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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1-便衣警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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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他没有像其他犯人那样俯就他;也许是他身上那点儿不和其他犯人同气合群的孤傲劲儿刺激了他;也许仅仅是出于一种折磨新犯人的虐待狂的习性。连着一个星期,他咬着牙干活,田保善越整他,他反倒越发狠地不愿屈服,不愿逆来顺受。他的手掌心被小车的铁把磨得血肉模糊,有时累得几乎一松劲儿就能昏过去,但他仍然支撑着,支撑着,连他自己都惊奇,在他缺乏锻炼的筋骨里,何以能迸发出如此巨大的韧性和耐力来!


第三部分筋骨历历可数

  人很快就瘦下来,瘦得脱了相,筋骨历历可数,手抚在上面,只能觉到隔着一层薄薄的皮。伙食又差得要命,菜里没有一点油水。这也难怪,这几年连南州市都见不到什么菜,更不要说这个主产粮食的劳改场了。他最恨的是每一次到开饭的时候,田保善便以杂务的身份支派他出去干这干那,等回来,饭盆里常常只剩下一个窝头或者半碗高粱米了。晚上睡觉也睡不好,郑三炮和杜卫东故意从两边挤他,翻个身都别扭,也亏了田保善安排这个铺位的苦心。饥困交加之下,他常常虚得两眼发蓝,差不多每一车土都要经过拼命挣扎才能推上通向制砖机的小坡。因为饿,吃饭吃得太急太猛,他的胃又开始捣乱,腹内常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搅动,疼痛越来越多地耗去了他要用来干活的体力。  这一天上工,他照常歪歪扭扭地走到那辆小车前,田保善突然拦住了他。  “从今天起,你装土吧,杜卫东推车。”  他警惕地看了一下那张阴险的老脸,放下了车子。  林士杰笑微微地把那张大疤脸挨近了他,嘴巴里一股子口臭味儿直窜他的鼻子:“喂,小家伙,轮你报仇了。嘻——”  杜卫东一脸丧气,蔫蔫地把车子推到周志明面前,等他装土。  他装了一平车,便直起了身子不装了。从感情上讲,他倒是真想报复杜卫东一下子,出出前几日的恶气。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想到自己到底是个共产党员、公安干部,不能随了他们的样子行事,连点正气也不要了。  杜卫东却完全是一副挨打的面孔,戒心十足地望望这一车平平松松的土,凝聚着警惕说:“ 装不装啦?不装我可推了啊!”  “推吧。”他态度随便地说。  杜卫东迟疑着把交叉抱在胸前的手放下来,走到小车跟前,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提把推走了。  郑三炮在一边直嘬牙花子,“嘿!你小子怎么那么蠢呐,他前几天怎么给你装的?还不趁机会整整兔崽子,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他不搭腔,杜卫东把空车推回来,他还是那么平平松松地装了一车。  田保善提着把铁锹,阴阴地踱过来,说:“这车装得太少了吧?”  他一翻眼皮,答道:“别人不都是装这么多吗?再多装,他顶得下一天的活儿吗?不信你来试试,我给你装。”  田保善给噎得僵在那儿,也没法发作,只好咧咧嘴说:“行,行,你还够仁义的。”  郑三炮用铁锹在土块上打着拍子,哼哼呀呀地念道:“面无四两肉,此人必难斗……”周志明知道是在骂自己,装做没听见。到了晚上收工的时候,他悄悄去问卞平甲,“田保善今天怎么黑上杜卫东了?”卞平甲看看近处没人,轻声说:“昨天杜卫东倒泔水,偷着捞泔水桶里的剩菜吃,挨了田保善一顿狗屁呲,不服气,顶了两句。”  “吃剩菜有什么,好多人都吃,我看见林士杰倒泔水的时候也吃过。”  “大概还因为一本《水浒传》的事,杜卫东前两天在图书馆借来看的,田保善要先看,他没给是怎么的,咳,别管他们,狗咬狗。”  收工的队伍照例要比出工走得快,有人往天上看了一眼,头顶上压着一大块黑而厚的阴云,朦胧发亮的落日余晖沿着它那一直铺向天边的参差不齐的边缘倾泻下来,宛如给大地罩上一层薄纱。队伍里传来三两句小声的猜测,“听,有雷呢,雨不小。”“下也下不长,明儿准晴,照样出工。”更多的人往天上观察了一阵,又低下头去走自己的路,下不长的雨比不下还要讨厌!  刚刚跨进监区大院的门,犯人们突然霍地抬起头来,鼻子一齐拼命地抽动着,周志明也闻出来了,空气中飘溢着一股令人垂涎的大米饭的香味儿!他自从被捕以后,还从来没沾过一粒大米,这久违的香气对他那辘辘饥肠的诱惑,简直是不可抗拒的。  值日的犯人端饭去了,其他人都捧着自己的饭碗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屋子里没有了往日那种污秽的插科打诨的笑骂,寂静中能听见远远的地方滚动着沉闷的雷声,活像是预示着一场大战的将临。  偏偏这个时候,田保善说院子里有一堆垃圾得马上清,把杜卫东硬给支派出去。杜卫东刚走,饭就端回来了,熬豆角的菜盆里还夹杂着几块猪腔骨。犯人们嗡地一声扑过去,眨眼间挤成一个人疙瘩,碗、匙、手一齐伸向饭菜盆子。  卞平甲一边往里挤,一边挥手招呼周志明,“来呀来呀,要不你就吃不上!”  周志明下意识地往前挪动了两步,又站住了,他简直见不得这种场面,一阵酸呕从胃里急泛上来,把食欲破坏殆尽,心里头仿佛有一道深沟在拦阻他,沟的那面是一群野兽在争食,不能往前走了,再走,你就也成了野兽,站在这儿,你就是人!此刻,他觉得以前自己并未格外注意到的人的那种最基本的尊严竟是这么难能可贵。他一只手叉在腰上,冷眼望着那一堆人团儿,恨恨地想:“吃不上就吃不上,不吃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吃上了,虽然半饱,但总算尝到了大米饭的甜腻。他发现,田保善、林士杰这些老犯人的确是有经验,头一碗都不盛满,只盛个七八成,然后守在饭盆边上闷声不响地大口吞咽,趁盆里还有剩的,用惊人的速度吃下去,再盛第二碗,这第二碗就像杜卫东给他装的那一车土似的,盛得满满的,用力压瓷实,然后端着菜,找个舒坦地方一坐,再细嚼慢咽地品味儿去。  周志明闷闷地站在屋门口,向南墙下的队长办公室望了一眼,一个念头突然在心里冲动了一下,“干吗不找队长谈一下?在我们的监狱里,歪风邪气这么盛行,这是合法的吗?”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大步向队长办公室走去,心里坦荡荡的。田保善他们能怎么着,大不了是再叫他推车,前一个星期他不是也照样挺过来了吗!走到值班队长的屋门前,他鼓鼓气儿喊了一声:  “报告!”  “进来。”  他走进屋子,一个只有三十来岁的队长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什么事?”  “报告队长,我有点儿想法,想谈一谈。”  他充满希望的目光所接触到的,却是一张冷漠的面孔,“我马上要交班儿了,呆会儿你跟丁队长谈吧。”那个队长说了一句便又埋头去洗自己的衣服。  他好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呆愣着没动窝。  “你出去吧。”队长又抬起头,不耐烦地看着他。


第三部分一副漠然的表情

  从队长值班室出来,往回走了几步,他突然看见教导员于中才独自从监区外面踱进院来,犹豫了一下,他迎了上去。  “有事吗?”于中才嘴里嚼着什么,颏下的肥肉一转一转地晃动着,纤细的嗓门变得混沌起来。  “教导员,我想同你谈谈。”  “你说吧,什么事?”  黑云越压越低,雷声越滚越近,他迟疑了一下,觉得站在院子当中说话很不方便,但看看于中才那张等待的面容,只好说出来。  “教导员,我觉得这儿的犯人中,歪风邪气很盛,有人成了牢头狱霸,蒙骗干部,欺压犯人 ……”  “谁呀?”于中才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田保善就是,这几天我算把他看透了。”  “你不简单呐,才这么几天就能把一个人看透吗?”  他还没来得及悟出于中才话中的滋味儿,不知怎么那么巧,田保善远远地向他们跑过来。  “报告教导员,”田保善像个演员似的,声音捏得异常温驯,“报告教导员,杜卫东要闹监。”  “想干什么?”于中才问。  “谁知道,可能是嫌今儿晚上的大米饭没吃饱,又吵又骂的。”  “少吃一点儿就要闹,像什么话!”于中才的脸沉下来,“你们帮助帮助他,再闹,就找值班队长。”  “是是,”田保善诺诺连声,临走,还斜愣愣地盯了周志明一眼。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于中才又对他问。  “教导员,我想能不能以后找机会跟你详细汇报一下,像刚才大米饭的问题,实际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田保善他们……”  “周志明,我告诉你,田保善坐了快三十年监狱了,改造得是有成绩的,你才来几天?,自己的罪恶又比较大,改造任务还是很重的,我劝你把主要精力放在自身的改恶从善上,这才是你到这儿来的主要任务,至于别人怎么样,自有政府管教,不是你操心的事,!”  这时候,常松铭跑过来,说是场部有人来了,于中才同他一起往监区外面走了。周志明木头似的愣了一阵,心里像被刺了一刀那么难受,虽然穿这身黑皮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可于中才的这番话仍然狠狠地挫伤了他的自尊,让他觉得有口气梗在喉间怎么也咽不下去。  下雨了,雨点疏而大,干燥的土地上顷刻间印满了鸡蛋大的雨斑。他心绪败坏地走到监房门口,屋子里乱吵吵的似乎有些异样,突然,一记惊天动地的响雷在头顶上炸开,几乎同时,一声惨叫从半开的屋门里爆发出来,又被什么东西闷住了,他吃惊地推开了屋门。  靠西墙的床板上,被褥狼藉不堪,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搏斗。杜卫东被脸朝下按在床上,嘴里塞着一团枕巾,郑三炮和林士杰正用背包绳捆他,他们把他的手反绑在背后,拼命往上吊,几乎够到了后脖子,然后把绳子齐胸横绕两圈,两人各拽一条绳头,用脚蹬着他的身子,像捆背包似的用力一杀,杜卫东猛地弓起屁股,又扑地趴下去,嘴里唔唔地一阵挣扎。田保善像个鬼判官似的,高高地在被垛上正襟危坐。嘴里骂着:“不捆你小子,你还要翻天呢!你服不服?”  郑三炮扯开杜卫东的口衔,一声嘶破的惨嚎从他嘴里迸放出来。  “服!服!田头,饶了我吧,哎呀!田头,田大爷……”  田保善板着脸,“什么田头田大爷的,浑叫什么,咱们都一样,都是犯人,你小子破坏监规,大伙不整整你?你说你该不该整!”  “该该!放了我吧。”话没说完,嘴巴又被塞住了。  周志明眼睛冒火,全身都滚烫起来,胸中所有积恨一下子喷发了,嘴唇上像炸了一颗雷!  “放开他!你们都住手!”他穿着鞋就跳上床,宽宽的肩膀猛一横,搡开两个打手,伸手去解杜卫东身上的绳子。  郑三炮冷不防被他一搡,一屁股坐在墙角里,恼羞成怒地跳起来,正想大打出手,被田保善叫住了。  “算了算了,”他的目光阴阴地在周志明充血变红的脸上停了片刻,又看看脚下的杜卫东,说:“教育教育他也就行了,我看他闹不起来了,解开就解开吧。”  杜卫东嘴里的枕巾被拿了出来,从喉咙眼儿里透出一阵颤动的哭泣。绳子解开了,可双臂仍旧僵僵地向后背着,麻木得动不了。手腕子上被绳子勒出的血红的沟印深得近骨。周志明俯下身想要扶他起来,刚一触及他的胳膊,他就哎的一声怪叫,声音惨孟湃恕! 《盼蓝胍靼Ы辛艘灰梗诙欤教醺觳踩跃啥涣耍は碌挠傺杉T缟掀鸫驳纳谏旃靡徽螅耪踉排榔鹄矗蒙硖宀渥徘酵鹛峥阕樱苤久鞴グ锼┖靡路址鏊喜匏锼芽阕樱悼阕樱氖至雇胍捕瞬蛔。苤久饔治顾苑梗渌溉死溲叟怨郏膊凰祷啊3怨梗苤久鞒豆砀磷欤蝗换巫拍源匚氐乜奁鹄础!  巴吹美骱Γ俊敝苤久魑省!  拔亍唬也皇侨耍皇侨耍 倍盼蓝巫拍源系乜拮拧! ∩瞎ぶ埃《映け恢苤久髡依矗戳丝炊盼蓝母觳玻遄帕嘲烟锉I坪菅盗艘欢伲吡恕C灰换岫至熳庞谥胁呕乩矗谥胁庞职讯盼蓝牧教跎吮凵舷律笫右环抗庑缀莸卦诿扛龇溉肆成匣肥恿艘蝗Γ凰凳裁矗皇墙谐Ю锏娜中 岸纭卑讯盼蓝偷阶艹∫皆喝チ恕! ±ι肆巳耍锉I泼挥惺艿饺魏沃撇茫昭衿钕值卦诠さ厣戏⒑攀┝睿室庾龀雎坏被厥碌难印V苤久鞴挥种夭倬梢担破鹆诵〕怠2还獯魏退钭榈姆溉嗣桓腋瞪瞎孔霸兀岸嘁坏愣膊豢推啬锰赂氯ァ8獍锶瞬荒芴鲜担荒馨诔鲆桓笔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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