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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第28节 众说纷纭(3)
“什么样的人来买家具呢?”我像个“包打听”,幸亏小周听出我的江西口音,对我的百般询问并没有什么警惕性。
“‘二奶’呀!”
一般香港人包了女仔,租下房子后,不会自己出门买家具,而是拿一笔钱给“二奶”去
添置。“二奶”拿了港人的钱,一般不会买全新家具,只是购进大约九成新的旧家具,以次充好,节省三四成的钱可以装进自己荷包。
在海湾村里,出售新家具的店仅有一家,卖旧家具的铺面却有4家。此外,还有几位靠倒卖旧家具生活的个体户。这些个体户与二房东的关系不错,不用开店,灵活地在“二奶”中进行倒买倒卖。
小周等4家旧家具店的生意能够经营至今,一直仰靠“二奶”们的帮衬。没想到港人包养“二奶”,还带旺了相关产业,真令人匪夷所思。
(三)
海湾村还有一个很奇怪的行当——黑的,也就是非法营运私家车。
最早在休闲区的草坪上跟刚认识的阿婷聊天时,我就曾望着村内主干道上的私家出租车发呆。每天早晨,他们开着私家车,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在这条道上排队,前一辆车绝尘而去,后一辆车逐步往前挪动。有的司机为了保养或是省油,干脆人在车外,用手推着车子一步一步往前挪。
“他们在干什么?”我真不知道他们遵循的是什么游戏规则。
阿婷笑着告诉我:“跑私家出租呗!他们原先用摩托车载客,专门送在村里居住的香港人去皇岗口岸过境。每天一早,都排队等着送港客哩。这两年取缔了电单车,他们也鸟枪换炮啦!买了台破车,跑跑私家出租,与有牌照的的士抢生意……”阿婷告诉我,他们几乎都是重庆人,买的均是套牌车,车子都很破很旧,最多不会超过两万元。他们一天最多跑上三五趟,现在基本上处于亏本状态。
这就是说,这些黑的营运的好坏,主要看居住在本村港人的数量多少而言。这又是一个因“二奶”群落而派生出的特殊行业。
深圳的出租车,港人叫的士,起步价在国内是最贵的,上车就是12。50元,少不得半毫。私家车非法投入营运不用缴纳任何税费,成本很低,比登记在册的的士要便宜得多。黑的没有计价表,一般是上车讲价,价格随运程远近而定。有些价目是市场上俗成,是众所周知的。比如说,到皇岗口岸是10元,到附近几个村子也是10元,到罗湖口岸是20元,无论如何都比打的便宜。
我隐姓埋名住进海湾村,各项开支都很大,为了节省开支,每回出村办事,都打黑的。我打车的习惯是,尽量搭乘同一辆车。这样一来,我与王庆毅先生成了朋友。
王庆毅今年38岁,瘦精精的重庆人,原先曾吸过毒,很快就戒掉了。为了谋生,买下一辆川路牌农用车在家乡跑运输,每天拉泥土,拖砖头,只能勉强糊口。听乡里人说在深圳买个二手车跑出租很赚钱,就将农用车转卖掉,带着钱跑到深圳来谋生。
每次坐他的车,我总是有意无意地扯出“二奶”与港客的话题。王庆毅是个喜欢“摆龙门阵”的人,往往就他的所见所闻作绘声绘色的描绘,竹筒倒豆子似的告诉我村中一些事情。
王庆毅说,比起90年代初,如今的“二奶”少多了。“二奶”最多的时候,是在1996年至1997年。那时,很多港人在村里过周末,每到星期一早上就往皇岗口岸跑,赶往港九上班。有再多的车都能拉到港客。现在香港经济不是很景气,货柜车司机赚钱越来越少,一月最多赚两万多元,假如有司机想赚5万元,那准得夹带货品走私。早些年,香港人在风月场所结识一些风尘女子,有的把她包下来当“二奶”。一些做过“鸡”的女孩子守不住自己的心,被人包后,由于独守空房,寂寞难当,常常跟老乡或是酒吧里的陌生人鬼混,或是再次出门去卖,惹得港人大怒。这些港人接受多次经验教训后,不再包从良的“鸡”。所以,现在被包的“二奶”中,以刚从家乡出来的工厂妹居多。港人认为她们干净,在金钱和物质方面相对容易满足。
第六部分第28节 众说纷纭(4)
自1994年秋天开始,村中的主干道上,开始停泊着专门接送香港人的摩托车。摩托车仔将村中的港人送到皇岗口岸或是别的地方,在皇岗口岸接来香港货柜车司机,送进村中。当时的摩托车仔有四五十个,各自为政,互不答理。
1998年之后,摩托车仔越来越多,生意也就越来越难做。
1999年,一两位精明的摩托车仔在赚了些钱后,偷偷地买来二手车开始接送港客。比起摩托车来,私家车安全、便捷,不用担心刮风下雨。很快,私家车的生意便火旺起来。那时,一天可以赚到好几百元钱。不久,几乎在一夜之间,所有的摩托车仔都鸟枪换炮,即便是借债,也一律换上了各款各样的私家小车。如今,村中专门跑运输的私家车总数在50辆左右。每月车辆在主干道上排队候客的地盘费用也上升到了500元。
最有意思的是,每天傍晚时分,这条停车的主干道上,竟然严禁停泊私家车。原因很简单,要让位给从香港或外地回村的香港货柜车。村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自每晚6时起,为照顾香港货柜车的停泊,私家车接送客人时,不准停泊在村中。因此,50辆私家车常常在保安不留意时,偷偷溜进来,接上一两位客人就走。或是集体在村口兜圈,等待客人。
2000年9月份,王庆毅来深后在车行花18000元买了辆夏利车。这辆二手车车况很差,王庆毅倒是满心欢喜。他在127栋楼的三楼,和另外3位司机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生意虽然不太好,他仍兴致勃勃,希望通过自己的勤劳,带给妻儿梦想中的生活。
我每次外出,都坐王庆毅的车。他把我当成好友,认定我是一位善良的被人抛弃的“二奶”,说什么都不避讳我。谈起村中“二奶”的状况,王庆毅撇撇嘴说:“那些‘二奶’们,哪里收得住心喽?晚上,只要香港人不过来,她们总是一个人出去玩,不是去卡拉OK,就是去附近的村消夜。晚上一两点钟,还有‘二奶’打电话来,要包我的车出门逛逛。”
“我跟你讲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是深夜。一个女孩子打我的手机,要包我的车。上车后,我好奇地问她:‘你一个人出去,你老公让不让呀?’
“她回答我:‘我老公又不在,他在香港哩!’
“‘现在这么晚,你出门干什么呢?’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找老公喽!’
“这一下,倒将我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照我的眼光来看,做香港人的‘二奶’实在是太不值得。每个月不就是那几个钱,还整天担惊受怕。我是一个农村来的人,传统得很,看不惯这些女孩子。你现在年轻漂亮,过几天老了,怎么办?依我看,不如找一份工作,再找一个婆家,虽然每个月只挣几百元,总是心安理得……
“还有些‘二奶’,纯粹是为了骗港人钱的。原先有位‘二奶’经常坐我的车跑来跑去。她跟了一位香港人才一年多,买了房与高档电器。女孩子很漂亮,也很寂寞。男人有段较长的时间没有过来,她就不知怎么地吸上了毒,没钱用,将房子与电器都卖了,人也跑了。现在都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世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调低了下去,有一种担心在里面。这给我很深的印象。这是位很善良的重庆人,对陌生女子也有一份牵挂,一种同情。
2004年4月10日,我有事重返海湾村,打电话给王庆毅,让他出车送我回市区。3年了,王庆毅还记得我,问我这3年来在哪里发财,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我说还好,还那样。他说,那就好。他告诉我,半个月前,他因非法营运,被口岸交管大队逮住了,车已经被扣下了,正在想办法。
我问他有什么办法。王庆毅说,正在筹钱买车,不久就可以上路了,他欢迎我搭乘他的新“二手”车,希望我继续照顾他的生意。
在海湾村非法营运的黑车,由于“二奶”的日益减少,有关部门的大力整治,已经日薄西山了。
第六部分第28节 众说纷纭(5)
夜读笔记(二十三)
人类在婚姻制度的确立上,经过几千年的选择比较,最终选定的是一夫一妻制。一夫一妻制是地球人文明时代的一个标志。
一夫一妻制在私有制时代,是片面的,虚伪的。恩格斯指出,在大量财富集中于男人之
手的时代,只是“需要妻子方面的一夫一妻制,而不是丈夫方面的一夫一妻制”(《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在中国,最高奖赏是贞节牌坊,男子则以“三妻四妾”为荣耀。一夫一妻制惨遭破坏的历史,不断上演着良家妇女声声血泪的悲情苦剧,分明是一部妇女被压迫被奴役被玩弄被歧视的屈辱史。
不平则鸣,有见识的女性不断发出反对纳妾的呐喊,强烈要求维护一夫一妻制的婚姻。
据《世说新语》、《五杂俎》等记载,东晋谢安的夫人刘氏坚决反对丈夫纳妾,谢安想纳妾又碍于脸面不便向刘氏开口,就请几个能说会道的侄儿为他当说客。在刘氏面前,这几个人果然伶牙俐齿,根本不提谢安想纳妾,而是推于太极,大量引经据典,对她大谈男人纳妾是“先王之礼”,自古皆然。刘氏问:制定这礼的是什么人?众侄儿立即抬出大权威来压她,回答说:“是大圣人周公,就是帮助武王伐纣,后又辅佐成王坐天下的周公。”不料刘氏冷冷一笑,斥责道:“闭嘴吧你们!周公制礼,主张男人纳妾,要是周公的夫人制礼,一定不让男人纳妾!”众侄儿一时无话可说。
另据王文濡《笔记小说大观》——
谢公(谢安)既深好音乐,颇欲立(很想养几个)妓妾(艺妓)。兄子外甥辈微达此旨(知道他的心思),共问讯刘夫人(探听她的口气),因方便称(找机会称赞)《关雎》、《螽斯》有不忌之德(这两篇诗都歌颂后妃为君主引见姬侍而不嫉妒的德行)。夫人知以讽(劝说)己,乃问:“谁撰此诗?”云:“是周公(周武王之弟)。”夫人曰:“周公是男子相尔,若使周姥来撰诗,当无此言!”
刘夫人的话,不同的版本有不同的说法。她断言,不论是周公夫人制礼还是撰诗,一定不会赞成男子纳妾,言简意赅地揭示出纳妾是男权主义的产物,是当政的男人们行使的霸权。
谢安夫人刘氏是中国妇女维权的一个典型,表达了广大妇女破除丈夫纳妾的强烈愿望。
可以说,为人之妻的妇女们即便身陷“夫为妻纲”的时代,为了维护一夫一妻的模式,千百年来的呐喊与抗争就没有停止过。
让我们看看唐初宰相房玄龄夫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尊严,在皇帝面前,是何等地视死如归!
房玄龄(唐初大臣)夫人至妒。太宗(李世民)将赐美人,屡辞不受,乃令皇后召夫人。语以媵妾之流,令有常制。且司空年近迟暮,帝欲有优崇之意。夫人执心不回。帝乃令谓曰:“宁不妒而生,宁妒而死(你是愿意不再妒嫉地活下去,还是愿意宁可妒嫉而被赐死呢)?”曰:“妾宁妒而死。”乃遣酌一卮酒与之,曰:“若然,可饮此一鸩。”(房夫人)一举便尽,无所留难。帝曰:“我常畏见,何况于玄龄乎?”
——宋·李昉《太平广记》
皇上派皇后劝说,又用饮毒酒相威胁,都无法改变房夫人捍卫妻子尊严和情感的初衷。另一则“宁妒而死”的故事亦发生在唐朝:
唐初,兵部尚书任瑰,敕赐(皇帝赏赐)宫女二。女皆国色,妻妒,烂二女头(烫伤两个宫女头),发秃尽。太宗闻之,令上宫赉金胡瓶酒赐之,云:饮之立死,瑰三品,合(应当)置姬媵。尔后不妒,不须饮之;若妒即饮。”柳氏拜敕讫(拜谢皇恩后),曰:“妾与瑰结发夫妻,俱出微贱,更相辅翼,遂至荣官。瑰今多内嬖(妾),诚不如死。”遂饮尽。然非鸩也,既睡醒。帝谓瑰曰:“其性如此,朕亦当畏之。”因诏二女,令别宅安置。
——宋·李昉《太平广记》
任瑰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