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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离始终在旁边看着,先前列云枫戏弄天魔龙耶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笑着,然后摇头,慕容云裳笑嘻嘻地附在她耳边道:“当家的,列云枫真的是老大的弟弟?怎么一点儿都不像啊?”
卫离道:“应该不会错,云裳,你不是我们长春帮的人,叫我姐姐,不然人家会笑你自贬身份。”
慕容云裳哼了一声:“不就是映雪山庄吗?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不是长春帮的人,等我入了长春帮,看看还有谁敢笑我?”
卫离一笑:“大小姐,你也不看看我们长春帮的人,谁敢收你?”
慕容云裳有些不高兴:“为什么我就不能入长春帮?一样是人,我又不是二十四个月养出来的怪物,为什么不收我?当家的,你可不是怕事缩头的人,你也不肯收我?就是因为我是映雪山庄的人吗?那我宁可不是,什么山庄水庄,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早晚一天我和他们慕容家一刀两断,免得一天到晚守着他们家的狗屁规矩。”
卫离叹了一声:“女孩子家,说话就是不会斯文,也不要这样粗鲁,你们慕容家千斤重担,都在你的肩上,你还胡闹些什么?”
卫离有些埋怨地望了她一眼,慕容云裳微微垂下头,卫离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虽然依旧是翘着朱唇,但是不再说话,她们不过说了几句话,转瞬间,见天魔龙耶状若疯狂,进攻之势全无掌法,一心要将列云枫毙于掌下。
形势危急,刻不容缓。
卫离想也不想,清吒了一声,纵身出剑,迎着天魔龙耶的疯狂攻势,一口气刺出了十九剑。
卫离的人,够豪气,卫离的剑,够磅礴。
天魔龙耶也没想到卫离的剑,剑势如虹,剑法惊绝,她当然也看出卫离是个女子,一个很年轻很美丽的女子,不过卫离的美,不是精致婉约那种柔美,可是长河落日那种空旷的美,可以给人无数遐想的空间,好像一副水墨丹青般,颜色浅淡浓深,点染烘托中,早有别样滋味,另番风景。
只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居然剑法如此老道惊绝,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卫离看出列云枫的危险,旨在救人,出手自然竭尽全力,所以这疾风骤雨般刺出的十九剑,招招相扣,步步紧逼,一招一式,都狠准疾快,凌厉非常。
卫离的出手,居然逼得天魔龙耶向后退了几步,冷笑道:“死丫头,难怪你方才为他们出头,原来手下真有几分功夫,可惜,可惜!”她说了两句可惜,身影犹如鬼魅,忽然飘忽不定,前后游移,宽大的衣袖,上下翻动,一波一波的真气,好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卫离和列云枫围在中间。
慕容云裳在一旁喝道:“老妖婆,玩真的?姑奶奶奉陪到底!”她说着也拔剑出鞘,也想过去和天魔龙耶打斗,她原本的剑送给了林瑜,现在手中的剑不过是把普通的宝剑而已,用起来多少有些不趁手,而且她对卫离的功夫特别有把握,对自己的功夫特别的了解,所以才一直旁观,没有过去,怕是越帮越忙,反而成了卫离的累赘。
只是天魔龙耶忽然转换了身形后,卫离脸色凝重,如临大敌,慕容云裳意识到这个天魔龙耶应该很难对付,不然卫离不会如此神情,既然卫离有了危险,她和卫离是生死之交,就要同生共死,于是宝剑出鞘,就要过去帮忙。
一只手,轻轻拍在慕容云裳的肩头,有个声音轻轻地道:“丫头,别急,看看我和你卫姐姐对付她。”
声音亲切温和,带着磁性与威严。
慕容云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立时腮泛红晕,满眼笑意,带着几分娇嗔:“那老大要好好给我教训这个老妖婆,你不打得她满地找牙我也不依。”
那人一笑,仓朗一声,手中剑已然出鞘,纵身冲入天魔龙耶的气浪之中,朗声念了一句:“遥念春行处,”那剑闪着寒光,舞动似雪,纷繁而落,看不出真假虚实,在天魔龙耶的气浪里边横冲直撞。
卫离身形一动,已然靠了过去,也清声念了一句:“茫茫云与天。”她的剑,如影随形,绵绵不绝,和来人的剑搅在一处,晴光霁雪,溶于一片皎洁寒光之中。
列云枫听到来人的声音,居然是秦谦,不由得两眼放光,立时满面的惊喜,未等他看过去,早被秦谦一掌推出老远,离开了天魔龙耶的攻击范围。
一枝簪冷月,枯荣几千年。暮烟乱寒雨,晨霜冻野莲。望断来时径,乾坤欲泫然。
秦谦和卫离一边念着剑诀,一边出剑撤招,配合得天衣无缝,和天魔龙耶缠斗在一处。
慕容云裳拍了拍列云枫的肩:“喂,一般是兄弟,你的武功怎么比我们老大差那么多?”
列云枫不理她,看着场上的两个人双剑合璧,和天魔龙耶斗在一处。
彼时秦谦和卫离早已经和天魔龙耶对了十几招,两个人极有默契,互有进退,互为攻守,两把宝剑,绵密如网,风雨不透。
过了十几招,天魔龙耶更发觉这两个人真的有些难缠,因为这两个人的内力虽然都不如她,但是他们联手之势,实在是无懈可击,两个人的默契固然难得,而且更难得的是两个人的内力、武功、速度都在仲伯之间。
秦谦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如此之好,已经意外,卫离一个女子,武功修为也不遑多让,天魔龙耶更是意外,方才因为有列云枫搅着,她虽然感觉到了卫离的内力和武功不能小觑,毕竟还差了一些,现在卫离和秦谦联手,如虎添翼,以她的武功,一时之间尚不能得手,方才被列云枫气得半死,现在又不能瞬间杀死对方,天魔龙耶不由得有些着急,想起自己留在大殿里边的古琴。
她刚想喝令大殿里边的手下把古琴拿来,却忽然感觉到一个人的气势,这个人,是她不愿意见到的,现在也不能见到,于是虚晃了一招,打了个呼哨,大殿里,那三个和尚和雪扮成的老者携着古琴,飞身纵出,没走寺门,直接跃出院墙。
谁将一笑泯恩仇
35、谁将一笑泯恩仇
雪,寒冷的雪色。
触目之处,都是凄寒冷厉的雪色。
五彩纸幡,莲花灯盏,引路童子,招魂玉女,素花雪柳,金山银山,还有漆色朱红、光泽可鉴的棺椁,棺椁前边一盏麻油长明灯,鬼火般摇曳着,灯盏前边,是焚化纸钱的铜盆。
灵堂。
灵堂正中一个斗大的奠字,奠字旁边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月照邙山,寒花摇曳徒泣泪,下联是:霜凋碧草,音容犹在更伤情。
奠字前边,摆着供案,供案上边,摆着三牲血供,婴儿手臂粗细的素蜡,青铜的香炉里边,焚着素香,供案上边还有一坛未开封的酒,一把雪亮的牛耳尖刀,一个青花大海碗。
灵堂上,此时没有人众仆从,只是卫离和秦谦他们几个人而已。
此时的卫离,早换了衣裳,穿着全孝,一片雪白的凄寒里,更衬着她的犀利眼光还通身的英武之气,卫离的脸上,没有哀伤和痛苦之色,淡然,坦然,她慢慢地看着灵堂的布置,摆弄着放得不严正的纸草灵幡。
秦谦也穿着素白的衣裳,手中拿着一条素白缎子的孝带,问道:“小离,准备好了?”
卫离点头,她身上的素孝是上好的绢丝轻纱,看上去衣袂飘飘,仿佛是广寒仙子谪下天界,此时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奠字旁边的对联。
秦谦也顺着她的眼光看着:“他们会来捣乱。”
卫离嗯了一声:“该来的都会来,怕什么?只是不愿意惊动了老帮主的在天之灵。”她说话时,眉间有几分微微的怒意。
身边的慕容云裳也穿着素白的衫裙,虽然不是全孝,都是连发上的饰物都变成了银质的钗环,行的是晚辈之礼,听卫离说到此事,不由得满目喷火,恨恨地道:“当家的,我们又不怕他们,干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他们,他们那些老家伙嘴上说的好,心里不是还惦记着这个帮主之位吗?他娘的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依着我,一个个都宰了,丢到河里喂王八去。”
卫离看着她,皱皱眉:“云裳,这里是师父的灵堂,不许出言不逊。”
轻轻哼了一声,慕容云裳虽然不服,但是还是没有反驳卫离,只是就这样不许她说出心里的话,憋在心中特别难过,她转眼看见列云枫了,向他使了个眼色。
方才在法音寺中,天魔龙耶他们一走,秦谦就立刻逼着列云枫跟她们到了长春帮的总舵,连分辩反驳的机会都没给列云枫,几乎就是拽着他过来。
见过列云枫就那么一两次,但是慕容云裳看出来列云枫伶牙俐齿,舌绽莲花,方才卫离和秦谦去商量事情的时候,她已经简简单单的告诉列云枫关于长春帮的事情,因为列云枫救过她,又不像其他的人那边阿谀奉承令她生厌,尤其知道列云枫是秦谦的弟弟后,她心里不知不觉地就也当列云枫是自己人了,所以她频频地用眼神示意他为自己说话。
列云枫不说话,他此时哪里有这个兴致去管长春帮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心中有些着急,他还没看见印无忧和澹台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安全地回到住处了,那个天魔龙耶的法音寺,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就让澹台梦发现了?说不定是天魔龙耶故意设下的圈套,就是要引着澹台梦上钩。他不知道十年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很多的疑惑,方才天魔龙耶忽然就走,应该是有人来了,来的这个人她不想见还是不方便见?
可是来的人会是谁?师父澹台玄还是姑姑秦思思?或者是另外的什么人?
不过他没等到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就被秦谦逼着跟到这里来。
秦谦居然带他到这里来,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因为秦谦不喜欢他招惹上江湖的麻烦,也不喜欢他结交江湖上的朋友。现在他就这样跟来,澹台玄找寻他不到,一定也是着急,不过他还不能不告而别,要是现在说走就走了,秦谦能生吞活剥了他。
更重要的是,秦谦在场的时候,他说的话都要斟酌一番,谁知道那句话会惹得秦谦不高兴,如果秦谦不高兴了,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其实,列云枫只是不希望惹得秦谦不痛快,对慕容云裳看来的眼光,他看见了也装做没看见。
秦谦道:“小离,其实,有些事不妨快刀斩乱麻,你以德报怨,他们未必领情,还不是在背后笑你太妇人之仁?”
慕容云裳立时应和:“当家的,老大都这么说了,你还犹豫什么,听那几个老家伙阴阳怪气,闷到我都要长出犄角来,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长春帮的有功之臣,缺了他们几个,我们长春帮就混不下去了?动手吧,趁着今日给老帮主血祭,也宰他三五个,煞煞他们的气焰。”
卫离走到棺椁边的铜盆前,盈盈跪下,然后静静焚化金锞子和纸钱,她的眼睛盯着一蹿一蹿的火苗,如有所思,秦谦猜想她应该是在考虑自己的话,卫离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凡事都很慎重,所以不轻易决定什么,但是决定了以后,就不会更改了。
慕容云裳也凑了过去,跪在卫离的身边,一边帮着焚化冥纸,一边想着棺椁喃喃自语:“扈伯伯啊扈伯伯,这个世间有时候真的没有天理,您在世的时候,他们都起誓发愿要为长春帮肝脑涂地,可是现在您才离世多久啊 ,尸骨未寒,他们一个个都藏着私心,人人想做帮主,拼命拆我们当家的台……”
卫离微怒:“云裳。”
这次她连多余的话都不说,眼里闪过一丝威严的寒意,慕容云裳马上闭嘴,低着头,安静下来。
秦谦将那条素缎的带子束在额头上,然后在腰间系一条同样素缎的孝带,他行的也是晚辈的孝礼,卫离看了他一眼:“老大,你不必如此。”
秦谦不语,净了手,点燃了三炷素香,安插在香炉里边,然后拜倒在供案前边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卫离看着他,眼睛有些湿润,等他叩完了头,径直在旁边还礼。
秦谦用眼角的余光暼了列云枫一眼,列云枫心中就是再不情愿,也过去点了三炷香,那供案上边的灵牌上,写着长春帮第十七代帮主扈公四海之灵。
扈四海?
本来列云枫知道的江湖人就不是很多,这个名字和长春帮一样的不起眼,看着这个作古的帮主,他能想起来的就是达安平了。
他上了香,拜下去的时候,牛耳尖刀的寒光正好刺到他的眼眸,血祭,对了,方才慕容云裳提到了血祭。血祭是要用活人去祭奠的,就是说,今天会有个人在这里被活活杀死,那把雪亮的牛耳尖刀,就是用来祭奠的时候杀人剖心杀人?
不知道谁会如此悲惨地要被杀死在灵堂之上,江湖,列云枫一点儿也不喜欢江湖。
朝堂无梦,江湖无泪。
无梦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