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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被硬生生揪下胡须时,被剧痛刺激,居东篱有几分要苏醒的征兆。原本以他的异能等级,就算白选借用了吞噬异能,也最多让他受个不轻不重的伤。
但皮皮大爷亲自出马,那团金蓝色的光芒不仅“吃掉”了居东篱施放出体外的异能能量,还顺藤摸瓜勾引出他体内绝大部分剩余能量。否则他不至于后脑勺撞在地上之后,昏迷如此之久。
半醒不醒之间,居东篱觉着自己就是在做梦,要不然根本不能解释此前经历的一切。他总算想到很关键的问题,是什么可怕异能居然能够直接吞没别人的异能?
可惜这个问题居东篱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数声枪响过后,他永远也无法将话问出口。一枪爆头时,他恰好微微撩开了眼皮,结果,永不瞑目
满腔抱负刹那成空,其实对居东篱来说,死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无知无觉,连债也不知道向谁去讨。但估计最令他悲愤的是,他面前分明已经由元承智铺展开一条金光大道,只要紧跟元承智的步伐,他必将抵达人生至高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真正踏上这条道却就此倒下,临死之前还怀着永不得解的疑问,真是憋屈
有人在最高法院门前行凶,当场打死的又是堂堂元家的异能者首领,元家的护卫们怎么肯干休?若不是此时大门口有许多警察正在维持秩序,立马把两边人马隔离开,肯定是一场火拼。
沈三多抱腹狂笑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如释重负之色,“咕咚”摔倒在台阶上。幸好迟咫及时抱住,他才没有跟头翻跟头地滚下去。
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沈三多放声大喊:“痛快,痛快真TM痛快当浮三大白,哈哈哈”乌黑血液从他嘴里一喷三尺远。
“给老娘闭嘴”迟咫一巴掌扇在沈三多脸上,又气又急又伤心。
此时沈三多也只顾着吐血,再笑不出来。不过他仿佛看见了什么新奇东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原来,迟咫今天穿着长及脚跟的红色大衣,她这么往台阶上一坐,立时露出裹在长靴里的光祼小腿。
都什么时候了,这混蛋还有心情揩自己的油?迟大小姐一把拍掉沈三多在自己小腿上乱摸的手,把他往上扯了扯,让他的头搁在自己胸前。空出两只手,她从手包里掏出数小瓶药丸。
拧开瓶盖,迟咫粗暴地大力捏开沈三多的嘴,一瓶一瓶药丸往他喉咙里倒。沈三多噎得直翻白眼,却仍旧瞅着脸色铁青的迟大小姐沈夫人嘿嘿直笑。
艰难地咽下又一把药丸,沈三多断断续续地说:“我对那老东西……朝也思是暮也想,可惜……他太强,又……一直缩在元家……不冒头,我半点机会……也没有。真没想到上天……在我临死前居然……给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老婆,对不住。”
迟咫冷笑两声,掏出一小瓶酒给沈三多灌下去,低声说:“你行事之前什么时候提前告诉过我?今天你死活要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他?我都听见了,你问那只妖怪,老菊花会不会去?”
“老婆,听墙角不好。”沈三多耷拉下稀疏的眉,很不满意自己看不见迟咫,费力地抬起头说,“你们回去吧,我大概又要去坐牢。”
如今已经取消了死刑,如沈三多这样的故意杀人重犯,也就是判个七八十上百年的徒刑。黑潮纪的命确不值钱,以命抵命都办不到,必须留着待罪之身继续发挥光和热。
迟咫拿手帕给沈三多擦拭嘴角的血渍和酒渍,头也不抬地说:“没有人能带你走”除了我
“算了算了,为我这号人不值当,你回去吧。”沈三多干脆翻了个身,侧卧在迟咫怀抱中,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你这就不愿陪咱儿子啦?”
“你已经把儿子交给了白小乖,没我什么事。”迟咫垂首在沈三多的额上亲吻,精心妆点过的面容平静得让人心悸。她的额头和沈三多的额头轻轻摩擦,柔声说,“和你一样,我今天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你死,我岂能独活?”她美丽眼眸中掠过哀痛,“我不能活”
沈三多惊讶地盯着迟咫,半响才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
“你不傻吗?”迟咫在沈三多脸上狠狠咬了一口,耳语般反问,“你不傻怎么总是帮别人报仇?除了我父亲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干掉居东篱为的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沈三多淡然笑道,“我心甘情愿。”
“那我也甘愿。你活的时候不让我和你在一起,难道你还能不让我陪着你去死?”迟咫挺直腰身,高昂着头看向剑拔弩张的对方,厉声说,“我们可以跟警察走,但是我们必须要先到最高法院去见一个人。”
“你们要见什么人?就算犯了杀人罪,亲属也有探视权。你们可以让那个人去监狱里见你们”警方在喊话。此时,迟家保镖们已经被警察和元家护卫步步紧逼,不断缩小保护圈。
“谁能让终身首席大法官去牢里见犯人?”迟咫嘲笑道,“如果元承智或者花铁干入狱,这还有可能。但我们是可以被随意玩弄、随便欺骗、随手牺牲的平头百姓,能请得动大法官阁下大驾光临吗?”
“你要见大法官干什么?”沈三多忽然有些惊慌,无力地拉扯迟咫的衣袖,紧皱着眉头,“你别干傻事”
“我,总要为征程的儿郎们讨个公道。”迟咫纤纤玉手掠过云鬓,理了理微乱的妆容,又俯身在沈三多耳边说,“白小乖现在还太弱,我怕她护不了小闲,所以要再给儿子找个靠山。”
“你还说没有名单,你骗我”沈三多气得七窍生烟,见迟咫妩媚而笑,又颓然道,“算了算了,随便你。”
抚摸着沈三多瘦骨嶙峋的胳膊,迟咫抬头对保镖们说:“照我事先告诉你们的话,给我大声地喊”
于是,最高法院门口响起声嘶力竭地呼号——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第四十四章净垢真人
警方自不可能放任杀人凶徒去见首席大法官,万一凶徒暴起伤人,谁来承担这责任?因此,在迟家保镖们开始喊话后,警方和元家护卫再无耐心,果断采取强硬措施。
沈三多、迟咫这伙人吃亏在身处最高法院的台阶上,身边无物可遮挡。当警方和元家护卫后撤,且由法院外面送上障碍遮掩物后,他们劣势更显。
迟咫只能命令保镖们护着自己和沈三多飞速往最高法院大厅跑。保镖们早就用重金装备的折叠式晶波防弹盾组成了人墙,为了不暴露出空隙,只能缓慢后移。
就是此时,从最高法院外面的车辆中呼呼啦啦冲下几十名面具人,不由分说对着警察和元家护卫就下了手。夏尔的车队原本在旁边看热闹,因一名警察求助伸了援手,导致引火烧身。
三起人混战成一团,围观民众四散奔跑,也有不怕死的躲在远处拿能够拍照的物件大拍特拍。很快就有人员伤亡,三方人马似乎都打出了真火,先前的试探性攻击渐渐白热化。这片街区警报四起,有人大喊,警备军要来了
趁此良机,迟家队伍终于成功蹭到了最高法院大厅前,却绝望地发现大厅的门紧紧关闭。透明的玻璃门后面,全副武装的法警个个举枪待发,眼神凛冽。
沈三多已经被暴发的伤势折腾得不成人样,蜷曲在地就像一只大虾米。他要紧紧咬着自己的拳头,才不会呻吟出声。方才的再度透支令他的身体彻底废了,再多再好的药也救不了他的命。迟咫也无法维持淡然模样,抱着他哭得死去活来。
今天是元家打官司的日子,元启森的突然出现更是令最高法院直接启用了钻石级警戒。别说只是念那么一句诗,哪怕迟家的保镖把黑潮纪之前所有古诗都背个遍,也不可能叫开这扇紧紧关闭的大门。
门后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警告性质地在门内喷了几次火苗。如果迟家人再敢接近,枪管就能从随时可以移动出现的小孔中探出门外,直接把门外的人扫射成蜂窝煤。
白选站在三楼走廊上看见的是混战那一幕,沈三多和迟咫的影像却是出现在了最高法院九楼首席大法官办公室的电视墙上。
白发苍苍的钟木兰坐在宽大的圈椅中,她手里的茶杯冒着热气。老太太微眯起眼睛,很享受手掌微烫的感觉。盯着电视画面,她困惑地皱起眉,低声问自己:“他是谁?”
“沈少竹之子沈三多。”
钟木兰手一抖,几滴热茶水溅在她满是老人斑的手背上,不由吸了两口凉气。她从眼镜上方盯着从窗帘后面探出来的美貌脸庞,生气地尖叫:“死妖怪,你能不能走一次正常路?”
桃夭把窗帘布扯开,吊儿郎当地歪坐在窗台上,又瞅了瞅窗外,啧啧有声:“兰兰,他们哪里把你这个首席大法官放进眼里,直接就在最高法院门口火拼呢唉哟。”假惺惺地侧了侧身,但当真有一颗子弹擦着窗棂飞过。
元启森能顺利抵达法庭,当然是因为桃夭。这只妖怪有某种偷听的恶趣味,所以会带着元启森在九号法庭外面的阳台上躲着。他在妖事局也是出了名的八卦党,一些能说不能说的秘密盘桓在他一颗欣欣向荣的八卦之心里,以致偶尔他看人的眼神会很显猥琐。
譬如现在,法庭内外因沈三多掏枪崩了居东篱引起了混战,已经乱成一团。某只妖怪不去履行自己的保护职责,却从首席大法官的窗户外面慢慢腾腾爬进来,幸灾乐祸地嘿嘿奸笑不止。
这位相识已经超过大半个世纪的老友,其古怪之处根本不能尽数。钟木兰早就见怪不怪,方才的发怒只是因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某种猜测被突然打断而聊以发泄罢了。
目光再度移到电视画面中乱七八糟的法院大门口,本应该为此而愤怒的首席大法官却对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无法无天行为视若无睹。
抖着手抱着茶杯喝了口热茶,钟木兰的声音越发嘶哑,她自嘲地说:“整个天舟共和国,大概只有我自己看见了‘法律’两个字。为了让我这个总也死不了的死老太婆少开点口,他们不得不请我当了终身首席大法官,让我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捆住手脚。”
桃夭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嘻嘻笑着说:“兰兰,下头那些戴面具的人里,我好像看见了异端,好几个哦。”
“异端不归法律管,异端局是超出法律的存在”钟木兰冷漠地说,“你可以打举报电话,我这里有号码。”
“切,天舟出现异端与本妖何干?”桃夭撇了撇嘴。
“叮咚”,忽有提示铃声响起,表明有人在外面按动了请求开门键。钟木兰探头瞟了眼镶嵌在茶几上的显示屏,却只能看见一张面具。她厌恶地皱起眉,不悦地问:“什么人?”
“是你非常想见到的人。”桃夭笑眯眯地说,“我不走正常道,但他怕你生气,所以他走”
横了桃夭一眼,钟木兰按下了开门键。密码门悄然滑开,这名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缓步走进来。他头上挽着发髻,以乌木为簪。穿了身蓝布棉道袍,虽显了旧色,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一丝半分污垢也没沾染上。他手持一柄拂尘,腰上悬挂宝剑。这般打扮出现在天舟,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钟木兰紧紧抿住唇,眼镜后面的一对老眼急促地眨着,脸上细碎的皱纹和伤疤不停颤抖,她很激动。“你是……一树?”她试探着问。
“他是净垢。”桃夭多嘴多舌插话,惹得钟木兰狠瞪。
“一别十八年,您却一点也没变。”温润如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这名道士伸手取下面具,露出一张眉目清俊的脸。只见他面如冠玉,长眉斜飞入鬓,目若朗星,眼神深沉蕴威。对钟木兰抱拳为礼,他极为恭敬地说:“大法官阁下,昔日梅一树已死,站在您面前的是净垢。”
“他就是修士盟长老联席会排行第六的长老净垢真人。”桃夭唯恐钟木兰不清楚,又解释道,“上次的大任务死了几个长老,要不然他排十二。”
“一树啊,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去修士盟?”钟木兰取下眼镜,直接用法官袍的袖子去拭眼角,连连对净垢真人招手,“快点过来,让钟姨好好看看你”
这位老太太的固执非常人能想象,净垢真人不再强调如今自己的真实身份,乖乖上前走到钟木兰身边。他苦笑着说:“您现在不该看小道,该看看门口那孩子。他是少竹哥的儿子三多,您的亲甥孙。”
桃夭嘀嘀咕咕,你们这辈份可真乱。的确是乱,钟木兰与净垢真人的生母情同姐妹。但两人年纪相差很大,净垢真人出生时,钟木兰的外甥都快二十岁了。
沈三多比净垢真人只小八岁,所以二人向来以兄弟相称,并不真正讲辈份。再者说,各人的先辈之间也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有少竹那个不争气的外甥”钟木兰干脆把电视墙关了,眉花眼笑地看着净垢真人,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忽然又问,“你找到儿子没有?”
“找到了。”净垢真人颇无奈地给桃夭使了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