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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道:
“楚寒,往上走!”
“……上面?”再往上走就是悬崖了。
“只要到了山顶就有路!”
“……好!”有可能是他预备了长绳铁索之类的东西,我相信他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杀人杀到麻木,唯一的感觉就是出剑,收回,鲜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的天开始有了一点点亮色的朦胧,远远的终於能看到崖顶,沈静的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沈静?”我放慢脚步,微明的光线只能看出他的脸色有点白得不正常,他受伤了吗?
“……不用等我,我能跟上。”
沈静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要低一点,他的身上有很浓的血腥气……这些血,有可能是别人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可是就如他所说的一样,我无法等他,在这个时候我就是想救他也是有心无力,何况我对他的生死还是抱著可有可无的态度。伸手解决掉一个砍过来的北蛮兵,我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你觉得能跟得上就行,活著算你命大,死了更是活该!”
沈静重哼一声,咬紧牙不再说话,出招倒是快了几分。咫尺天涯,这段距离走得格外漫长,好在最後几个起落之间,我们终於抛开了层层的蛮兵,登上崖顶。
“……现在还要怎麽办?”
来来回回找了几次,并没有看到我预想中的绳索,俯身向崖下望去,直立的山崖象是用刀斧削出来的一样,光可照人,没有一点可以落脚的地方,冰冷的寒风直透入骨,其下深不见底,宛如一张怪兽的大口,急欲嗜人,这里是个绝地。
沈静直直的站著没有说话,突然身子一软,用手捂住腹部,单膝跪了下来,天色渐亮,他一身的血迹,本来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但是大部分的地方现在都已经是干涸的暗红色,他手上沾满的却是鲜豔的红色,滴滴嗒嗒顺著手指缝落在地上,回头向来路看过去,点点的血痕形成了一条线,直指向这个秃崖。
流了这麽多血,伤口绝不会小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伤到这个地步,平时看沈静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我也绝没想过他能受得了这样的罪,带著这麽重的伤跟我杀到这里来。
想要先帮他包扎一下,几支羽箭却率先飞了过来,宣告了蛮族追兵的出现,沈静勉强站直身体,摇摇晃晃的说道:
“跳下去。”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愣了一下……跳下去?从这里跳下去,绝不会有摔残的可能,只会死得痛痛快快,谁都认不出来。
“底下是个水潭,相信我。”
沈静小声的接著说道,脸色惨白,嘴唇上都没有一点血色,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一瞬间我真的升起了一点点的怀疑,这个不安好心的家夥不会是明知自己活不成了,临死都想找个垫背的人吧?
不过他说向上走好象是受伤之前的事情了……算了,信他一次好了,死就死,活就活,原本也没有什麽了不起。
更多的箭矢飞来,被我用力拔开,紧紧的挽住沈静的右臂,脚下使劲,我飞身跃出了悬崖,呼呼的风声划过耳边,眼前的景物快速的变换著,越来越快,从没有象现在一样体会过飞起来的感觉,最後眼前是一片白亮的水光,我举手护住头部,和沈静一起深深的扎进了冰冷的潭水中。
20。
现在这个时候,北蛮可能已经开始攻城了吧。
潭水寒冷刺骨,吊在手臂上的沈静可能晕过去了,重得象块石头一样。我拽著他费力的爬上岸,冷风吹来,并不比刚刚暖和。
抬头看了看这天然而成的一方小天地,四面皆是陡峭的山崖,掉到这里,标准的坐井观天,下来容易上去难,这里自然也绝不会有人家。靠著内功护体,我还不觉得什麽,但是沈静受了重伤,再经过这样的折腾,脸色已经由惨白变为青紫,眼睛紧闭,浑身不住的抖动,不用我来杀他,只要就这麽放著他不管,十个沈静也熬不过一个时辰。
只要我不去动他,那麽他就已经死定了……
看著沈静那张没有防备的脸,我明白自己动了杀机。
城中现在有沈渊在,看样子裴幕天江潭都会听他的话,真的跟拓邑打起来,虽然胜负难分,但是眼前这个垂死的人,却已不再是或不可缺的人了,而他,就是带给我生命中最大的屈辱的那一个。
如果真能亲手杀了他,那麽一定会是一种相当愉快的感觉……
我的手缓缓的伸了过去。
可是就象是能感应到我的杀气一样,本来陷在昏迷中的沈静却突然睁开了双目,我的手停在半空不动,对上了他的眼睛。他准确的望向我的方向,奇异的像是有一把火焰在里面燃烧,虽然其中并无焦距。
沈静动了动嘴唇:
“楚寒你要知道,普天之下真要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中原,那个人也只会是我!”
“……”
他的声音极低,我要侧著耳朵仔细听才听明白。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又闭上,重新晕了过去。看著曾经意气风发,而今憔悴难言的脸,我不由得沈默,过了半天终於低低的笑了出来。
如此自信,会利用机会的沈静,楚寒沈渊两个加在一起只怕也比不过他一个人。我又怎麽能够舍得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杀了他呢?
找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把沈静拖进去,我以最快的速度升起了一堆火,熊熊的火苗一下子点亮的整个山洞,驱散我满身的寒意。脱去彼此粘在身上的湿衣服放在火上烘烤,我这才有空去料理沈静的伤口,一道二寸长的伤口,血肉外翻,深度超过三寸,鲜血仍不断的从里面流出来……应该还没有伤到内脏,不然他就是再能忍,也不会支持到现在,他还真是命大。
敷上止血的外伤药,我把沈静的衣服撕开紧紧的绕著腹部缠了几圈,带子被染得通红之後,血总算是被止住了。他的手却仍然象是寒冰一样,呼吸之间,也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勿勿忙忙将衣服烤好,我只披了一件外衫,把多出来的几件都盖到他身上,又添了一大把柴,把火堆烧得更旺,忙活了大半天,沈静身上却仍是冷冰冰的,这样下去,仍是必死无疑。
叹了口气,我终究是无法看著这个人就这样死去。
既然没有杀他,那就救到底吧。
扶著沈静勉强坐起来,我盘膝坐在後面,手抵上了他背心的大穴为他运功打通经脉,这麽做对我自己的功力有极大的损害,对他却有很大的好处,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是不愿意用在他的身上。
半个时辰之後,沈静终於身上渐趋温暖,我把他转过来,又点上他胸前的几处大穴,汗水一滴滴的顺著我的脸淌了下来,沈静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眼珠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著我,也不知道是睡是醒,睁了一会儿又闭上,过了一会儿却又睁开,茫茫然不知道在看什麽。
昨天一夜撕杀力气本就所剩无多,随著他的脸色渐渐的红润起来,我越来越觉得精疲力尽,我们跌下来的时候是早晨,太阳的光线折射入洞,一点点的西移,渐渐的太阳落山,月亮攀上天际,洒下银辉,最後几个大穴却始终没有冲开。
疲累至极,到了不要紧的时候我也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再看的时候却发现沈静又在愣愣的盯著我看,只是不复刚才的呆滞,眼里多了一份灵活。
他可是已经清醒了吗?
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沈静……?你觉得怎麽样?”
沈静眨了眨眼睛,哼了一声把头歪在一边,也不说话,隔了一会儿,眼睛却又闭上了。
我手接触到他的身体,只觉得他心跳得极快,血流加速,内息紊乱。这个时候如果走火入魔,他一定是必死无疑,我连忙集中精神用功,那一股走岔的内息却怎麽也回不到正路来,我又累又气,冷冷的喝道:
“沈静!我不管你在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专心一点儿!我不想千辛万苦救一个死人回来!”
沈静的身体一震,倏的睁开眼睛,黑眸定定的瞅住我,像两眼深潭,却是古井微波,有兴奋,有懊恼,有慌乱,有无措,最後又都转为平静。
呆了半天,睫毛复又垂了下来,全身的血流如同百川归海,身体一点点的渐渐回复正常,我轻轻的吁了口气。
火光映照之下,只觉得沈静的脸微微的发红,很好奇高高在上的他究竟是想到了什麽才会走火入魔,如果是我自己,那麽一定是想到了师兄或是在七王府中地狱般的那一夜。
而我正在救加害我的罪魁祸首!
阻滞的经脉畅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把沈静顺势推倒在地,我也跟著躺在一边,从出生到现在,练功的时候都没有这麽累过,想不到第一次这麽下力气,却是要用在这个时候……抬腿踢了沈静一脚,听到他痛苦的呻吟声,我终於放心的沈入了梦乡。
沈静活不活得成,是他自己的事;
京城能不能守得住,就让沈渊去烦心吧。
我实在是有点累了。
好久没能睡得这麽沈,以致於不知过了多久,梦中恍恍惚惚又回无忧谷。师兄们都笑著向我走过来,我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痛,这是……真实的,那麽我记忆中的那些又是什麽呢?师兄们自相残杀,我被沈静的人轮暴,都是我无意识中所做的梦吗?
再掐一下自己,好痛的感觉,我安心的笑了,或许那些,真的只不过是一场恶梦吧。我狂喜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四师兄,语声有点哽咽:
“师兄,太好了,原来你们都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大师兄奇怪的问道:“我们能有什麽事啊?”
“没,没什麽,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你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好你们都没有事!”
我激动不能成言,幸亏都是假的,不然的话……我又该怎麽办呢?二师兄却突然以一种诡异的笑声说道:
“怎麽会都死了?……那麽我们又是什麽呢?”
他突然倾身吻住了我,我只觉得嘴上温温热热,缠缠绵绵,象是有什麽东西探进来了,大惊之下忙奋力挣扎,执拗的嘴唇却坚决地吮住我不放,我只觉得象要喘不过气来一样,好不容易把他推开,春花三月,万紫千红却在这一刹那都消失无踪,寒风扑面而来,一张张熟悉的脸都露出惨淡的笑容,一个个飘向远处,我飞身追过去,却怎麽都追不上,心里面只觉得一阵的痛苦空茫,泪水潸然而下。
“师兄!师兄──!!”
师兄们已经死了,这是真的;
二师兄绝不会吻我,这个却是假的。
所以这只能是……一个梦罢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在现实中出现的梦境。
庄周晓梦迷蝴蝶,如果能永远不醒,就是这样的梦我也会很高兴。突来的刺痛却一下子把我从迷梦中给唤了回来,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急叫著:
“楚寒!楚寒!”
我猛然睁开眼睛,沈静那张足以引发我噩梦的脸映入眼帘,他的面色红润,气色明显比昨天好得太多了,呼吸略有些不稳,眼里面却又带了三分怒色,不知怎麽搞的,我们两个人间的距离竟然近得只在呼吸之间。
我只是睡在他旁边,可不是睡在他身边,更不是睡在他的怀里!
难道真是太累了以致於睡得昏头涨脑了?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不习惯跟他这麽靠近,我起身想要站开一点,却又被他拉住头发给拽了回来,
“你在叫谁?!”
“……”
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来跟我挑衅,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惊讶出现在愤怒之前,一把摔开他,我压抑住随之而来的杀意,冷冷的说道:
“想死的话就早说,不要到了这个时候还来挑战我的耐性!”
沈静被我一推之下牵动伤口,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吸了口气,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仍是满脸怒容的继续对著我质问道:
“你在叫谁?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