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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云惜挥挥手,只留两三个贴身的宫女侍侯,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
列云惜微微笑了一下:“你也忙了好久了,本宫也该放你回去了,该收拾的东西,想来你也收拾好了,今儿王爷王妃都到宫里来,皇上要在凤栖亭哪里设宴,你也去吧。宴会结束后,你可以跟着枫儿出宫了。”
栾汨罗道:“娘娘,是不是汨罗有失礼孟浪之处,侍侯的不够周全?娘娘就急着赶汨罗走?”
列云惜轻笑道:“本宫倒是想长长久久地留你一辈子,只是那样才作孽了,有人会恨我的,况且你也是口是心非,人在这儿,不知道心在哪儿呢。”她的口气是在玩笑的,说得特别的亲切。
栾汨罗微微的垂头,双颊微红。
列云惜道:“喜结连理,也是一件正经的事儿,有什么好羞的?难为你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的,不知道你大喜的日子,本宫该送些什么贺礼才好。”
栾汨罗笑道:“谢娘娘,汨罗不过是一介平民,将来自然是守着自己的本分过日子,只求国运昌隆,我们这些百姓能安居乐业,就心满意足了。”
列云惜笑道:“天下臣民,那个不是这样的期望?”她说着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微微皱了皱眉头。
栾汨罗道:“昨儿汨罗在外间,听见娘娘好像又是没有休息好,可是这些日子劳乏了?不如汨罗为娘娘清唱一曲如何?”
列云惜凝望着栾汨罗明媚嫣然的脸庞,娇嫩嫩的都可以滴出水来,心中不觉涌出几分慨然来。栾汨罗是知道列云惜为什么一夜无眠了,列云惜无眠的时候,栾汨罗总是会唱些曲子来,听过了栾汨罗的曲子,列云惜的倦意会少很多。栾汨罗的曲子不会治病,她唱的这些曲子,都是一个人填的词。
列云惜不置可否,心中暗想这个汨罗姑娘和自己年纪相仿,遭遇命运却如此迥异。再挨上几日,汨罗就可以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去了。自己这条风光无限、雍容华贵的路还得漫漫无期地走下去。
栾汨罗站了起来,微翘兰指,慢移莲步,唱道:“丝帛卷,流波眼,萋萋衰草连天远。生离别,红颜绝,明珠还后,玉魂冰血,烈!烈!烈! 空缱绻,尘缘浅,鸳梦惊断风云转。飞花屑,漂泊月,剑胆琴心,寒蝉凄切,灭!灭!灭!”她本是珠圆玉润的好嗓子,这曲清商怨以仄声入韵,有崩云裂石的跌宕之声,曲词更是情重欲绝,眩然涕下。
列云惜听得整个人都浸入水中一样,感觉到那种百转千回的痛,不过她仍是一脸的淡然,漠然半晌,才叹道:“诗言志,词传情,曲蕴心绪。只是太过郁绝之词,如窖藏多年的老酒,味道是至浓至烈,饮之却是伤身的。”
还没等栾汨罗说话,却听到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皇后这个比喻,朕听着倒是新鲜。”声音到了,人也到了,列云惜等人忙施礼叩拜。
皇帝扶起了列云惜,埋怨道:“母后都吩咐了,皇后现在要将养身体,连母后那边的晨昏定省不都暂时免了吗?你见了朕,还是这样,显得多生疏。朕倒听过民间有句话说,亲不过父母,近不过夫妻。”他说到后来,有些戏谑的意思。
列云惜微笑不语,不接皇帝的玩笑,不过眼中都是柔情,道:“皇上,方才臣妾备了肩舆,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皇帝道:“母后就是不让惊动别人的,昨天晚上连太医都没有宣,只叫了汨罗古呕气。要说枫儿这孩子够鬼灵精的,朕就奇怪,汨罗这样的奇女子,他怎么会认识?”他说着,脸上带着笑意,看看侍立在一旁的栾汨罗。这个明艳如花的女子又懂戏文,又通医术,更难得是,虽然是个粗通文墨的,却通情达理,看得出眉眼高低。
栾汨罗施礼道:“皇上抬举汨罗了,汨罗哪里敢称得上奇女子?”
皇帝笑道:“朕自从上次听了你的戏文,就觉得你这个孩子有些意思这些天看你伏侍皇后,竟然还通于医术。你当初留下来,还是枫儿求的朕呢。朕当时觉得,枫儿是怕你擒拿了水清灵,会惹来杀身大祸,现在看来,是不是枫儿还有个别的心思在里边?”
栾汨罗笑道:“汨罗略通医术,会唱几曲,不过是早年的谋生的手段而已。汨罗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过日子,荒年难活的时候,叔叔把我卖到戏班子里边。幸而班子里边的师父管教虽严,待我也是亲生女儿一样。学了几年的戏,跟着师父的班子浪迹江湖,后来,师父去世了,戏班子也散了。我当时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个人流浪,有时候卖艺,有时候搭上个草台班子。有年大雪天,又饿又冷,就昏了过去,幸好有位江湖行医的侠客救了我,见我孤苦无依的,就收了我这个弟子,汨罗跟着这位师父才学几年的医术。皇上是一朝天子,治理的是天下,汨罗会的不过是讨碗饭吃的小把戏而已。”她对皇上提出来的问题没有正面答复,却将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言外之意,是为列云枫开脱,可是表面上,却未著一词。
栾汨罗沉着冷静,娓娓而谈,皇帝本来对她进宫的目的有些疑惑,不过细思,这个栾汨罗进了宫后,只在列云惜的身边招呼饮食药羹,足不出户,如今听了她的讲述,也是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妥的。可要说列云枫让栾汨罗进宫的目的只是怕栾汨罗遭遇不测,皇帝又是不信的。
皇帝想了起来,自从他招了太医给皇后滋补后,皇后开始说身体不适,那药没有吃,然后栾汨罗就恰巧进宫了,她进了宫后,太医院的药好像都由她来煎熬的。
难道是太医院给皇后开的方子有些什么不妥吗?这些年,除了早年的两个皇子因病夭折外,妃嫔们生下的都是公主,有两三个怀了男胎的,都前差后错的出了闪失。私底下就有些风言风语,说是本朝帝星不旺,才子嗣凋零。皇家要江山永固,除了为帝者开明贤达,还得有子嗣可承才是福兆。
皇帝也暗中派人查访过,所有的卷宗、药案也翻了几遍,还是没有什么破绽的,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皇帝心中反而更是疑惑,越是没有问题的事情,只怕问题越大,就如同越是掩藏得很深的秘密,背后的真相越是惊人。
因为膝下无子,这个心病一直困扰着太后和皇上,所以列云惜生了这个孩子后,皇帝简直欣喜若狂,他本来就宠爱列云惜,得了龙子后越礼而晋,册为皇后。他本来担心太后生气的,太后自来课子极严,皇帝对太后又极孝,就是如今,皇帝偶有错处,太后也会严责的。结果皇帝想太后禀明册立一事,太后只是训斥了几句,也没有生气,皇帝看到出来,太后对列云惜也是喜欢的。当初选妃时,太后钦点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列云惜。
列云惜进了宫后,深得太后和皇帝的喜爱,现在又生了了太子,更让皇帝欣慰的,就是列云惜宠辱不惊,从前是温恭儒雅,现在更是慈良贤明。不干朝政,不言闲语,让皇帝爱中有敬。列云惜比皇帝小了十一岁,可是皇帝对列云惜的感觉竟同结发夫妻一样。最可心的还是那个娇纵难惹的敬敏公主,对列云惜敬之如母。算起来,列云惜才长了敬敏公主几岁,敬敏公主却肯以母待之。
皇帝对于声色犬马,无甚兴趣,妃嫔之中,情分平常,若不是列云惜总是催促劝谏,皇帝更很少临幸了。每次列云惜的劝谏都让皇帝无以反驳后,又添了一分敬意。
列云惜看着皇帝在发楞,猜得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笑道:“枫儿上次进宫,皇上教训他了,不知道近些时候,可又闯祸了?”
皇帝一笑:“枫儿做的那些事情,告诉不得你。”他的笑中带着几分纵容和溺爱的抱怨。
列云惜笑道:“皇上不说,是省得臣妾操心,不过还是劳烦皇上多多管教才是。”
皇帝笑道:“一会儿靖边王爷和王妃进宫,先去母后哪儿请安,然后就到这儿来,家宴摆在了凤栖亭,母后说既然你是不能见风的,就让王爷王妃在这儿多坐坐。自从你进了宫,王爷王妃又在边关,还没见过面呢。”
列云惜施礼,谢太后和皇帝的恩典。脸上的笑容浅浅的,既无极喜,也无悲色。
皇帝叹道:“皇后与王爷、王妃一别数载,一时见了,只怕会落泪的。王爷他们久驻边关,抛家离京,受了很多苦楚,皇后到时候别太伤感了。”
列云惜浅笑道:“王爷为国尽忠,乃是人臣之责,边关不靖,国何安定,家何安乐?况且边关将士,皆是抛妻别子,远离双亲的,辛苦离别,又岂是臣妾与王爷而已?太后与皇上的眷顾,臣妾代王爷谢过。如果皇上念及戍边儿郎为国别家之苦,多以抚恤,则是天下百姓皆得圣恩,将士之心得慰,百姓之心可暖。”
皇帝心中一动:“皇后可是有什么议策?”
列云惜摇头:“臣妾不过是推己及人的小见识,本朝的祖训,后妃不可干政的,皇上文有贤臣,武有猛将,哪里由得臣妾妄言?”
皇帝点头,叹服列云惜总是能掌握分寸,不偏不倚,点到便止。
宫女来报,说是靖边王和王妃、小王爷求见。
皇帝命宣,不多时候,列龙川带着两个妻子和儿子进来,等施了礼,皇帝赐座。这靖边王的爵位是先帝封的,虽然是异性王,却是世袭的,可称待遇犹殊,皇帝对靖边王也是特别礼待。
有皇上和父母在场,列云枫倒是有着大家公子的教养气质,垂手侍立着,沉稳安静。
皇帝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扬。
自列云惜进宫,已有三年了,和父母没有见过面,一则列龙川夫妇在边关打仗,二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别看是骨肉亲人,一旦入宫为妃,哪能轻轻易易就见了外臣?
只是如今见了面,虽是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得的。列龙川毕竟是男人,可以喜怒不行于色,沐紫珊和岑依露的眼睛已经微红了,反之看那列云惜,仍旧是典雅大方,谈笑自如的,好像面前的不是久别的父母,而是相契的友朋,谈之甚欢。
皇帝是看得出来列云惜今天的心情特别高兴的,她的眉尖都在微微的跳动,他也知道人家母女之间该有一些体己话说,自己碍在这里,沐紫珊就是想落泪也怕失礼,应该是强自惹着。
皇帝笑道:“王爷,枫儿,朕有事儿找你们商量。”他站了起来,众人送驾,列龙川父子就跟着皇帝出了坤宁宫,宫女太监们前呼后拥的到了御书房。
推开了门,皇帝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叫进来,吩咐他们任何人不许进来,连他们都远远守着,不许过来。只是让列龙川父子跟着,然后命令列云枫把门关了。
等门关好了,皇帝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就站在龙书案的后边,只是盯着列云枫看,嘴角微微一扬,眼睛还是盯着列云枫,却问列龙川:“王爷,敢问这欺君是什么罪啊?”
皇帝这话问得突然,列龙川有些意外和错愕,一时书房里边,空气为之凝固。
红颜笑生两靥花
倏然地变生肘腋,澹台梦来不及掩上衣襟,屈身移步,滑开了好远,然后听见三个人的惊叫。
一个是袭击澹台梦的人,他是从林子那边飞奔过来的,因为身后有个要命的人在追杀他,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他跑到这儿,几乎是筋疲力尽了,忽然看见了澹台梦,他不认识澹台梦,可是澹台梦拦住了他的路,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挥手一刀砍去,还以为会一招得手,谁知道,澹台梦竟然闪过了,而已闪过擦身的瞬间,那人觉得双膝一痛,然后双腿无力支持身体,扑通一声跪坐在地,钻心的疼痛让他失声大叫。
印无忧也是大惊,他本来是背对着澹台梦的,等听到风声再转身时,已经晚了一步,他见澹台梦纵身移步,一只手捂在肩头,微微弯下了腰,双颊晕红,还以为澹台梦受了伤,所以才惊叫一声。
另一个是雪。
他长剑在手,一路追着那人而来,忽然他要追杀的人仆然倒地,然后他看见了澹台梦,她衣襟半开,香肩微露,一抹凝脂堆雪的酥胸,还有一道血珠儿殷红的伤,雪从来还未见过这样的情景,就是对他极好的尤儿,也从来没有在雪的眼前露过一丝春光,所以雪也情不自禁惊呼了一声。
雪看到澹台梦的时候,澹台梦也看见了他,雪的惊叫让澹台梦忙一手掩上了衣襟,脸上泛起了红霞,只是这不掩饰还好,一掩饰了,雪本来苍白的脸上也涌上了浅浅的红色,人也愣在了那里了。
印无忧、澹台梦和雪都多多少少地有些尴尬,彼此对望,一言不发。
扑到在地的那个人破口大骂:“老子告诉你,老子是豁出去了,不就是死吗?老子死了不能白死,小杂种,你有种杀了老子……”
他这一骂,雪脸上的红晕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