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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不作答。弗罗日先生也不再问话。瓦尔德马终于忍耐不住了:“我想
找个精神病医生看看。毫无疑问,自从经历了那些不幸之后,我变了,我不是原
来的我了。我的大脑出了问题……”
“在圣保罗广扬附近波兰移民聚居的地方,人们都称您为律师……”
“那是因为我有文化。”
“或者说是因为忿经常给人出主意吧。您为弗朗克·布尔乔雅街的一名裁缝
写过一份特殊的广告词,这位裁缝没有敢把广告词送报社刊登……在蒂雷纳街,
您声称用电话线把您的房间和布朗太太的房间连在一起,您把这种电话称之为乡
村电话。您在屋顶上打了个洞,买了电池和电线。但您的电话从来没有打通过…
…”
“那完全是因为出了意外。您可能知道……”
“您答应守门人,让她儿子进通往中欧的航空公司当飞行员。而事实上您只
给了她一个飞行学校的地址。”
“我看不出您列举的和……有什么关系……”
“布朗夫人说她不在时您曾多次进入她的房间。”
“我拿了她什么东西吗?”
“您找的是信件。您的黄色书刊买卖赚了多少钱?”
“每月大约二千法郎……”
“这样加上您那慷慨大方的情妇每月给的一千法郎,您的月收入是三千法郎。
您没有任何恶习和不良嗜好。”
瓦尔德马微笑着点点头,很明显,他对弗罗日先生刚才说的颇为满意。
“您可能没有细读一月十八号那天在服饰店买的那张报纸。那天的报上描述
得很详细,说基尔斯基和波罗托夫被唤醒,听到马上拉出去上断头台的消息后,
二人的反应很不一样。波罗托夫攫紧双拳,脸色惨白,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用波兰
语进行威胁。而基尔斯基的表现则完全相反,他用手拍了拍监狱长的肚子,然后
纵声大笑。他用很重的波兰口音的法语对监狱长说:”您这个老丑!“
瓦尔德马又开始擦眼镜。他嘴唇紧闭,呼吸急促。
“可是,当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他吓得晕了过去……”
“我……我……”
“十一月二十四日到二十五日,您在什么地方?”
“在波尔多,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您能否把与您打交道的顾客名单告诉我?”
“我没有和任何人见面。他们都不在。我下榻的是海军旅馆七十八号房间。
我填了一张登记卡,您可以去查。”
“您是哪天离开巴黎的?”
“二十一号中午。”
“就是说星期六。毫无疑问您持的是一张往返票。”
“对。我感到很累。还觉得身体有些不适……”
“头疼?”
“是头不舒服……好像里边有什么东西在搅动……唉,我的上帝,我为什么
要袭击乳制品店呢?……”
“让我来告诉您为什么!”弗罗日先生开始在记事簿上写着什么的时候反驳
道。
“我在荣幸地等您说为什么……”
但是弗罗日先生什么也不说,继续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写完之后把本子推到被告面前,被告不无困难地读到以下的文字:袭击乳制
品店的目的是为了进监狱,因为他认为监狱或者精神病院(他的无法解释的行为
很可能会被视作精神病)是逃避波兰帮对其进行报复的最佳避难所。
生活无着落,地位远不加从前,觉得丢脸。部队的军衔使他晕了头。制造外
交纠纷。
甘心做布朗太太情人的目的是看中了她手里的涉及某位大人物的材料,并以
此自吹自擂,似乎能量无比。他高谈阔论,夸夸其谈,胡乱出主意。故意表现自
己,自榄高人一等。
在圣安托尼酒吧遇到波兰帮。立即和向裁缝提建议一样为波兰帮出主意。向
波兰帮明示加何袭击他耿耿于怀的大使馆。为泼兰帮周六袭击使馆出谍划策,因
为只有周六使馆不设警卫。
星期六去波尔多(而周日并无生意可做),其目的在于作出不在现场的证据。
其同谋由于意外,三天之后才袭击大使馆。纯属一群没有文化教养的人。不懂情
况有变,不能再按原计划行事。杀死警卫,七人中五人被捕。瓦尔德马回到巴黎,
继续冒充好汉,仍寄希望于尚未到手的布朗文件。同伙对他进行威胁,如果被捕
的同谋被处死刑,就将他杀死。
他在争取时间,过一天算一天。甚至放弃了继续寻找布朗手中材料的势力,
因为他已经感到无能为力。
得知被捕犯人被行刑的消息后,察觉到自己已被跟踪。没有时间逃跑,于是
做出荒唐的举动,目的在于寻求警察的保护。
波兰人继续读到下边的文字:证据:星期六出发前住波尔多。案发后次日重
返巴黎。
推断:选择一个二人商店(其中一个可以报警)。
手枪里没有子弹。
被告不缺钱,乳制品店上午九点也不可能有多少进款。
被告再未进过圣安托尼酒吧。
最后,在记事簿的空白处这样写着:被自己一心一意扮演的角色搞得苦不堪
言,焦头烂额。
瓦尔德马·斯特维斯基重新戴好眼镜,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于一个曾经是
……”
“参谋,对……”
波兰人更哽咽了:“太严酷了!”
第八章 菲力普
负责案子初步调查的吕卡警长对弗罗日法官说:“到时候把您的印象告诉我,
……先作的调查毫无结果……身临其境,在那样一个地方,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
弗罗日现在就“身临其境”,即在布雷阿街一处十分奇特的住所。
这里大部分住户的门窗从不关闭,窗玻璃很少擦拭,七号家的窗户恐怕从来
就没有清洗过。
这家门上没有安装门铃,弗罗日先生只好敲门。菲力普出来把门打开,然后
退身一旁,请法官进屋。他和人们描述的一样,身上围着一块蓝布围裙,嘴上露
出一丝令人不安的微笑。法官走进的地方是卧室?是餐厅?是厨房?似乎三种用
途兼而有之。这是一间很特别的屋子,置身当中总让人感到有那么一点说不出、
形容不来的蹊跷。地上到处铺着破旧的地毯,墙上挂着一块块颜色退尽的布片。
桌子上、椅子上也盖满了破旧不堪的软垫。满屋的地毯、挂毯,目的显然是想尽
量使房间的布置显得华丽、舒适。
“您就是……法官先生吧?……您请坐,法官先生……”
法官对他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注意到,此人有两副不同的面孔。他的脸不对
称,从半侧面看,这是一个年轻人,模样温和,亲切动人,一双明亮清澈的蓝眼
睛和一头黑色的头发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那种妩媚,那种魅力反而叫人不舒服。
但是如果从正面看就不一样了,他的鼻子太长,而且还有点歪,嘴上有一道
不规则的皱纹。
他身上的围裙是女式的,弗罗日先生刚到时他正忙于打扫卫生。他一边擦手
一边低着头等着法官间话,动作中带着明显的女人味儿。
弗罗日先生看着房间里惟一的床铺,晾挂着的内衣内裤,以及墙上装在黄色
镜框里的照片,明白了吕卡说话的含义。
虽然吕卡的提醒使他精神上有所准备,但弗罗日法官到实地一看仍然觉得这
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您好像没有见过您的母亲?”
“我也没有见过我父亲。我是个私生子,父母把我丢弃了。我先由都灵附近
的一个农民收养,后来进了少年犯教养所……”
“二十岁时您去给人当随身男仆。您换过很多地方,后来跟着最后的主人来
到法国。您在他家结识了膳食主管福雷斯蒂埃……”
“是这样,法官先生。是福雷斯蒂埃照顾我……”
那个福雷斯蒂埃的全身像就挂在墙上。他五十岁上下,个子很高,人很瘦,
样子憔悴、干瘪,皮肤惨白,两腿软弱无力,由于患有严重关节炎而行动不便。
一头灰白头发下边的衣服也是灰色的。
一周前在位于巴蒂尼奥勒街的一家旅馆里,福雷斯蒂埃和一个上了警方名单
的风流女子在一起时突发檐妄症,他的瞳孔大得惊人,女人差点吓晕过去。他一
个小时之后便咽气了,再也没有恢复知觉。
尸体解剖验证是服用过量阿托品所致。死者衣袋里除了几封信件,还有三千
法郎以及一个小四方盒,盒子里还有两片药。药中含有洋地黄贰,但剂量很小,
不至于引起发病,而阿托品的含量极高。
一名叫贝尔托米的妓女认识福雷斯蒂埃。她对警方说:“他在戈蒙大酒店后
边与我搭仙,我认识他,因为他经常到那个地方去。他给人的印象是家住外地,
每个月来巴黎八九天。他每次都挑选一两名女子,手头阔绰,出手大方。有时他
几天不让我们离开,和他一起吃喝作乐。那天刚吃完饭他就从盒子里取出三粒药
吞下,我当时还和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想用药刺激,以便更加兴奋,想……”
死者所在辖区警长打来的报告认为是自杀死亡。
但是案子并没有结柬。吕卡警长负责继续调查。随着调查的进展,怪事一件
接着一件发生了。
“福雷斯蒂埃,儒勒·雷蒙·克罗德,”弗罗日先生将数份报告看完后在自
己的记录簿上简单扼要地做着概述,“出生在圣阿芒·蒙特龙,中学毕业会考前
一年因在集体宿舍闹事被学校开除。
“先在巴黎当职员,后被一位极其正统的伯爵看中,成为他的私人秘书。不
知何故受冷落,被辞退后来到蒙特卡洛城和尼斯城任膳食主管。和菲力普结识并
与其一起定居巴黎。二人以诈骗为生。”
这样一个家伙所进行的诈骗绝非一般性的诈骗。福雷斯蒂埃后来被人称为
“波旁王朝诈骗犯”。
在他身上找到的和后来在布雷阿街发现的信件都说明他的诈骗术名目繁多,
花样不断翻新。
他给那些失去往日权势和风采的、已经到了髦墨之年的乡村贵族和绅士们写
信,一会儿冒充波旁王朝的代言人,或受迫害的波旁王朝长系的维护者,一会儿
自称为鼓动家,为失去的王朝再建丰功伟业筹集资金。
他有时亲自出马上阵,骗取钱财。被他造访的人中有些对他表示不信任,更
多的是象征性地给点钱,也有极少数人过于天真,完全掉入陷阱。
吕卡在报告中指出:“福雷斯蒂埃坚信顺势疗法,经常去位于好消息广场的
一家药店买药,最近几周几乎每天都去,药房按常规为他配制剂量很小的纯阿托
品。”
菲力普摘下围裙,披上一件外衣(这样使他更像男扮女装),嘴上带着茫然
的微笑等待法官的提问。
“在你们二人的组合中,您扮演什么角色?”
“噢!我……”
他回答时小心翼翼,样子十分顺从。
“我做家务,是不是?有很多家务活儿要干!洗衣服、烫衣服,还有其他一
切……”
审问这号人物需要做出很大努力克制自己,否则真想给他一记耳光。
“福雷斯蒂埃先生还要我写信。有时一封信要复写二百份……然后便是一封
一封往上贴邮票……而他在家的时候很少,总在外边……他经常去外地……”
“或者去戈蒙大酒店附近!”
菲力普的脸抽动了几下。弗罗日先生像是没有察觉。
“我不明白!”菲力普用他那种恼人的温和语气说,“这是一个谜……您看!
这是一张来自吕孔的明信片,是在他死后两天收到的……上边有邮戳……是他的
笔迹……这里还有一封,是今天收到的……您可以去问看门人和邮递员……”
法官拿起两张明信片。菲力普没有说谎,邮戳是真的。
如果上面的笔迹是模仿的话,那么这位模仿专家一定比菲力普更加小心谨慎、
深思熟虚。
“那三千法郎也是一个叫人费解的谜,”菲力普边摇头边继续说,“我们从
来没有过那么多钱。您看这双袜子,我已经缝补了二十多次……我们的晚饭只以
蔬菜和奶酪充饥……看门人和乳品商可以作证。我每天只有十法郎的伙食费……
而福雷斯蒂埃还总需要买药吃……”
“他生病了?”
“他有时感到气闷,喘不过气来。不过我认为他是因为医书读得太多了。他
服用很多毒品。”
“是阿托品?”
“我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