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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来,面具上出现的五官容貌越来越单一。他渐渐发现,它们都是同一个人的模样。就在那时,他决定闭关练功。他想长大,不愿意再被那个人抱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响亮地亲吻他的额头。
白璧无瑕偶尔会幽怨地想,我只是外表稚嫩,其实我已经不小了,我什么都懂。你怎么能忽视我活了六十多年的事实,只看见我的表相呢?
后来又琢磨,也怪不了她,谁让自己那么粉嫩嫩?他渐渐产生莫名的危机感。小乖的生活多姿多彩,她会不会忘了自己?
——在我一张又一张绘制独属于你的面具时,你会不会已经忘了当初海上遇见的少年,与旁人言笑晏晏?
摩挲着手里的面具,白璧无瑕郁郁叹了口气。他的衣袍被扯动,却是寂雪推了张掉落于地的面具给他。寂雪极聪慧,几张面具因方才的动静倒覆于地,它一张张衔来送到白璧无瑕手里。
“寂雪,今天几号了?”白璧无瑕忽然问。寂雪骨碌碌转着黑曜石般的眼珠,没有回答这个疑问。
巫大先生知道,因强行把白璧无瑕带回的缘故,他一直恼着自己。此时不过是借着问灵狐来问旁人而已。
不过,这问题却是古暮回答的。她要禀报的事儿还没说完,当然要借机快点倒出来,好早点离开这个让她倍感压力的地方。“少城主大人,今天四月四日。”古暮低眉敛目地说,“明天就是白小姐的十八岁生辰。”
许久未听见声音,古暮大着胆子抬头望去,却见大殿内那戴着面具的少城主已经失去踪影。她只来得及看见一抹亮眼雪白飞快消失在通往内殿的走廊尽头。
“古部长,请你转告桃夭,不必为此事介怀。小少爷不会当真责怪于他。”巫大先生缓缓站起身,和声问道,“听闻妖事局已经拟好邀请名单,可有她的名字?”
“有。”古暮欠身答话,“此次与天舟共和国的公务互访人员中有白选小姐。您的意思……”
“此为城主大人安排,你不用多心。今日有劳古部长驾临浮城,且用过午饭再回去吧”巫大先生笑道。
人家这是客气话,古暮并不敢当真。她知道浮城规矩大,急忙请辞。巫大先生没有十分留她,不过让小妖送上两枚饱含灵气的果实,倒是让古暮很欣喜。
乘坐云舟出了浮城,脚踏实地之时古暮再度仰望那座云中之城。纵然高高在上、修为通天,还不是一样会为情所困?这世间生灵,在情障面前,无分高低贵贱。
——寂雪寂雪,他的寂寞幽清如雪。
正文第三章掀起我的面具来
宝镜宝镜告诉我,小乖有没有在想我?
白璧无瑕口中念念有词,叽叽咕咕背着什么。眼看时钟已指向夜晚十一时五十八分,他终于微颤着手指点向自己面前这方高达数米的月华宝镜。
镜面流光,无数世间奇景一闪而过。白璧无瑕屏住呼吸,在心里不住祈祷,千万要在零点之前与小乖通上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按理论来说不超过一分钟就能与另一半镜面相呼应,这次却良久无反应。
怎么回事?难道此时小乖正在用宝镜御敌?白璧无瑕刹时忧心不已,这都半夜三更了,她怎么还在和人打架?可是即便如此,这边的宝镜也能联系上她呀
其实也就多用去半分钟的时间,但心急如焚的白璧无瑕却感觉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年。他想在白选生辰这天给她一个惊喜,他要做第一个祝贺她十八岁生日快乐的人
数数日子,自月华宝镜初到白选手中,这都多久没与她说话了?白璧无瑕闭关一练功就是两三个月,好容易放次风,坐在月华宝镜面前,他又忽然不敢与她通话。
这种心情他其实懂,患得患失么。他害怕一旦与白选见了面,她满眼怜惜地说,无瑕啊,我只把你当小孩子……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白璧无瑕就跑回去重新闭关。他实在后悔,如果以前不曾浪费那么多时间,他与小乖的第一次见面就绝对不会是去年那般。有句酸诗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不要小乖永远记住还是个小少年的他。不过现在还不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以前数次犹豫,但今天这“电话”不打不行书上说了,女孩子过生日是男孩子大献殷勤的好机会。白璧无瑕认为,自己要把该做的能做的事儿都为她做到。
只是生日礼物要送什么?白璧无瑕为此愁了好久。最后,他决定把自己送给她。成功晋入妖婴初阶后,他的容貌会再度改变。所以现在他成天戴着面具,连他爹都没看过,心心念念着要把第一次送给白选。
当然,这种生日礼物是白璧无瑕基于他的身份地位所认为的最隆重之礼。是否能被人类接受,他自己也惴惴。
镜面终于漾起水纹也似的波澜,看了眼时间,还差几秒就到零点,白璧无瑕强抑激动心情,在镜中出现景物的刹那压低了嗓门试探着轻唤:“小乖?小乖?”
他没有第一时间看见白选,入目一片黑黝黝,此时深夜。仰面望天,虚境的夜色迷人,星光煜煜,上弦月掩于轻纱般的游云之后。但虚境离天舟共和国天远地远,这儿星月争辉,白选头顶的夜空却很有可能阴霾晦沉。
镜子那边暗得出奇,偶尔有怪石奇树的阴影若隐若现。白璧无瑕还听见凄厉兽吼和夜鸟刺耳啼叫。他皱起眉,担心地贴在镜面上,似乎这样就能把对面看得更清楚。
白璧无瑕没有等多久,很快便有人低声回应:“是无瑕么?”一听见这柔和微哑的声音,他不知为何脸颊微烫。在他与白选“同居”于行宫的日子里,每天清晨白选也是用这般软绵绵慵懒无力的声音叫着“无瑕小混蛋,又把脚搁我身上”。
当时并不觉得什么,然而近来回忆起那些甜美往事,白璧无瑕心中就有热流乱窜。想得久了,脑袋便晕晕乎乎,脚下也似踩着绵软云朵,深一脚浅一脚。现在又听见这般熟悉的声音,他竟然手足无措,根本不敢看向镜子。
“无瑕?无瑕?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说话啊”镜子那边的白选蓦然拔高音调。白璧无瑕听出她话语中的急切关心之意,长久的郁积于心一扫而空,胸膛不禁剧烈起伏,欣喜地扭头望去。
他随即神情大变,瞪圆双眼,用手反复抚摸那端也紧紧贴在镜子上的面孔,心疼得眼眶泛红:“小乖,你这是在哪儿?怎么满身的泥?你额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缠了纱布?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怒火涌上头,白璧无瑕抓狂地连连大力重手捶镜子。他看见白选头上蒙着染了鲜红色泽的白纱,脸色也苍白得吓人,她身上更是泥泞不堪。他这颗心被紧紧揪住,恨不得镜子是扇门,可以让他立刻穿门而过,去到小乖身边帮她揍人。
“谁欺负你了?说话呀你还笑?谁欺负你了?”那边白选却只是笑,笑得眉眼弯弯。白璧无瑕急得都想从云阙宫的空中花园跳下去找她,她还是可恶地笑个不停。
“你还能像机关枪一样说话,又这么生龙活虎、蹦蹦跳跳,我就放心了。”镜子那端的白选慢慢滑坐到地上,手扶着膝盖,歪着头去看也随着她坐下的白璧无瑕。
她的笑容温暖怡人,眼睛亮晶晶的神采比虚境的星光还要明媚。白璧无瑕呆呆地看着她,反复演练了十几遍的台词尽数都抛去九霄云外。
“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以为你很不好,担心了许久。”白选柔声问,“无瑕,你为什么戴着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这么一说,白璧无瑕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找她的目的。匆匆一瞥时钟,居然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他懊恼得想给自己两耳光。
“生日快乐小乖,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白璧无瑕凝视着对面那张满是污垢的小脸,轻声给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镜子那端的白选微张开嘴,显然很惊讶。她脸上掠过茫然之色,随即下意识点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再看向白璧无瑕,她笑得更加快活,并且眼里分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白璧无瑕将这首歌练了好几次,可惜由于紧张以及些许羞涩,他发挥地有点失常,甚至有两次破音。但他唱得很认真,无比认真,仿佛在念颂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誓约,而不仅仅是首再普通不过的歌曲。
“我平时都不唱歌的,很难听吧?”白璧无瑕不安地问,仔细打量白选的脸色。
“谢谢你这是我这一生中听过的最好听的歌儿。谢谢”镜子那边的白选忽然背过身去,她的声音闷闷的。
“小乖……”白璧无瑕惊慌失措地拍着镜子,“你怎么了?”她的肩膀似乎在颤动,她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白璧无瑕的眼神黯淡下去,这首歌反而让她伤心了吗?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希望她能快乐。
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选的后脑勺,白璧无瑕把手贴在镜面上,隔着千山万水温柔地摩挲面前不停颤抖的削瘦后背。他蓦然酸楚,尽管他不明白她的悲伤从何而来。
良久,白璧无瑕低声说:“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看看好不好?”屏住呼吸等了会儿,他终于听见一声轻且哑的“好”。
慢慢的,那边的白选转过身来。白璧无瑕看见她脸上的泥尘被冲出两道明显的痕迹,她乌丢丢的眼珠被泪水洗过以后越发深幽清亮。“无瑕,你的礼物呢?”她眼里尚含着泪,却笑得无比灿烂。
“马上,马上就好”白璧无瑕的心跳得厉害,不敢再看这张动人的容颜,却又舍不得不看。他咬了牙才迫使自己转过身去,但又飞快地回头瞧她一眼,见她好好儿地坐在镜子那边才大声命令,“点火”
一直等待着命令的灵狐九条长尾齐齐挥舞,早就摆放在花园地面的烟火便同时被点燃了引信。与此同时,白璧无瑕飞快地念咒掐诀,从他指尖迸出点点彩光落于镜面,镜子在法力催动下飞速地长得更高变得更宽。
无数彩色光线从地面喷薄向夜空,交织出一副副绚烂图画。白璧无瑕不停念咒掐诀,他眼中不时有彩光冲向天际。他让烟花把自己与白选的相识过程上演,星月争辉的天空为幕布,他和她是主演,不需观众。
短短几分钟的“精彩回放”结束后,空中仍有瑰丽的火树银花在绽放。它们最后组成了六个华丽丽的大字——小乖,生日快乐这六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毫不客气地赶跑了月亮和星星,成为夜空中最耀眼的存在。
镜子那边的白选仰面望了许久许久,久到白璧无瑕极为担心她的脖子会不会变得僵硬,她仍然一动不动。说实话,白选这样令他心里很有几分窃喜。
“小乖,等你到虚境来我再放给你看。你别抬着头了,会酸会疼。”白璧无瑕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去磨来这些特制的最好的烟花,哪知道小乖会这么爱看。
“我脖子僵住了。”白选带着哭腔嚷嚷,“无瑕你去给我拿个锤子来。”
白璧无瑕不假思索应了一声,当真转身跑开。不过只跑了两步就重新回返,他拿了锤子也没办法送过去呀。等他再度回到镜子旁边,那边的白选已经低着头使劲在自己的后脖颈子上敲敲打打。
“你又玩我。”白璧无瑕咕哝着抱怨。可白选对他讨好地笑笑,他又眉花眼笑,“时间不早了,你肯定在办很重要的事,我把礼物给你,你也好去睡觉。”
“刚才的焰火不是礼物么?”白选惊讶地问,坐回镜子面前。她揉了揉眼睛,眉目间的乏意极重。
“不是不是。”白璧无瑕飞快摇头,鼓足勇气指着自己的面具,“掀起我的面具来。”
“怎么掀?”白选微带着讶意,笑着问,“就这样掀吗?”她显然在玩笑,伸出手慢慢地做了个“掀”的动作。
然而,随着她素手轻扬,白璧无瑕脸上的面具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拈住,自下而上缓缓掀开。
彼时,地面的烟火还在不断向天空喷吐着明艳缤纷的火花。四溅的彩色焰火就在白璧无瑕身后盛放,当面具离开他的脸庞,这方小天地瞬间变成黑白颜色的老照片,唯有认真宣告的他才是彩色的。
“我把自己送给你。”
正文第四章我们的成年礼
唱生日歌、点焰火,这种庆贺手法放在白选前世那是平常到烂俗的桥段。但是被人挂念惦记上心的感觉却容易打动人,尤其是在忙碌生存、极易把浪漫踢走的黑潮纪。
白选上一次泪流满面还是沈三多离世之时。方才当白璧无瑕唱起她曾经耳熟能详的歌曲,她坚强的外壳以超乎她想象的速度变得脆弱。重生以来种种艰辛和苦痛如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飞速回放,她有满心满身不在人前显露的疲惫却在那时尽数疯窜出来,酸楚得她直想哭。
谢意发自白选的肺腑。这首生日快乐歌她睽违了十几年,重生之后第一次听到,确然是她今生所听过最好听的歌曲。过去这么多年,她自己能记起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再者,大概她心里从来没有把四月五日这天当成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