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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的谷底,树木丛生,花草繁盛,啼莺婉转,彩蝶纷飞,加之云生脚底,岚绕身旁,真宛如瑶台凤阙、世外仙境一般。
裂天峡的空气,新鲜而潮湿,连吹过的风,都是清凉芳香。
峡谷最北处,是一带岩石地貌,那些岩石呈现褐红色,被阳光一照,在褐红色的岩石谷底,沿着漫坡处,逐渐下滑,椭圆的鹅卵石还有留下的水渍,看上去是道干涸的河床,在最低陷的地方,岩石忽然裂开,裂开一道不知道多深的沟壑,平时那沟壑里深不见底,黑洞洞地,里边发出咆哮的水声,当涂江回潮的时候,沟壑里边的水会涨出来,河床里都会翻滚着滔天的浊浪。青梅煮酒,把酒临风。
在一片高大的乔木林中,红墙碧瓦,围成一处精巧别致的庭院,里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点缀其间。
庭院的最高处,是一座八角的凉亭,汉白玉的栏杆,朱红的柱子,汉白玉的桌子,桌子旁边是几只镂空的石墩。
四方风透,八面生凉,坐在亭上,举目远望,心中不由得怡然自得。。
这座凉亭视野开阔,四方的情形都尽收眼底。
一壶酒,几样精致的小菜,石桌上,还放着一只三足石鼎,里边焚着香,青烟袅袅,细细腾起,那股恬淡的花香,慢慢飘散。
此时凉亭上,坐着两个人。
卫离端着酒杯,淡淡的醉意浮在眼中,桃腮上已有胭脂浅红,看着秦谦,笑意盈盈。秦谦没有喝酒,应了卫离的约,来到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肯来,是因为卫离在。
以前看着卫离的时候,秦谦的眼中总会涌现几分温柔,只是今天,醉了的卫离全不似平日的感觉,此时的卫离,让人感觉笑容背后隐约藏着的尖锐。
他站住凉亭上,端着酒杯,对着远处浮动腾卷的岫云,若有所思。
今天的气氛有些寒凉,卫离喝了好几杯酒,已然有了一些醉意,可是他喝不下去。这酒,带着微微的涩意。
卫离嫣然一笑:“老大,怎么心事重重,这杯酒,如此难以下咽吗?是不是空有良辰美景,少了一些丝竹笙箫,缺了些情趣?”
笙箫。
听到这两个字,秦谦转过头:“小离,你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吗?三江两河的水陆和码头,大部分都是由你们长春帮统辖着,你们还缺少什么?”
卫离微微地笑了笑,好像是自嘲的微笑:“安稳。我们缺少的是安稳,长乐帮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渔民,一条烂船,就是全副家当,在江河里边混个活路,太难了,朝廷上要缴税,河岔苇塘里有水匪,遇到惊风急浪,这条命就葬身水底了。”
秦谦叹息“他们能给你们安稳吗?只怕是更多的风险。”
方才那杯酒,喝了一口,剩下了多半杯,卫离不说话了,把剩下的酒一口都饮下,喝得急了,呛到咳嗽。玉面涨红,眼中也有点点泪光。
秦谦无语,他本想过去为卫离捶下后背,刚抬起脚,就止步了,他看着卫离,卫离也看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场面一时沉默下来。
慢慢地转过身,秦谦继续眺望远方。
慢慢地展开冷漠的笑容,卫离继续喝酒。
孤酒易醉啊,秦公子,您怎么心硬如此,唐突了佳人?
谢君恩的声音传来,秦谦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们找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都是谢君恩牵头,然后总有这个比较阴阳怪气的人跟着,狗皮膏药一般,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裳,衣服的质地十分考究,然后在额头上勒着一条白色的带子。
那个白衣人很少说话,或者说他几乎都不说话,反正秦谦就没听这个人说过一句话,但是他对这个人印象极深,因为这个人阴郁的脸和精光四射的眼睛,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记。但是这次不同,听着脚步声,有好些人来,这一次,应该是彻底摊牌吧?卫离欠了欠身,但是没有站起来:“谢堂主。”
谢君恩嘿嘿地笑了一声,然后很有礼貌地让同行的那个白衣人坐下,给他斟了一杯酒,那个白衣人端起来闻了闻,立刻摇头,表示不喝。
谢君恩也没有坐,很是怅然地道:“千里江山依旧,可怜物是人非啊,秦公子,谢某实在替公子不平。”
秦谦回过头,见除了谢君恩和那个红衣人以外,还有二十几个穿着红衣的人,都是红巾蒙面。这种装束,他以前见过,那是魅火教的打扮。
谢君恩说这里是趣乐堂的一处分舵,可是为什么会引来魅火教的人?
是趣乐堂勾结了魅火教的人,还是谢君恩投靠了魅火教?
秦谦知道谢君恩是趣乐堂的四大堂主之一,但是除了谢君恩,他在这里还没有遇到过趣乐堂其他的头面人物,那些随从部众,不过是听命于人而已。所以秦谦有些怀疑,此番谢君恩行事,很可能是自作主张。
谢君恩见秦谦不语,继续道:“公子,公子迟迟不给谢某一个明确的答复,是不是信不过谢某?信不过我们趣乐堂?其实,公子不肯相信我们,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谢某也好,我们趣乐堂也好,只对皇爷和公子尽忠。”
皇爷?
秦谦微微冷笑一声:“谢堂主何时攀上了尊贵的皇爷?”
谢君恩抱拳正色地:“公子不可对令尊大人无礼,公子该知道,我们敬重的皇爷就是令尊大人。”
秦谦淡淡地道:“我只知道他是靖边王,是位征战沙场的王爷。”
谢君恩忽然一笑,有些讽刺地道:“耳听未必是真,我们这些人,原来还只听说我们皇爷膝下就一位小皇爷呢,谁知道还有您这位龙脉流落民间?公子和我们皇爷以前的遭遇还真的很相似呢。”秦谦不露声色地道:“你们不也是见过那位小王爷了吗,为什么不去找他?江山社稷,富贵荣华,好像对那位养尊处优的小王爷更有诱惑力。”
谢君恩听出秦谦的话外之音,讪讪地笑道:“公子说这个话,实在让属下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属下不说实话,感觉就是对公子不敬,如果说了实话,按说这些话不是属下这种身份的人应该说的,公子让属下如何自处?”
他这番话,说得特别谦卑客气,对秦谦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
秦谦冷笑一声:“如果是你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让秦谦的话一堵,谢君恩立时尴尬不已,本来他是想好好奉承秦谦一番,现在却找不到由头来阿谀了。
那个白衣人也冷笑了一声,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因为很静,这击扣之声传得很远,气氛变得疏离诡异。那个白衣人傲然地翻了翻眼睛,满面的不屑。
不过片刻,又来了二百多人,具是红衣蒙面,一个个长刀在手,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片片寒光,这些寒光连成一片,恍如燕山之雪。
看着来的这些人将凉亭团团围住,秦谦不为所动:“秦某虽然孤陋寡闻,可是谢堂主,这些人好像是魅火教的人,这里不是趣乐堂的所在吗,怎么会有魅火教的人出现?是趣乐堂另投明主,还是魅火教鹊巢鸠占?”
坐在哪儿的那个人眉头一挑,好像有些生气了,不愿意再忍耐下去。
卫离笑着为他斟了一杯酒:“前辈稍安勿躁,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我们老大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却是一个聪明人,聪明的人自然识得时务,凡成大事者,恩威并用,缺一不可。”她温言细语,眉眼含笑,那个白衣人也哼了一哼,一双怪眼翻了翻卫离,一呲牙,露出很猥琐的笑容,向卫离竖了竖拇指,连连点头,但是没有说话,却端起卫离斟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谢君恩自嘲地笑了两声:“卫帮主,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卫离笑道:“谢堂主是怀疑我的能力吗?达安平是服侍我师父扈四海的老人儿,他焉能不知道扈香尘的下落?这些日子,谢堂主也陪着我对他严刑拷打,实在辛苦了。”
谢君恩的脸一红,听出卫离的不满和讽刺之意,忙笑道:“卫帮主也该了解,这件事非同小可,谢某不得不谨慎啊,何必我们之间还有些过节,谁知道原来和我联络的人,原来就是卫帮主,早知道是这样,谢某也不会约斗卫帮主了。”
为了成就一番大事,他始终和长春帮中一个匿名之人来往,探听长春帮的动向,前几日碰了面,才知道这个人居然就是卫离,乍见之下,谢君恩还以为那个人被卫离发现了,来找他算账的,细谈之下,才确定了和自己暗中往来的就是卫离。
卫离说话很干脆,她和他结盟做事,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坐稳长春帮的位子,另一个就是为了秦谦,至于别的东西,她并不在乎。
关于这两点,谢君恩反复思索,觉得不须多疑。第一,卫离是扈四海的徒弟,而跟着扈四海的老人儿都知道,扈四海有意将自己的帮主之位传给女儿扈香尘,因为扈四海忽然被杀,来不及说明传位之事,这个徒弟卫离就马上给扈四海操办丧事,然后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帮主之位,长春帮里边有很多不服气,那个达安平就曾经勾结十地阎罗王的人想要废除卫离。
第二,这件事情因为牵涉到了秦谦,对于秦谦的事情,谢君恩已经暗中探查了很久,他和母亲秦思思相依为命,秦思思早为秦谦订下一门婚事,那个女子叫栾汨罗,外号冷焰刀,是渚莲班的班主,即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女子,又是秦思思的得意门生,精通医术。而卫离和秦谦相识了多年,彼此感情深厚,女儿家的心思,谢君恩也懂得几分,卫离有卫离的心机和算计,当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了。
前些天卫离将达安平抓到此处询问,他怕卫离有诈,也跟了去,实际上是为了监视,没想到卫离够狠毒,连炮烙这种刑罚都想得出来,当时的场面实在惨烈,谢君恩实在看不过去,退了出来,然后吩咐须臾和地牢里边的人注视着卫离的动静,他得到的汇报都证明卫离的确是动用非刑,一定要从达安平的口中掏出秘密。
谢君恩本来就是小心谨慎的人,何况今日他要做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更主要的,他也想用办成这件事,好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恶气。
他是趣乐堂的四位堂主之一,却是被孤立的一个,而且他感觉趣乐堂中的人背叛了原来立堂之初的宗旨,有些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可是他单靠他手下的那些人马,恐怕难成大事,故而才寻找结盟,共举大业。
他私下传书到孤月峰的山居里边,书中赋诗写尽亡国之痛,为的就是想打动秦谦,可是秦谦一直没有正面答复,这几天经过卫离的穿针引线,他和秦谦见过两次了,看秦谦现在的情形,依然是不肯依从。
他心中一边感慨秦谦畏首畏尾,不能成就大事,一边还是感叹还是卫离诡计多端,暗中派人掠来栾汨罗,而且还要利用栾汨罗暗算秦思思,这样有栾汨罗和秦思思为胁,就不怕秦谦不肯就范了。但是未到万不得已,谢君恩还是不愿意用到人质这一下策,不愿意伤了和气。想到这里,谢君恩犹豫一下,想想孤月峰那边,自己派去的那些死士一直跟随监视着慕容惊雷,而且慕容惊雷的兄弟又关押在水牢里边,慕容惊雷一定不敢不听从自己的安排,只要他拼了命,再加上那些趣乐堂的死士,重创澹台玄,捉来林瑜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且想想自己的靠山,谢君恩是成竹在胸。
反正现在有暇,不如再做一番努力,谢君恩咳了一声:“公子一直疑惑的事情,容属下给公子解疑,其实我们趣乐堂就是为了皇爷而立,我们趣乐堂所有的人,都是皇爷的手下,愿意为皇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当年为了夺得德宗陛下的皇位,武宗联合焚心教的护法白碧深,将白碧深偷运入宫,冒充太监,短短几年间,德宗陛下膝下的皇子们不是夭折,就是暴病,那些有了身孕的妃嫔,生下的也都是公主,所幸的是,当年德宗在外间还有几位不能入宫的娘娘,还有几位不能得到爵位的皇子,其中就有公子的父亲,在宫外的这几位皇子中,最受德宗陛下宠信的就是我们的皇爷了,后来德宗爷也感觉到武宗的阴谋,奈何他觉时已经迟了,于是暗中发了一道遗诏,遗诏中说,如果自己无故驾崩了,定是早奸人所害,所以德宗爷在遗诏中立我们皇爷为太子,将皇位传给了我们皇爷。”谢君恩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一下,看看秦谦的反应,他就不信,当一个人听到自己的父亲曾经被立为太子,并且有可能会君临天下时,会一点儿也不激动。
可是,秦谦的表情让谢君恩很失望,秦谦只是端着酒杯,望着远处延绵的青山,淡淡地道:“谢堂主说完了吗?”
谢君恩尴尬地咳了一声:“当时属下的一位叔叔,是德宗爷身边最亲信的太监,叔叔冒死把遗诏带出来,连同着遗诏的,还有一份名单,名单上边是德宗爷在民间的几位秘而不宣的娘娘和皇子的姓名、住址,还有德宗爷看中的文武朝臣,以及在外省和边关的将军们的名单。可惜我叔叔走的匆忙,那份名单遗落在宫里。看到德宗爷要识破他的诡计,武宗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