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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想出一个砂锅鱼头,举着双筷子,蘸着酱油开始吃。
阿东还背着手站在玻璃窗前故作忧郁,等他闻到香味,这才转过头来,冲到我的面前喊:“田阿牛!我在和你认真讲话,你竟然坐在这里吃鱼头!你是不是脑积水啊!”
“不是,不是!”我矢口否认:“我很认真地在吃!”
“田阿牛!”阿东气急败坏地举起砂锅就要朝地上砸。
我说:“不要啊!你的命运就在这锅鱼头里!”
只见阿东的五官全揪在了一起,我想他就差把砂锅扣到我脑袋上了。但他还是平静下来,把砂锅放回桌面,说道:“好!我就来听听,什么叫我的命运就在这锅鱼头里。”
我连忙努力地掰开鱼头,四处翻找。
我说:“以前我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每当遇到什么做不了决定的事情,外婆就会给我煮鱼头豆腐锅吃,用的是胖头鱼,因为胖头鱼颅腔内会有两块叫作仙人骨的骨头,长得有点像小鸟,可以在桌面上立起来。”
“这关我什么事?”
“不要急!听我说完啦。”我还在笨手笨脚地找着:“哦!找到了,看,就是这个。你用手捏着它,然后说喝喝汤,吃吃菜,仙人保佑……”
“切!我会相信这个!”阿东推开我的手。
“原来你没种和我赌喽!”
“赌?”
“对啊,扔三下决定你是否寻梦,只要有一次立起来,你就得听我的!”我想,哪怕你再厌世,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吧。阿东,从来不赌博的我,今天就和你拼了!
“哈哈,竟然和我赌,太有意思了,来啊,怕你啊!”阿东果然有了兴趣。
我们迅速撤掉桌布,拿起掰手腕的劲头来扔仙人骨。
一次,二次。均以阿东的胜利告终。
我说:“阿东!你知道吗?我有多希望成为现在的你,得到出去的机会,而你却毫不珍惜。”
我眼中泪光一闪,阿东的手也随之一颤。
第三次,仙人骨稳稳当当地落在桌面上,站住。
“啊!我赢啦!我赢啦!”我心想这要是在现实世界买彩票中大奖有多好,真想不到,送阿东出去把我折腾得这么累。
“不算,我不承认!”
“哇!你还耍赖皮!”
阿东竟然挥着双手就往外跑,我差点拎起砂锅砸他,还好最后我忍住了,善哉善哉。
'心是菩提'
我最后找到阿东时,他正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幕府将军,坐在驮碑的大乌龟上。他很得意地看着我,好像我天生注定要败给他一样。我忽然想起舅舅给我的小侄子喂饭时,那种连哄带骗的神情。
如果阿东是我的孙子,我可能秉承当今社会普遍认同的做法,把他当小祖宗一般供起来。但阿东永远不可能是我的孙子,除非我也出得去,长大后讨得到老婆,并且阿东这时去世又在轮回时被推到我家来。当然这以上几点假设基本都是臆想,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孙子将来会长什么样,至少他可不能长得像阿东,未老先衰,一点也体现不出我阳光少年的风采。于是我双手插腰,指着阿东说:“麻烦坐过去一点。”
他不太情愿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我则往他身边一坐,没有说话。
他梗着脖子,很想扫我两眼,但为了不让我察觉,而努力不让眼神太过倾斜,于是他整张脸都扭曲着,真怕他维持的时间太长以致面瘫,我知道他正在等我说些什么,但我就是没有说话。
如果我有好(注意只是好,还不是很好)的思辨能力,我早就成为校辩论社团的一员,可我不仅没有成为一个说话像爆豆子般的人,还被辩论社社长当成反面教育的典型,经常对他的社友说道:“如果你们不好好训练自己的口才,有勇无谋,就会像三班那个田阿牛一样,在食堂的学生餐里吃到一整只蟑螂,拿着活生生的证据还辩不过擦桌子的清洁女工!”
显然,如果阿东是因为积郁成疾,想找人诉苦或者倾吐心声,还希望这个人最好懂点心理学。那么这个人肯定不会是我,哪怕我现在用的是类神般乔伊的身体。
绣花枕头一包草,说的就是鄙人。
我连煮鱼头论英雄的办法都用完了,现在,我最多用追债方的口吻追着阿东说,你输了,你输了,你输了……他会理我才怪。
于是我们两个就这样干坐着,坐到屁股被大石龟咯得生疼生疼,两个人却还像赌气一样沉默。
在一个梦境待久了,就会发生些奇怪的事,这是我和阿东都明白的事情。结果那个大石龟活了过来,载着我们一颠一颠往前挪,梦中的乌龟跑得一点都不慢,跑着跑着,它腾空而起,在天空中飞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乌龟驮着的石碑竟然变成一大块赤豆条糕。阿东爬过去掰下一块问我,要不要来一点。
我说:“你想明白了?”
他装傻充愣地问:“什么?”
算了。我连糕也懒得吃。
半晌,我问:“阿东,你是什么时候,怎么来到这里的?”
“来的时间太久,全都忘了。”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
“那为什么一直留到现在,不是凑齐十二个次等灵魂就会被送走吗?”
“估计是因为,我是次次次等灵魂吧,要不就是我来的太久,被当成梦中的虚拟景像,不值一提了。”他洋洋自得地微笑。
“你总记得是从哪个镇上来的吧?”
“麦子镇,大风镇或者蕃茄镇,记不清楚了。怎么?”
“这也能记不清楚,败给你!”
“早就告诉你,我对现实世界没有好感。你问这些干什么?”
“小甜和多多都是从面包镇上被米洛拐来的学生。”
“对啊,我知道。”
“我记得,他们都在各自的梦中分别提到过“老吉”凉铺。”
“‘老吉’凉铺?什么东西?他们提到过吗?”
我看了看阿东,觉得他的脑袋就像不时受过重击一样,太容易失忆。我很想告诉他,虽然我田阿牛既不聪慧,也不敏感,但是很多明显的东西,真要想不让我注意,还是挺难的。
我说:“我是从菠萝镇上来的,我遭遇米洛的地点就是在“老吉”凉铺,凉铺的老板叫作陈老吉,是个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中年老头,我从来不知道“老吉”凉铺会在别的镇上开分店。”
“不知道不代表没有,说不定是他不告诉你呢。”
“可是去过邻镇上的人,回来也从没有讲过邻镇上有“老吉”凉铺分店的事情啊。”
“哦,这样来说,的确不是一般的怪异。”
“米洛说,能够在‘老吉’凉铺里见到她的人,一定会和她有笔交易。而我们四个人中,就有三个人是从‘老吉’凉铺被米洛挑选到的,所以我搅尽脑汁分析出来,‘老吉’凉铺和米洛之间一定有莫大的联系。”
“你竟然还有分析能力,失敬,失敬。”阿东举着赤豆糕对我拱手致礼。“那你的意思是?”
“不要客气。我的意思是,陈老吉会不会就是……”
“是什么?”
魔鬼。虽然我不能确定,但我用眼神告诉了阿东。
哈!他怪笑了一声。魔鬼开凉茶铺,听起来的确是有些荒谬。
“即使不是魔鬼,也很有可能是眼线啊,随从啊,诸如此类的什么。”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你打算干掉他?用什么?空手道还是跆拳道?”
我白了他一眼,因为这两种武功我都不会,准确来说,我根本不会任何一种武功。
我说:“多多和小甜出去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现在我只有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回到现实世界,然后去找陈老吉商量一下。”
唔?阿东变得饶有兴致起来。的确是个酷到不行、需要有人时时督促的大闷棍。
“告诉他,作为乔伊,我决定不被米洛复制到现实世界,取消魔鬼和米洛的交易,收回一切邪恶的法宝……”
扑嗤。阿东喷出一嘴赤豆,他捧腹大笑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可只是田阿牛啊!”
我一边擦着脸上的赤豆沫,一边说:“但至少现在我在乔伊的身体里,我有权利要求不被复制。为了这么多无辜牺牲的灵魂,我必须阻止以后的交易,哪怕只是尝试一下,阿东,这么重要的任务就得全靠你来完成了!”
“我凭什么要……”
“想想多多和小甜,你希望以后有更多像他们那样的学生被骗进这里来吗?”
阿东迟疑了,他说:“虽然不关我什么事,不过看起来,好像还非得我出手不可。”
忽然他又问:“你这么喜欢米洛,你舍得让她伤心吗?”
“我哪有喜欢米洛!”
“人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米洛。”
我没有!何况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讨论我究竟喜不喜欢米洛,而是你阿东究不究竟要出去,不要妄想设计我。我说:“在梦中混吃等死和在现实中拯救世界哪个重要,你自己选择吧。”
阿东嘿嘿冷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找陈老吉谈谈,会不会成功,我可不保证。”
“行呐,有你这句话就成!”我长舒一口闷气。
'生是围城'
很快,我们来到了阿东的梦中世界。他一直在冷笑,搞不清楚有多大的事情能让他这样得意。莫非是我用了拯救世界这样夸张的词语,导致他精神恍惚,被大帽子压得官能性神经失调?那我的罪孽可就大了,再说,陈老吉究竟是谁我不能保证,阿东遇见陈老吉是不是会有危险,我也不能保证,万一陈老吉真是魔鬼他老人家,阿东提前到地狱去报到也有可能。
有些人就是这样好大喜功吧,反正阿东已经置生死于度外,那这件事就让我安心地拜托他好了。想到这里,我竟然也开始冷笑。
我们俩就像两个各怀鬼胎的小偷,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阿东的梦境。
类似学校的灰色方形建筑物,从一楼沿着楼梯往上走,每一层楼道里所有的窗都被封死,仅有的门推开走出去是另一条走廊,一切都是回字形的,除了上楼梯,完全没有任何离开房屋的通道。整幢建筑,一共是十层楼,当你气喘吁吁地爬上十楼发现,你终于可以从窗口看见外面的天空,但是你仍然在房子中,没有办法出去。如果从窗口跳,十有八九是摔死了,因为从仅仅十层楼的高度往下看,竟然有万丈深渊似的恐怖视觉效果。
阿东说,出口可能在房屋另一边吧,于是我们穿过走廊,沿着另一边的楼梯一格一格往下走。走到一楼,检查每一个被封死的窗,再次穿过走廊,发现这幢缺德冒烟的大楼竟然根本就没有大门,完全被封死了出不去。除非再爬到十楼,从十楼的窗户跳下去算了。
阿东说:“这条路我们好像没有走过,再走一次吧。”
我说:“拜托,这就是我们最开始爬上去的楼梯,我保证你已经走过,而且我这辈子是再也不打算徒手爬十层楼了。”
阿东却像着魔似地说:“没走过,再走一次吧,说不定就走出去了。”
我大张着嘴,惊讶地拍了他一巴掌,我说:“阿东!凭这样走,走到死都不会出去,我们怎么能把时间都浪费在爬楼梯上!何况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已经走到我快死掉了!对哦,我们走了多久,你的表盘呢?奇怪,你的天空中怎么没有表盘?!”
阿东忽然诡异地笑着,仿佛在告诉我,一个没有正常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人,也不可能有正常的时间观。所以时间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用,人生就是躺倒了吃,仅此而已。
果然,他说:“其实做人何尝不是如此,明明知道结局都只有一个,却还是不停地在往前走,昨天和今天一样,今天和明天一样,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人们还是忙忙碌碌,争取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其实结果,无非是得与失,而最终总是失去,连生命都没有。”
他说的每个字,我全都认识,为什么拼在一起变成句子,我就完全听不懂呢?我说:“阿东,对我来讲,像你现在这样爬这些莫名奇妙的楼梯,然后胡说八道一气,浪费自己的时间,才是最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时间是你的啊,生命也是你的,明明知道出去和留在这里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却什么也不争取,白白把小命送给魔鬼,你说有没有意义?”
“哼,没思想的人总有最简单的道理。”
“懂得最简单的道理,最容易过得幸福啊。像我田阿牛每天上上学,做做功课,将来赚了钱,就能给外婆买一间好房子……”
“够了,罗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