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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欧阳家的药在关键时刻干嘛总这么有效呢!?」明褒暗贬地揉了揉摇到酸的双臂,徒劳无功的一阵猛晃之后自嘲地苦笑了两声,笑云舒哀叹地瞪着棺中不为所动的人儿,失望地坐在了棺材边上,无计可施地望着四周越来越大的火苗。没办法,既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丢弃对方自行逃命,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吞噬掉彼此唯一的退路了!
「……唉~算了!舞阳啊,看来我们现在只有等人来救了。老天保佑的话一会儿闯进来救我们出去的会是小日和小月;若是运气不好……估计带我们出去的就会是某位只打算『救』尸体的人了~~」排除最初的慌乱,笑云舒冷静下来,自然猜得出这把无名之火的来由。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嚣张到用他自己的计策反过来挑衅自己。他设想过盗尸者可能采取的任何手段,唯独遗漏了对方会在大白天替自己放火烧「尸」的可能性!
明明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但对方偏偏选择了最困难最张扬的作法——
「……是欧阳吗?」起眸子,突然间发现前方若隐若现的身影,笑云舒镇定着
挑了挑眉,向云缭雾绕的咫尺之遥露出淡漠的苦笑。看来好的不灵坏的灵,对方此举,果然是有意威吓自己双方实力的差距,并且似乎存心要同自己展开私下交涉的样子。
「……」没有回答,来者止步在五步远处,虽然看不清轮廓,但却有审视的目光穿透烟熏火燎凝固在笑云舒的微笑上。见状,笑云舒呼吸不畅地咳嗽了几声:「咳——阁下若是有什么苦处内情想要与本官阐明的话麻烦请快一点,否则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你是担定了。咳咳——该不是你煞费苦心放了这把邪火,只希望多造一具尸体吧?」
「……你是八府巡按笑云舒,人称笑大青天?」缓缓开口,来者的声线文雅,四平八稳的语调分辨不出喜怒哀乐的情绪。
「没错,就是本官——咳咳、你放心,若是你偷盗尸体确有无奈之处,可悯之情,本官自会秉公而断,法外开恩的。」好像当「青天」的人一般都会先这么说的,没错吧?不论如何,既然局势掌握在对方手中,为今之计只有先装模作样稳住来者再说:「咳——总之偷坟掘墓亵渎死者虽是重罪,但好歹比杀人放火要来得轻些。你千万不要一错再错……」
「哼,律法有云:偷坟者斩,辱及先人者弃市。笑大人,在下已经身背十几条死罪了,命只有一条死几次都是一死,您不必再劝了。」冷冰冰地挤了些笑意出来,来者毫不留情地戳穿笑云舒息事宁人的缓兵之计,慢慢迈步,拨开浓烟走到了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的年轻巡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本能地展开双臂护住棺中之人的笑云舒,狭长的眸中闪过满意的神色:「笑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之所以会现身,为的是要和你做一笔好买卖。」
「买、买卖?你莫非是想要向朝廷的钦差行贿不成!?」怎么他难得想做次清官,却反而得到了求之不得的官匪勾结的机会?
「笑大人若要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顿了顿,来者高傲地扬起下巴,邪气的俊颜在火光的掩映下有种不可直视的压迫力,似乎他此时此刻不仅掌握了笑云舒的生死,甚至连对方的命运也玩弄于一念之间:「相信……笑大人会很乐意接受我的提议的,并且,应该还会感激于我。」
「哦?阁下这么自信本官会徇情枉法?」皱了皱眉,对方的笃定态度使得笑云舒免不了怀疑——这几天没有凤舞阳监督在侧,难不成自己的贪官本质已经变本加厉地刻在脸上让来者一目了然了!?
「没错,笑大人一定不会拒绝的,只要在下没有看错。」
「……你真的看出来了?」不~是~吧~~他的贪官气质啥时这么明显了!?
「是的,我已经看出来了……笑大人对棺中那位美貌师爷的用情,应该不会比我对师弟浅多少。」自信满满地断言道,来者沉浸在自己唤起的怀念之中,没有注意到眼前有人听罢后明显地舒了一口气,且正在心虚地向棺中偷偷探看的样子:「哼哼,龙阳断袖又如何?男女美丑是皮囊上的分别,情在物外又岂有阴阳之分!?天道无情硬要生死相拆,我却偏要逆天而行,成全你们这对男子!」
「……你该不是要我帮你完成返魂术吧?」半是烟熏半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笑云舒谨慎地观察着来者愤世嫉俗的恼怒和急切,回忆起蜀音男子曾经透露过的讯息——盗尸之人的返魂之术似乎并没有完善!
「难道你不希望吗?」并不震惊笑云舒能揣测出答案来,负手而立的男子冷冷一笑,三分寂寞七分孤傲地反问道:「被死亡夺走了心爱的人儿,难道你就不想再夺回来吗!?我们明明那么相爱,明明在一起那么的幸福!明明这些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却被老天爷生生折断了一半的羽翼——那种痛苦、那种不甘心的痛苦……我想你应该已经感觉过了。返魂术是我唯一的指望,也是你和你那美丽的爱人唯一的机会!想要完成返魂术的……应该不只是我而已吧,笑大人。」
被对方逐渐歇斯底里的口吻吓到,笑云舒微微皱眉向后靠了靠,不是他不想同情眼前男子的遭遇,问题在于——棺材里的凤舞阳还活得好好的,返魂术对自己并没有价值:「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阁下仗着奇功异术逆天而行,不太好吧……」
「逆天而行又怎样!?」本以为能听到同病相怜的附和之声,结果却叫笑云舒不痛不痒的戳到了不安之处,来者再也把持不住俊颜的冰冷了。近乎扭曲的怒吼着,他跃到棺材前劈手揪住了笑云舒的前襟,逼视的双眸里交错着寂寞与寂寞孕育而生的怨恨:「我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啊!我只是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已啊——这也是错吗!?如果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快乐都意味着错误的话,那错误比『正确』更值得我追求!」
「但是……你我早晚也会死的,死后地下相见不也就团聚了吗?」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笑云舒感觉肺里的空气快要被浓烟取代了,本能暗示自己现在绝不可刺激来者,可是他却不可救药地被对方激烈的表白迷惑了。笑云舒不明白,失去亲友和所爱的生离死别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忍受下来了,可眼前的男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开?
闻言,来者粗喘了两口气,好像也避免不了浓烟的侵袭,低声咳嗽了几下,挤出一丝苦涩的狼狈浅笑:「死后团聚?笑大人……你没死过,我也没死过,谁能确信呢?人世轮回,今生以前我是谁,今生以后谁是我……这一世的我和他深深爱着,可上一世呢?也许只是陌路。可下一世呢?也许素不相识。叫这个名字爱这个人的只有现在的『我』而已,缘分太渺茫,我赌不起!我输不起——咳——」皱紧眉头,捻指飞速地在笑云舒和棺材中的凤舞阳身上点画起来,来者松开桎梏着笑云舒的手,任由呛咳的八府巡按软绵绵倒挂在棺材边上:「总而言之,先离开这里吧。笑大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完成返魂术的……因为你也爱着那个人,所以你会懂的,你一定能懂的。」
「呜……」挣扎着抓住棺中之人横在胸前的手,笑云舒勉力睁开眼睛,然而看到的只有一团不祥的漆黑!意识像被疾风卷起的无根野草,迅速飘离了身体,在沉入一片空灵之前,隐隐约约地,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哭泣一般的声音,却分辨不出那孤独的悲伤是来自耳边……还是来自心底……
「如果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许我会像其它人那样,悲痛欲绝地默默忍受这生离死别的痛苦,无力回天。很可惜,我是个术者,我从古老的经卷中发现了返魂术的施展方法!虽然拜师的第一天就被告诫过逆天而行的下场,但是……笑大人,若你面前有一扇紧锁的门,你明知门那边是你的幸福你的快乐你所追求的全部,明知穿过了那道门,你就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了!你看到了很多与你相似的人,他们都在门前悲鸣着,望而却步的在门外徘徊着,自欺欺人的奢望着,因为他们都想穿过那扇门,可他们谁也穿不过那扇紧锁的门。而你不同……你发现你其实是有能力有办法得到那扇门的钥匙的——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但是只要你乖乖合作,照我说的那样把感情传达给死者,一旦成功了,你就能重新得到你爱的人了!那个曾经陪伴着你的人就能继续陪伴你了,你最爱的和最爱你的……失而复得!这样甘美的赌博,你还不敢下手吗?」
「我……」问题是,凤舞阳不是真的死了啊!若是什么都不做,再过一会儿对方就应该能苏醒过来了,要是照前者说的动了手,恐怕才会真的害自己痛失所爱吧!?进退维谷的拦在中间,笑云舒既不敢承认自己是在骗业已疯狂的玄门高手,又不敢让那用在死人身上的怪药倒进凤舞阳口中。就在这悬而未决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丝不耐划过男子的眼底!紧接着,男子趁笑云舒不备,突然推开他向凤舞阳弯下腰去!
「住手——」动作快过了声音,笑云舒见状,豁出去地就势滚倒,一把捞住男子的腿脚用尽全力狠狠一扯,硬是把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对方绊了个措手不及,手中的玉瓶也翻倒在了凤舞阳的头顶,倾泻了满瓶透明的琼浆——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踢打着死死捞住自己不撒手的八府巡按,男子又惊又怒又莫名其妙,然而任凭他揍得多用力,笑云舒依旧闭紧双眼钳制着他不放:「休想!我不会让你拿他下手的!」
「笑大人!我这是同情你与我遭遇相似才决定与你合作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好歹——」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拿他来尝试你的返魂术的——」
「……可恶!痛死了~啊?啊!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做什么呢——」就在笑云舒与玄门高手缠斗折腾的紧要关头,骤然,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石室里,怒吼再配合上回音,如雷贯耳的席卷过来,立刻凝固了歪倒在地纠缠不清的两人:「笑云舒!那个男人是谁?这里是哪里?最重要的是——你们刚才是哪一个浇了我一身的水,又拿瓶子砸了我的头!?」
第八章
「……」哑口无言地瞪着在愤怒中苏醒的凤舞阳,男子不敢置信地将因勃勃的生机又添了几分姿色的他从头打量到脚,最后目光定在了他手中紧攥的王瓶之上,半晌,维持着被笑云舒抱倒的姿势喃喃自语:「没可能的啊……返魂术根本还没施展起来呢!」
「返魂术?」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耳热能详的名称,从小就有起床气的凤家太少爷环臂抱胸,站在石床边倨傲地起修长的凤眸,积郁多日的怨气使得他高挑的身形微微颤抖,两道工整的远山眉眉心紧蹙,眉尾抽搐地挑起:「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操纵反魂邪术扰乱民心的犯人!」
私心的在公愤内夹杂了一丝妒意,凤舞阳握着砸痛自己额头的玉瓶走上前来,看也不看笑云舒向自己暗示危险的眼神,趾高气扬地撩了撩被水打湿的长发,大局在握地挥手召唤着不可能回应的官差们:「来人啊,还不快把这妖人给我拿下!哼哼~胆敢劳烦我装死装得那么辛苦……等到了公堂上我们再一笔一笔的算帐!来人吶!小日?小月?天宇?让你们预备的狗血呢?奇怪……云舒?计划有变吗?你把咱们的人都埋伏在哪里了?」
「嘘、嘘!唉……完蛋了~~」眼看着还不是很清醒的凤舞阳不顾自己焦急的手势,彻头彻尾地在凶悍的犯人面前卖掉了彼此,笑云舒无语问苍天的翻了个白眼,手臂无力的懈怠下来,轻而易举地被玄门男子挣脱了开,甩在了一边!
「云舒?」直到看清笑云舒捂着撞到石壁的肩膀喘息着倒在旁边,凤舞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气氛的诡异。沉淀下心头的浮躁,因意外而提前了半个时辰复苏的他无惧地昂头迎上陌生男子怨毒的瞪视,默默忍耐着钝痛一浪浪打入自己的太阳穴,俊美超凡的容颜上挂起优雅又不失骄傲的冷笑:「亵渎死者又拒捕,还殴打朝廷命官……你是谁都不重要了,上面三个罪名随便你挑一个都可以砍头!」
「舞阳!他是玄门的术士!别和他抵抗——」生怕法术高超的男子对不知死活的同伴怒极下手,笑云舒咬牙爬起来,揉着肩膀护在了还以为胜券在己方的美人前面,竭力挤出笑容:「阁下息怒……呃,我们可以解释的……」
「……你们骗我。」仿佛是心中最神圣的净土被人恶意践踏了一般,男子低垂了头,犹如已经承载不了溢满脑海的恨意:「你们居然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