的泪落下来,落在方瑾枝的嘴角。
“钟瑾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们……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了……”
接到消息的入医和入毒匆匆赶进来,她们两个将陆无砚从床边拉开,道:“让奴婢们看看三少奶奶的情况!”
陆无砚跪在地上,泪水滚落。
“如果还是要注定失去你,那这重生的一世有多可笑!不要这么残忍,我已经经历了一次你的死,不要再这样对我,不要再扔下我……”
入医和入毒直起身来,她们对视一眼,面露不忍:“三少奶奶早就没了气息……”
陆无砚慢慢弯下腰,佝偻着,以额触地。唯有热泪在冰凉的地面上绽开。
绝望,大抵便是如此。
……
“皇帝祖母,您要去哪儿?”陆钟瑾小跑着追上楚映司。
在他身后跟了一大群官员。
楚映司蹲下来,抱了一下陆钟瑾,低声说:“钟瑾,如果祖母没有回来,答应祖母做一个好皇帝,保护好这个国家。听见了吗?”
陆钟瑾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好!钟瑾听祖母的话。”
楚映司释然地笑了,她揉了揉陆钟瑾的头。她直起身,翻身上马,带着两万兵马出城而去。
她是大辽的帝王,所以她不能不顾国之安危派兵支援陆无砚。
可是她是陆无砚的母亲,千里来相救,万死不辞。
楚映司赶到荆国的时候,望着信中的消息,震惊不已。“瑾枝死了?”
入酒在她身边艰难地点了一下头:“今天早上去的,入医送来的消息说三少爷如今不大好……”
不用亲眼看见,楚映司也能想象到陆无砚如今的情景。
楚映司沉默了片刻,道:“走!立刻出发去雪隐村!”
雪隐村虽是大荆的国土,可是它地处雪山另一侧,几乎算是边缘地带。荆国也不会在那里驻兵把守。
之前方瑾枝见到的那些荆兵,其实是陆无砚手下的辽兵。因不想杀了村民,又以免打草惊蛇,陆无砚才令手下换上了荆兵的衣服。
陆无砚只带了一千兵马乔装成荆兵,驻扎在雪隐村里。而他剩余的三十七万兵马则安顿在大后方的永临谷。
只是如今因为燕国的加入,荆国和燕国的兵马正在逐渐包围陆无砚手下的这些兵马。这些兵马驻扎在永临谷时刻等着前方陆无砚的消息,然而自从前一天夜里开始,他们再也接不到陆无砚的消息了。
楚映司原本打算和陆无砚里应外合,破一道生机。可是当她知道方瑾枝死了,立刻猜到陆无砚恐不能冷静下来。她斟酌了再三,带着两万的兵马朝着荆兵薄弱的地方冲去,当她冲进荆兵的包围时,身边两万的兵马只剩下了七八千人。
她直接冲进辽兵的大营,辽国那些副将看见她亲自来了,都好像看见了希望。楚映司安抚了军心,片刻不耽搁,朝着雪隐村而去。
楚映司看见陆无砚的时候,心里像是被刀子剜去了一块肉,又浇了一把盐。又疼又酸。
她这儿子最是高傲不可一世,而如今他跪在那里,整个人像失了魂儿一样。
他身上脏兮兮的,尘土、血迹,还有斑驳的泪痕,再也不是那个一尘不染的陆无砚。
“无砚……”楚映司蹲在他身边,心疼地将儿子搂在怀里。
陆无砚死水一样的眸波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望向木板床上的方瑾枝。楚映司随着他的目光望向方瑾枝,她叹了口气,道:“无砚,别这样……让瑾枝安心地走吧……”
入医抱着女婴进来,女婴有点发烧,总是不安分地乱动。
楚映司把女婴抱在怀里,心疼地红了眼睛。她把女婴抱到陆无砚面前,哽咽着说:“无砚,你不能这样啊,看看你们的女儿,瑾枝也会希望你照顾好你们的女儿的……”
陆无砚喉结动了动,声线沙哑:“这是对我的惩罚,当年我就应该陪她一起死,就不用再经历一遍……”
“无砚,你在说什么?”
“上苍才不会那么慈悲,谁都不能得到救赎……”陆无砚继续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楚映司终于心疼地忍不住落下泪。
“陛下!”入酒从外面急匆匆进来,“荆国和燕国已经开始发动进攻了,足足八十万的兵马,我军死伤无数……”
楚映司愤怒地站起来,道:“大不了鱼死网破!传朕旨意,全军备战!”
陆申机立在城墙高处,他望着远处荆国的方向,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他得到消息楚映司去找陆无砚了,而他们母子已被荆、燕两国的兵马团团围住。
死战的军令一下,楚映司是打算用被困的不到四十几万兵马浴血奋战,就算不能得胜,也要荆、燕两国遭受重创。
陆申机缓缓握住腰间的刀柄,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带着兵马杀过去。他略微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远处燕国驻扎的军队。如今燕国派了大将军带了二十万兵马前去荆国支援,而剩下的五十万大军就杵在大辽正门前虎视眈眈。
他身后是大辽的国土,他不能走。
燕国的军营大帐里,燕帝和几位大将军饮酒作乐,显然是对如今必胜的局面满怀信心。
“陛下,如今楚映司亲自去了荆国。不信他陆申机坐视不理。等到他妻子、儿子被围困,他陆申机带兵前去支援时,正是我大燕攻入辽国的大好时机!”
另外一个大将军却摇摇头,道:“这个陆申机可不是个莽撞的性子,依末将之见,他是不会抛下大辽正门不顾,带兵去救人的。”
燕帝抚须大笑,道:“无妨,就算他陆申机不去支援,此役荆、辽两方必定受到重创。不怕他两国不肯割地求饶!”
“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
“陛下!”一员小将一路小跑跑进大帐内,“启禀陛下,有来自昌口城的紧急军情!”
“昌口城?”燕帝站起来,大帐内的将领们都齐齐变了脸色。
若说眼前之地是大辽的正门,那么昌口城就是燕国的正门。因为地势的缘故,昌口城还不算是易守之地。
“难道是宿国趁虚而入?”立刻有人猜测。
“呈上来!”燕帝将军情一把抓过,细细看去。越看脸色越难看。
“辽帝带着兵马沿小路攻下了风庐城,距离昌口城已不远。”燕帝缓缓道。
“辽帝?辽帝如今不是在荆国雪隐村吗?”一位大将军不解地问。
燕帝摇头,道:“不是楚映司,是楚怀川。”
大帐内一片哗然。
“楚怀川不是早就死了?”
“是啊,这人怎么又起死回生了?”
“难不成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计谋?”
“陛下!”谋士站出来,“依臣之见,此事非同一般。当年传言楚怀川死于宫中一场大火,这件事本来就有蹊跷。莫不是辽国从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今日之局?”
“爱卿此话可解?”燕帝皱着眉,仍旧是一头雾水。
“臣以为辽国的目标会不会是我大燕?或者……是辽国和荆国联合起来想要吞并我大燕的计谋!”
此话一出,大帐内的气氛又凝重了许多,窃窃私语声不断。
燕帝大惊:“爱卿的意思是说荆国与朕结盟是假,调我大燕兵马远离国中,使国中无兵……”
想到这里,燕帝脸上一片惨白,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跌坐回椅子里。
他带着五十万的兵马驻扎在这里给予陆申机压力,又令国中大将带着二十万兵马深入荆国国中帮扶。而此时燕国国中兵马不过十万。倘若这个时候敌军攻打大燕,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另一个大将军站出来,道:“臣以为事情并没有那么悲观。辽国三十万大军留在这里,还有三十万在荆国。又能调动多少兵马绕远前去燕国?再者,我国与荆国联盟,十分清楚荆国已投入了八十万大军,他大荆又如何再生出别的兵马来?依臣之见,不管楚怀川为何又活了,他声东击西,想要我大燕撤兵才是真!”
“爱卿此言有理。”燕帝点点头,“如今荆、辽二国根本不可能再出太多的兵马。”
先前的谋士皱着眉,又继续说:“陛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倘若真的是荆国与辽国联手又当如何?再者,宿国可是一直未动啊!”
另外一员谋士也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我大军离开国中已近三个月,国中不能一直无兵啊!不说宿国,就说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国若是趁机作乱,也必有损伤。”
“更何况,那楚映司的皇位本就不算正统,而楚怀川才是大辽真正的皇帝。倘若这个时候斩杀或生擒楚怀川,对我大燕更有利处。”
“陛下,荆国并非良善之国,背信弃义之事没少做。如今我大燕与荆国结盟,待灭掉辽国之后,说不定他荆国还会过河拆桥。我大燕不必为他荆国冒险。再言,这场战役无论是荆国胜还是辽国胜,我大燕都是渔翁!”
这话倒是说到燕帝心坎里去了,他点点头,道:“收兵!回燕!”
燕国得到消息的时候,陆申机也得到了楚怀川占领风庐城的消息。陆申机有些错愕。
这怎么可能呢?
楚怀川手里根本就没有兵马!那风庐城其实很小,可是过了风庐城就是昌口城。燕国不得不忌惮。
陆申机错愕间,又有士兵前来禀告燕国撤兵了。陆申机急忙登上城楼,望着五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离开。
“再探!”
等到傍晚,那五十万的燕兵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