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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罗唆。”阿东瞪了我一眼。
是哦,我们还真没有时间在这里讨论赚钱买房的事情。于是我走向封住的窗户,动手拆起木板。
“你干什么!”
“拆窗户出去啊,如果你的梦魇就是因为你出不去的话。”
“那你慢慢拆好了,我可怕手疼。”阿东竟然双手一摊,倚在楼梯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这幢房子的窍门,因为当我掰木板的时候,竟然推开了整整一堵墙,十层高的大楼竟然像一个火柴盒子般被我推开了,我不可思议地回头问:“老天,这梦是你的还是我的?”
“记不清楚了。”阿东就用这句最阿东式的回答应付我。
能出来就好,我满心欢喜,以为接下来就是阳光灿烂的天空和阿东渐渐淡去的身影。然而迎接我们的却是阴沉的天气和依旧灰色的谜宫。它依旧是回字型的,从两边绕进去,以为背后一定有出口,可是下面却是另一座回字型的墙,往前,往前,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出口,甚至担心到最后,回字型的建筑就被封死了,除了倒退,没有任何其他的路。
我想像出一根拐棍,一瘸一拐地跟着阿东往前走。
我真想说,天啊,阿东,你也太变态了吧。不过为了让他有拯救世界的信心,我始终憋着没有讲。 就在我对自己都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阿东忽然又开始了他的布道。
他说:“你说,一个人老了以后,最终会发生什么事?”
“见上帝?”
他笑。“这种事,其实未必老了以后就会发生。有些人可能某天早晨一睁开眼睛或者只是在睡梦中就……所以,人永远无法预测到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情……”
“哇!你矛盾哦!你刚才还讲,昨天和今天一样,今天和明天一样。”
“这是两码事!”
“你又耍赖皮!”
“你听不听我讲完!”
我才没力气跟他吵,我没好气地说:“讲吧!”
阿东则快要被我气到吐血,一个故作深沉的人肯定最讨厌被一些白痴的话打断或者顶撞。他摇着脑袋已经完全找不到头绪了,他所幸用几句话总结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何时会被打断,一旦打断,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像灰尘,人们很快就会把你忘掉,那……”
“你是不是又要意义意义个没完,你真罗嗦!”我冷不丁地打断他。
阿东震惊地看向我,因为他发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对我而言,都像废话,根本引不起我一丝共鸣。
而我心里只想一脚踹向他的屁股对他说:“滚出去拯救你的世界吧!”
不过我又不敢这样做,对于个性阴沉又爱耍赖皮的阿东来说,我只能用连哄带骗的方式把他送走。
阿东却喊:“天呐,难道注定乔伊要变成一个白痴了嘛?!”
我说:“我还没有激动,你那么激动干吗?”
最多是不能沟通而已嘛。
我捏着下巴,慢慢地升空而起研究了一下整块回字型的建筑物。猛然间发现,我现在竟然能运用乔伊的身体飞翔了,不过来不及高兴,我顿时发现,这片无边无尽的回字型建筑物,用完一光年也没可能走出去。它的终点就在阿东的心里,而阿东只会意义个没完。
我想像出一个巨大的瓶子往这片谜宫上撒椒盐。阿东打着喷嚏喊:“你在干吗!”
“吃掉它们,就当你在吃椒盐饼干一样!”
“你发疯了!”
“你的梦里,你才是真正的老大。”这是我在小甜的梦中总结出来最好的经验。
“你就打算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把我弄出去?让我啃房子?”
“对啊!” 死马当成活马医,让阿东随便啃一下也未尝不可。
“我算弄明白了,我和你就像鸡和鸭说话,我这一套你听不懂,你那一套我也搞不明白,我败给你了,田阿牛!”阿东大叹一声,说:“我还是出去吧,留在这里面对你才叫痛苦。”
他说完,开始倒吸冷气,面部表情像抽筋一样,随着脸颊渐渐地凹陷,他口中的吸力也越来越大,整片谜宫像从地上连根拔起一样,在飓风涡中挤压成碎片,全部被倒吸入阿东的肚子里。乃至我终于看到属于阿东的时间表盘,也被一起吸了进去,最后他打了个饱嗝,看着已经被大风吹走了形的我说:“好!老子去也!”
我想我就快被阿东吓到尿裤子了。
然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渐渐地消失而去。
终于,诡异的梦中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甚至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把阿东给送走了。
但毕竟还是,只剩下了……
我自己。
'忽然孤独'
终于只剩下我自己,梦中世界一派少有的清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小甜绕着我问新裙子好不好看,没有多多烧烤时弄出来的浓烟滚滚,更没有阿东在旁边叨叨。说到底,哪怕我现在满世界丢炸弹,炸到的也只有我自己。
如果潮涌而过的斑马群能听懂,如果贴在墙壁上的CD片能听懂,如果扎堆的仙人球能听懂,如果汪洋大海能听懂,如果啃着甘蔗的考拉能听懂,如果房间的四壁能听懂,如果乔伊的身体能听懂,我想我会笑的,而不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月亮下流眼泪。
我最初梦境中单纯的东西全都回来了,因为凭我的大脑只能想到这一步,提着明黄色小矿灯的七个小矮人回家了,三只小猪的砖头房终于搭好了,还有灰姑娘的水晶鞋,还有睡美人的白马王子,他们都在进行着他们的故事,不需要别人帮忙,也会获得各自完美的结局。
我说:“童话一定不是用来骗人的吧?”
但是没有人回答我。
好像沉默就是最好的挖苦,讽刺我早就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却还在这里被童话赚取大把大把的感动。如果感动也能论斤卖的话,我可能早就破财了。
虽然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财。我只是能在外婆不高兴做早餐时,跑到王麻子烤饼铺买两个香喷喷的烤饼,金黄色的饼上撒着喷香的芝麻。
于是我想着想着,就回到了菠萝镇的场景中。在舒缓的风中,那暖洋洋的初夏午后,步入我十几年来万分熟悉的街巷,刮花的老屋玻璃反射出斑驳的光,穿过小灌木林,像水波的影像一点一点连动在突起的小方砖路面上。
我可以踏上花坛的边沿蹦蹦跳跳,可以随便跑到路中央打个滚,没有人会来指责我,因为整个菠萝镇上只有我一个人存在,没有外婆,没有会指认我为小偷的父母,没有烤饼店的王老板,甚至我想尝试一下找到“老吉”凉铺,也发现在它原来的位置上,竟然变成了一个文具店,店门上插着扑扑乱响的纸风车。
还有风铃,丁丁地响成一条线,带着我无法言状的心情,越走越远。
于是我走过几个街区,来到麦当劳空无一人的店堂里。没有人在,但是机器中依旧打得出冰淇淋,塑料保暖箱里也有一大堆鸡翅,我就各自拿了一堆,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努力地啃了起来,虽然吃在嘴中称不上美味。
而我只是想怀念一下,那一段放学后的时间里,宾灿曾经答应请我吃的东西,和他那句还是好朋友的约定。
我想或许吃着吃着,就会有人出现,推开麦当劳的玻璃门走进来,哪怕他只是随便逛一圈又出去了也好。但是挂在麦当劳墙上的卡通时钟永远指着下午三点整,它不动,时间也就像凝固了一样,这一切告诉我,最好不要再心存幻想。
按照这种方式,我在梦中世界一直过了很久,我终于体会到身为一个没有太多梦想的平凡人,其实也有它相对的悲哀。比如当你像我现在这样,叫一声哦哈哟,传来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回音,我想时间一长,还真有可能变成痴呆。
我应该就是在等下一个乔伊的接班人吧?
他来了,我就出去。
让他在这里继续活受罪。
哈哈,到那时候我就自由了。
我找到一面镜子,扮成两个自己,眉飞色舞地对着话。我做了一个鬼脸,镜中的我也做了一个,我还没胆量糟践乔伊的身体来尝试一下挖鼻孔,何况梦中世界的鼻孔也没什么可以挖。于是我看着镜子发呆,找不到一点曾经作为田阿牛的快乐,面对我的脸孔只是乔伊,乔伊曾经的快乐在哪里,我也完全不知道。
结果,我想到了米洛。用英语念起米洛,其实就是镜子。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慌忙把镜子扔向一边,我想无缘无故照镜子干吗,反正也看不到我自己的脸。
我不是乔伊,我更不是米洛的乔伊。
我只是镜子外的田阿牛。
是米洛把我变成了乔伊,他是反向的,他不是我。
天,我快想到走火入魔了。
如果此时,再有谁突然来问我,你是不是喜欢米洛。
我肯定会在他的面前碎裂开来,碎成连我自己也拼不起来的一块一块,像好看花瓶上的冰裂纹,因为碎裂所以美丽,因为美丽所以碎裂。
但是我毕竟想到了这个麻烦的问题,我究竟喜不喜欢米洛。以至于一开始想,就像害洪灾般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我断断续续地想个没完,米洛的名字塞满了我整个大脑。
我来到全是镜子的空间里,成千上万个乔伊都紧抱着脑袋,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思考着同一个名字。
米洛。
'米洛的梦'
厚重的樱花垂向水面,那时树上第一枚红透的苹果落在了小男孩的头上,他在那天往空中散出一千张纸飞机,最远的一只化成火鸟,它的羽翼在天上绽放成烟花。
锡兵脚边有只小猫,总会追逐自己的尾巴。
白开水变成一杯咖啡,云的颜色浓了。
山坡上伫立着忧郁少年,他的金黄发丝和飘飘衣袂,在风里构成图画。
他原来有蜻蜓般透明的羽翼,后来它们融化了,他说,这是因为遇见一个女孩,所以注定有一天,他将永远地留在这里。
我看见月光女神从很远的地方走来,一袭如水般的长裙,水钻围住美丽的发辫,当她渐渐走近,我才发现,如此美丽的女孩原来是米洛。
他们在伊甸园中幽会。
她亲吻了心爱的美少年,像日与月交辉相映的一刹那,让人心颤。
她亲吻的人是乔伊,而我却没有任何感觉,我不是乔伊,我甚至没有自己的身体,只是像一个次等灵魂,在隐蔽的空间中偷窥着别人的梦境。
如诗如歌,如流的慢板。
我旁观着米洛的梦境,因为此刻我不是乔伊而泪流满面。
我对自己撒谎说这是因为感动。
溢出八角棱镜瓶里的香气,和风的小黄花,倘若我的泪水能化成一条河流淌。
从前,从前,或许有个人一直爱了你很久,很久。
虽然故事最后,你还是挥手说了再见。
我们的距离这样遥远……
我听见乔伊说:“米洛,我是梦神创造的孩子,在所有的梦境中只能是个幻影,包括你的。我们是完全两个世界里的人,我们不能相爱,因为我是空的,像气息,像风,像影子,是没有具体形状的,负担不了任何感情。关于喜欢,就像人们歌颂幻想时的情绪,因为感受所以存在……”
我看见米洛在哭。
落泪的样子像月光凝成水。
落在我的脸上就像冰一样寒凉,我觉得冷,于是睁开双眼。我坐起身,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梦,一个梦中梦。此刻,我还是乔伊,但是身边没有米洛,空荡荡的世界,灰暗无际。
我对自己说:“原来乔伊是梦神的孩子。”
原来米洛爱上了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少年。
所以她会和魔鬼交易,不论用什么手段复制出一个活着的乔伊。
她那么爱乔伊,我却把她所有的赌注都送出了梦中世界, 我还试图取消她和魔鬼的约定。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
恍惚间,我听见米洛在对乔伊说:等着我。
无言以对。
我知道她会来,就像一个人割破手指立刻会感到疼痛一样。她双手环胸,穿着细带的浅蓝色胸衣和纯白色热裤。她说:“很好,干得不错啊,把三个次等灵魂都放走了。看意思你是不想再出去,干守在梦中世界等着解救众生是吧?”
米洛。我只是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就把乔伊还给我,这是乔伊的身体!我已经把他拼凑完整了,却全部被你一手毁掉,我不要乔伊完美的躯体中装的是你的灵魂,只要想到这个丑陋的灵魂还有一个丑陋的名字,我就想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