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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微笑。可是突然他的眼睛会冒出一种邪光。他继续对你微笑,但样子变得十分
吓人。在这个时候你只要作出一点使他不高兴的举动,他便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事实如下:六月六日这一天,一个名叫玛丽雅·勒贝斯克,而在巴黎林荫大道一
带被人简称”米阿“的窈窕、漂亮的金发女郎正坐在街头揽客。她年方二十二岁,
曾经嫁过里昂的一名牙科医生,不久前弃良从娼。她一边和女伴们聊天,一边用
眼睛的余光膘着在一家咖啡馆露天方桌上人坐的勒帕沙。她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斯
坦布尔人。同伴们向她小声介绍他的情况。她笑了起来。
“你们都是一群笨蛋,看我的!我能玩转这个家伙,我叫他干什么他就得干
什么,他会乖乖地听我的……”
“你也会怕他的,他会突然把你……”
玛丽雅·勒贝斯克站起身,将丝织外套围在髋部,从勒帕沙身边走过时故意
蹭他一下,然后在他身边的一张桌前坐下来。一刻钟之后,她就和他一起进入大
饭店。晚上没有见到她。到第二天还是未见她露面。她的一个女伴到科兰库尔街
她的住处打听消息。那儿的人说她没有回去。
大饭店的守卫也不十分清楚地说:“下午五点正是人们用茶点的时刻,大厅
里人很多,我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七点的时候我看到埃内斯科一个人出去了。
他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和一位先生一起回到饭店,那位先生在楼上呆了一个钟头。”
“他又和来访者一起出去了吗?”
“没有……”
“以后呢?……”
“以后我没有再见到他。不过饭店一位服务员说看到他手挽着一个姑娘出门
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那位服务员的话很干脆:“她还活着吗?”
“当然!没有人架着她,她自己走路……”
日历上的日期这天是六月二十六号。警方整整找了三个星期,没有发现一具
尸体符合玛丽雅·勒贝斯克的体貌特征,也没有再看到过与埃内斯科一起进饭店
的来访者。
“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埃内斯科说,“我是在一家酒馆遇到他的。后
来有时在鸡尾酒会上看到过他。我请他到大饭店我的房间抽哈瓦那雪茄。”
“他去的时候米阿一直在您的房间?……”
“对……她有点累……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两个钟头……她可能是喝多了……”
“是饭店服务员上的酒?”
“不是!我的房间里从来没有断过甜烧酒……”
他回答提问时的态度傲慢,嘴上带着一丝微笑,手来回摆弄着戒指。
“您自己有辆豪华轿车,和玛丽雅·勒贝斯克出饭店为什么要乘出租车呢?”
“这是常有的事。要自己的车还得给车库打电话……”
“您声称把她送到克利什广场,也就是说您让她在离她住地二百米的地方下
车。您为什么不把她送到家门口呢?”
他露出了一丝可怜的微笑。
“您忘了我什么也不欠她的……她只是个妓女……难道不是吗?”
“出租车司机再也没有找到……”
“这恰好说明他没有运送尸体。否则……”
“那九名证人对您的不满是事实。对此恐怕您不否认吧?”
他的笑声变很尖刻、刺耳,其表情中带有某种既狡颉又绝顶聪明的东西。他
用响亮的嗓音说:“您看,亲爱的先生……”
那意思像是说:“这些花样有何使您担心的呢?”
他马上接着说:“您没有多少证据帮您指控我杀了人,难道不是吗?没有尸
体!我能把尸体弄到哪儿去呢?更何况杀人现场不在一幢孤零零的别墅,不在一
座私宅,也不在一套普通的公寓,而是在巴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您可以把她拉到什么地方之后再杀她……”
“为什么?……您要不要来支雪茄?”
“不,谢谢……”
他以矫揉造作、故作风雅的动作给自己点燃了一支。可以看出,他手上的戒
指刻着花押字。他将头往后一扬,开始悠然自得地欣赏吐出的烟圈,弗罗日先生
用他那双和其谈判对象一样苍白、一样没有血色的手翻阅着面前的材料。只可惜
法官的手远不如被告那双手丰满。法官的手干瘪,而且上面还布满了老人斑。
检察官事先告诉他,这将是最后一次审讯。如果问不出具体结果,那就只好
结案了。
“您带进大饭店的那位朋友,是在哪家洒吧遇到的?”
“在马德莱娜教堂附近……那家酒馆的名字好像是什么水晶酒吧……”
“那一晚附近的哪家酒馆都没有见到您的身影。等等……这位朋友是不是风
度翩翩?”
“当然……我看不出这和案子有什么……”
“他是法国人吗?”
“我想是……”
“您是否吸食吗啡成瘾?”
“绝对不是。我的确有某些不良嗜好,这您也清楚,但是吸食吗啡绝对不在
我的恶习之列……”
“那么在您房间里发现的那支五公分见方、有裂纹而没有针头的玻璃注射器,
您该作何解释?”
“是在我房间里找到的?”
“在字纸篓里……。”
“我不知道……除非是那个米阿……想起来了,我好像在她的大腿上看到有
发青的斑点……等找到她之后问问她不就清楚了……”
“注射器没有用过。可能是在沸水中浸泡消毒的时候爆裂了。”
“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调查说明您经常出入一些声誉不错的圈子。”
埃内斯科颇带讽刺意味地躬身施礼。
“在您的人际关系中,没有发现一个人有污点。”
犯罪嫌疑人又做了个同样的动作。他的头发和衣服散发出的令人恶心的香水
味和雪茄气味混合在一起,越发使弗罗日先生难以忍受。
法官用象牙裁纸刀轻轻地敲打着办公桌,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六月六日以及接下来的那些日子,您没有给人开出一张支票。您的习惯是每周
必去一趟银行,提取零用钱。如果我哪一点说得不对,您可以随时打断我。然而,
在玛丽雅·勒贝斯克失踪的那一周,您和往常一样去了银行,取的钱数和从前一
样。”
“您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明那一周我没有特别大的开销?……”
“对!我想说的是那周您没有特别的花销和支出。每天只消费四五百法郎,
这对您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您可能为我着急。我谢谢您!我们可以做个假设,我杀了米阿,然后,比
方说,在我那位来访者的帮助下把尸体弄走,因此我必须付给这位同谋一笔钱,
还得付给出租车司机钱。而找人干这种事,需付费用的数目是相当可观的。”
“您没有失掉一件珠宝,这一点是肯定的。”
“我再次对您表示感谢……请您继续为我辩护……”
他显得既从容又潇洒,摆出一副高等贵族、外国阔佬一般盛气凌人的派头。
“好了,让我们别谈这些了,亲爱的先生!如果您肯相信我,今天晚上我们
一起用顿美餐,然后……”
“十分遗憾……这是对您的逮捕证……”
埃内斯科以为法官是一种计谋,一种诡诈。他开始冷笑,可是紧接着他的脸
色变了。他龇牙咧嘴地问道:“您认为……?”
他讲话时的那种随随便便、漫不经心的声调不见了。
“难道您想指控我谋害了一个妓女?”
“不!”
“那是为什么?……您以什么罪名逮捕我?……我犯了什么罪?”
“您清楚您犯的是什么罪……”
“您会放了我的。”
“恐怕不可能!”
“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他会办好一切的!”
勒帕沙能够做到一会儿变一个样。他又开始甜言蜜语,讨好法官,只是目光
中有那么一种既严肃又赞赏的东西在闪现。
“我仍然保留对您的邀请,我们共进晚餐,前提是您必须告诉我,您是如何
发现真相的……”
“我会说明的……共进晚餐不可能!……请您打开窗户……您的雪茄茄味叫
我受不了……”
埃内斯科照办了。
“您没有杀害玛丽雅·勒贝斯克,首先我用抽象推理法,即几何推理法说给
您听:”一、如果您已经杀了她,尤其是在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环境下把人杀死,
那么六月六号到二十六号,您完全有时间逃述离法国,在法国没有任何要事使您
脱不开身。
“二、只有那个人是您的同谋,您才会把他带到您的房间。
“三、您和巴黎的不三不四之流没有交往,因此不可能在半个小时内找到一
个能帮您干杀人勾当的人选。您那位风度翩翩的来访者更不可能,出入大饭店这
种场合的人都被视为绅士。
“四、如果是这种人帮您杀人,那要价一定很高,而且要现金。可是您既没
有开出支票、没有付现金,也没有给珠宝。
“五、如果您想从饭店里弄走一个死人,又必须做出她还活着的样子,那就
需要两个人一起行动,一人架着死人一支胳膊。
“因此可以断定,玛丽雅·勒贝斯克是活着离开大饭店的。她随您出门完全
是出于自愿。”
“那么您是否能告诉我,在巴黎这样一个繁华地段,我怎么可以随时找到一
个能够帮助我,而且也不开口说话,为我保守秘密的人呢?”
“一个医生!医生的职责是必须保守职业秘密。那个玻璃注射器——注射器
上没有针头,针头和药箱一起带走了——证明他到过您的房间。您知道,一个经
常使用镀镍注射器,比如注射吗啡的人经常使用的是只有一立方厘米的注射器。
“他帮您治疗被您致伤的玛丽雅·勒贝斯克,但他没有帮您把她运走。您只
好自己干。”
弗罗日先生看了一眼面前的材料。
“我来概括一下:米阿抱着首先把您刺激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然后再见机行
事的目的随您进了大饭店。鉴于您从前对妓女们的所作所为,您用了同样的手段
虐待她,问题是您不想再有妓女对您进行指控。您不知道她的朋友们知道她在您
这里,她们会把事情捅出去。您去找医生。您答应给您的受害人一大笔钱。您将
她送到一家私人诊所,也可能送到别的什么地方,直到她痊您。我有充分理由断
定,她被送到了一家私人诊所,就是到饭店来的那个医生的诊所。因为您当时并
未付给他出诊费,因此您后来肯定见过他。如果说您一直不把实情说出来的话,
那是因为您自认为没有真凭实据对您进行指控。而妓女们身上明显的伤痕完全可
以把您送上轻罪法庭。不错,玛丽雅·勒贝斯克不会再对您提起诉讼,她也不会
对其他妓女施加影响,让她们控告您……”
弗罗日先生为自己在记事簿上做了如下记录:证据:是那支埃内斯科一直声
称不知道的注射器。
他原本准备用来给米阿注射的,后因注射器不一样无法注射,只好作罢。随
后来了一名医生。玛丽雅·勒贝斯克无论是受伤还是生病,医生不予公开,并将
保守秘密。
推断:没有付款。出租车司机未到警察局报案,因为他开车拉客属正常业务,
而且是把病人送进一家人所共知的诊所。六月六号之后埃内斯科没有离开巴黎。
在有女客在场的情况下来一位陌生来访者,这种解释不合情理。
案子结了。玛丽雅·勒贝斯克得到十万法郎的补偿,在蒙特马高地开了一家
小裁缝铺。
她肯定采取了某些措施,因为没有人知道她身上什么地方受过伤。
第十二章 奥托·姆雷
弗罗日先生对犯罪嫌疑人读的来自德国埃姆登市警方报告是这样的:“奥托
·姆雷,一八八九年出生于威廉港一个小职员家庭。十六岁开始为埃姆登一名牙
医当助手。兵役期满后娶了比他年长十岁、名叫法尔康的女子为妻。他在埃姆登
拥有一套舒适的公寓。他发明了一种能制作假牙齿的水泥材料并申请了多项专利
之后,与妻子和一名女仆一起共同制作水泥假牙。
“他在战争爆发时已拥有四五项专利,其中一项是自动调节的注射器。后来
他应征上了前线。一九一五年任职于科隆一家医院。
“一九一九年因着少校军服在汉堡被捕。离婚后娶了原歌舞厅舞女埃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