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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王将军站起身来,“臣深切以为不妥,皇上,皇后是要母仪天下之人,怎可轻率册立?荷妃娘娘端庄贤淑,更是先皇所嘱婚,正是适合为后之人选,为众臣所钦服,臣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应立荷妃娘娘为后,以安国家社稷。”
“皇上,”国师也起身,“老身不敢言自己女儿有资格为皇后,但皇上只因年少时之允诺,便要立一个在战场上出现的女子为皇后,今非昔比,老身期期以为不可。”
就连蝶妃也婀娜地起身,“皇上,容臣妾斗胆一句话,荷妃娘娘系先皇所立,若荷妃娘娘不为皇后,教臣妾们如何心服?”
阳旭瞄了一眼阳冕,听皇兄这么说来,莫非皇兄找到金子心了?但眼前这个局面,皇兄真有办法遵守当年的承诺?
只见阳冕不疾不徐地道:“众卿家的意见说完了吗?还有没有别的意见?”
没有人再吭声。
“众卿家一再提醒朕,荷妃是先皇嘱婚,试问众卿家,那时先皇想要把皇位传给谁?可不是朕吧!众卿家是跟朕一起走过来的人,如果凡事皆考量先皇之成命,那众卿家是否也认为朕没资格做皇帝?”
阳冕这一问,令所有人皆吓得匍匐在地。
阳冕笑道:“朕的皇位如何来的,还不都是众爱卿的功劳?起身吧,朕没有责怪之意。至于立后之事,朕有朕的考量,朕非立她为皇后不可,不过,相信众卿家见了她,也必能信服才是。”他打了个手势,让宫娥们请金子心进来。
金子心在宫娥簇拥下缓缓进来,她身着金黄霓裳宛如熠熠发光的太阳,长及腰际的乌丝是少见的波浪鬈发,妆点过的脸庞明艳却又流露纯真,她脸上的神气甚是迫人,一举手一投足,彷若王者亲临,令人不敢逼视。大臣们原本打算要反对到底,但在看到金子心时不由得惊叹,阳冕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艳,没料到男人婆的金子心打扮起来竟是如此耀眼。
“不愧是豹子公主!老兄,你当年真有眼光。”殷正悄声在阳冕耳边没大没小的评论,就连阳旭也投来一个“真有你的!”这样意味深长的眼光。
阳冕有点哭笑不得,实在很难跟他们解释金子心会是他的皇后却不会是他的妻子如此的关系。
金子心把他们之前的谈话偷听了十之八九,这会儿眼光一扫,见到王将军,便高兴地道:“王伯父,不错嘛!您现在升到这么高位来了。”
王将军一愣,“你是……”
阳冕走到金子心身旁,“刚刚没跟众卿家介绍,这位是朕的皇后,名叫金子心。”
她的名字如雷贯耳,王将军和其他朝臣都吓一跳。
“大小姐,竟然是你!”王将军惊道,多年的称呼习惯一时脱口而出。
金子心笑咪咪道:“是呀,是我,好多年没见了,难怪你们认不出我来。”
蝶妃盯着金子心,低声询问:“爹,她是?”
“她是当年爹的长官金国公的千金。罢了,小蝶,你争不过她的。”王将军压低声音道。
这时一位朝臣起身,朗声道:“恭祝皇后娘娘玉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小臣是金大人所救,誓死效忠皇后。”
接着陆陆续续许多朝臣起身举杯祝贺,俱是当年金国公麾下将领,金子心仪态万千地一一答礼。
身为两朝遗臣的国师和荷妃脸却是一阵青一阵白。怎么这个女的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皇后娘娘,我敬你一杯。”荷妃气不过突然站起身,举杯至金子心面前。
金子心端详荷妃,微笑地端起酒杯欲和她的酒杯碰撞,怎知荷妃突然松手,酒杯向前摔落。
“啊!”荷妃故意惊喊。
却见金子心手法极快地左手一翻转接住杯子,道:“不要紧,还你,下次拿稳点。”杯中的酒一滴没漏地递给荷妃。
荷妃眼眶一红,怒道:“不需要你假惺惺!”扬手把酒泼了金子心一脸,转身就走。
阳冕阴沉地低喝:“无礼至极!”
所有的人尽皆胆寒,皇上平日不易表露情绪,一旦他生起气来,后果即不堪设想。
国师连忙站起来,砰咚一声跪在阳冕身前,求道:“求皇上念在老夫的面子上原谅这孩儿,她不知轻重闯了大祸,但绝无伤害皇后娘娘之意。”
“起来!朕晓得。”阳冕皱着眉头示意国师起身,他不能原谅荷妃日渐愚蠢的行为,但他不想对国师这七旬老人发脾气。
金子心从宫娥手上接过方巾擦脸,一边道:“这事真的不怪荷妃娘娘,我若处在她的立场,别说是泼酒了,冲上去揍那女子一拳都有可能。反正,我既然敢来抢皇后这位子,就有死生由命的心理准备。”
其他大臣听了金子心这种直言不讳的讲法,不禁莞尔。
“死生由命?怎么?当我的皇后你当是上战场?!”阳冕也舒展眉头感到好笑。
殷正插嘴道:“不过,想当初在月国,谁敢惹我们的豹子公主啊?一旦惹上,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连阳旭也来参一脚,“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还被你这丫头称做熊大叔呢!你那嘴皮子一向缺德得紧。”
“什么是熊大叔?”萧允言疑惑道。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他那长相不跟一头大黑熊一般?”金子心巧笑倩兮地回答。
在场众人一见真是很像,忍俊不住。
金子心又调皮道:“不过,旭哥哥,我可不是小丫头,而是你的大嫂,以后看到我请说一声“大嫂您好”,我就回你一声“乖小叔”,古人道,长嫂如母,你可要好好孝敬我。”
其他人见金子心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想像她叫雄壮威武的旭王爷“乖小叔”,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阳冕安慰地拍拍阳旭的肩头,“你在嘴上占不了她的便宜的,别难过。”
阳旭爽朗地咧嘴道:“难过的不是我,是你,得妻如此,以后小心河东狮吼。”
阳冕笑而不语,看着金子心开始和其他臣子聊天叙旧,本来自己想要用权势硬压下众臣的反对,但她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好,现在大家似乎都把反对的话题搁诸脑后了,这小女人天生就如太阳般吸引众人,看来是没什么好替她担心的。
觥筹交错,众臣一一敬贺皇上和皇后,国师已经先行告退,喧哗热闹中,有一人优雅地啜饮着美酒,冷眼旁观这所有一切。
筵席结束,时间已至中夜,妃子们陆续回寝宫,剩下宫娥仆役收拾残局。
金子心也被侍女送回寝宫,映雪苑,这里原是阳冕幼时读书居住之地,当时太上皇希冀他能奋发于学,特取“囊萤映雪”典故为名,阳冕一直居住于此直到十八岁有了自己的太子府。
映雪苑实如其名,在冬日白雪覆盖之际,景致尤为殊胜,因为庭院内尽为苍松翠柏梅树之类耐寒草木,平时枝不繁叶不茂,意境有之,却稀疏单调;但到了冬天,两旁俱是高大树木,枝头结霜,冰晶剔透,遍地均是皑皑白雪,每一步都会落在深雪里。
金子心不习惯侍女服侍,一进苑里便遣走侍女,只留下保镖朱艳住在走廊另一头的厢房。
这里阳刚气好重!金子心不禁咋舌,独自在庭院散步。整座庭院楼阁是用上等黄梨木精雕建筑而成,没有多余的装饰,房内亦只有简单摆设。
酒有点喝多了!金子心皱眉,头脑有点沉重,好像是个装满酒的酒缸,头稍微一晃,酒就倾斜至一边,不太平衡。她拖着略显困倦的身子进房,用侍女之前打好的水简单地清洗一番,卸掉脸上的大浓妆,把一头波浪鬈发夹起来,换上轻便的鹅黄色单衣。
“这些捞什子装饰真累人!不过也没法儿,当皇后要有威严。”金子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收拾卸下来的珠宝。
“你一个人也能说得那么开心。”阳冕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他轻敲门扇。
金子心一脸愠怒地打开房门。“大半夜闯进淑女的闺房,你安什么心眼?”
阳冕夸张地高举双手,“哪敢有什么心眼?只是来看看你住得舒不舒服。托你的福,你竟然拚命劝大家喝酒,把我的妃子和大臣都灌醉,一一早退,独留我一人,睡也睡不着,又没有伴,只好来找你负责。”
“你孤单是你家的事,我不负责陪睡的。”金子心倨傲道。
阳冕险些笑岔气,“是,是,好姑娘,我堂堂日朔国皇帝,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你安千百个心!”
金子心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让阳冕备感有趣。
“怎样,这映雪苑如何?符不符合你之前说“不要奢华俗气,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要求?”
金子心夸张地叹口气,两手一摊,“符合极啦!家徒四壁,我想绝没有人会说这里奢华俗气;映雪苑只有两个房间,麻雀也只能这么小了。更别说有椅子、桌子、床,的确五脏俱全!”接着她声音一转,笑骂道:“我又不是要个和尚庙,你替人家找这么单调朴素的地方做啥?”
“真可惜,我原本以为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映雪苑好玩的地方可多着。”
“什么好玩的地方?”金子心好奇心被勾起。
阳冕手指着靠近后墙的松树,“瞧,那棵树!若是爬到它的顶端,再去抓右边那棵较粗的枝干,就可以构到屋顶上面。”
“真的上得去吗?这屋顶做得好斜。”
“屋顶做那么斜才能让冬天的积雪滑下来。爬爬看就知道上不上得去!你看,我连饮品都带来了,菊花龙眼蜜,我们上去喝。”阳冕兴致勃勃地让金子心看自己挂在腰问的水壶。
金子心看到阳冕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禁笑不可抑,“冕哥哥,你怎么跟小孩子一般,亏你想得出,我看从古至今会半夜邀人爬屋顶喝菊花龙眼蜜的皇帝,也只有冕哥哥你一人!”
“你到底爬不爬?废话真多!”阳冕装出凶恶的口吻。
“爬,爬,当然爬!皇上下令,谁敢不从?”
费了一番工夫,倒也真的爬上屋顶,两人一前一后坐在狭窄的屋脊上,高高瞭望整个皇城,伸手便仿佛可以触及满天星斗。
“哇!”金子心忍不住满心雀跃地欢呼起来,好像恒河沙般无尽星斗将她包围,这样的高度令人震颤。
“美丽吧?”阳冕看着金子心快乐的容颜,也露出温暖的微笑。
金子心把被夜风吹散的发丝拨到耳后,快乐地道:“美丽极了!这样让我想到我和我爹在沙漠的晚上看星星,也是这样一望无际,但现在可比那时的位置高多了,好像跟星星非常靠近。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里是我小时候发现的秘密地方,那时若心情不好,或是被夫子骂,我就半夜一个人爬上来透气。”阳冕怀念似地看向远方,“不过,大一点以后就再没上来过,一晃也二十年了吧!”
“为什么大一点以后就不再上来呢?”
阳冕微微牵动嘴角,“也没为什么,只是少了一份心情。”
“是因为要当皇帝很辛苦的关系?”
“可能也有吧,那时的确是多事之秋。”母后自杀、外戚之祸、兄弟阋墙……阳冕苦笑地想到。
“冕哥哥会后悔身为太子吗?”
阳冕坚定地摇摇头,“为了能亲自守护这片锦绣江山,就算历史上留下骨肉相残的恶名,就算要我放弃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金子心静静听着,冕哥哥这一点和以前完全没有变,还是有一种虎王般矫健威猛的气势。她理解地笑道:“我也是一样,从小就想要当个英雄豪杰,替日朔国做一番大事业,真棒!现在我是皇后了,算是接近当年心愿的第一步。”
两个人在黑暗中相视一笑,在世人眼里他们也许都会被视为狂人,但他们能体会彼此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信仰。两人默不作声半晌,谁也不想破坏这静静交流的相契时刻。
“喂!”金子心背对着阳冕叫了一声。
“嗯?”阳冕懒洋洋地回应。
“你怎么会选那三个女人当正妃?眼光实在有点差!”
“她们有什么不好?都是国内出名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丰采。”
“美是美,但一个没有脑子,脾气暴躁;一个没有心,奸诈狡猾;一个没有胆子,弱不禁风。还及不上当年月国的容姬、玉姬来得适合当妃子。”金子心对荷妃、蝶妃、芸妃完全看不顺眼,难道男人都只看得到包子的外皮,却尝不出馅儿的好坏吗?
“但是她们的家族都很有权势,也为我立下汗马功劳,当年我能够那么快稳住情势,她们的家族都帮了不少忙。”
金子心听了,觉得难受,轻声道:“亏我爹他不想让你被他的权力胁迫,特地舍下兵权离开日朔国,结果你还不是一样要受迫于外戚的权势,当个窝囊皇帝!”边说鼻头边莫名地发酸,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在心头翻腾。
“谁说我受迫于外戚情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