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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思冷笑道:“葫芦派怎么了?葫芦能吃能看,葫芦味甘性凉,入肺脾肾经,可清热利水。葫芦壳味甘性平;解毒润肺,我们医者最高的境界就是悬壶济世,我们葫芦派踏踏实实,可不像有些门派,故弄玄虚,抱着什么传男不传女的狗屁规矩,我们葫芦派传女不传男,传媳不传子!”
林瑜听她后边说的,句句都是针对玄天宗,看来秦思思对玄天宗特别嫌隙,只是看她形容虽然不老,仍是娇美动人,别有风韵,猜想她的年纪,也该是年近四旬了,不知道她和玄天宗有什么过节,居然负气到如此程度。想着不觉有些好笑,脸上就带出几分笑意来。
列云枫笑道:“原来姑姑这个葫芦派也有规矩,只是和那玄天宗的规矩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不如让葫芦派和玄天宗珠联璧合,就叫玄天葫芦派吧,那就男女皆传,皆大欢喜了。”
秦思思忽然也笑了:“就是要合并了,也叫葫芦玄天派,我们葫芦派不能排在后边。”她也觉得列云枫说得好笑,想想自己,果然矫枉过正,也就笑了。
林瑜先是忍着,终是忍不住,也轻轻笑起来。他是好久不笑了,此时笑得很低柔,他本是一副江南才俊、玉面周郎的样子,如此一笑,纯净而温柔,由着江南水乡那份温款。
秦思思看着林瑜的笑容,呆了一呆:“你笑起来的时候,才有些像她。”她说着,又叹气。
林瑜抬头,他已然猜到,列云枫特地把他拉到这里来,自然是有事,这事情要瞒着师父他们,不然怎么会冒着雨,跑了这么久,再听秦思思如此说,这件事情,应该是自己的身世有关系。
列云枫笑道:“姑姑受得起林师兄的跪拜,林师兄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他是我的姑舅表哥,也应该是姑姑的孩子,姑姑该是早知道,所以才急急地让我去救他,我还以为,姑姑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林瑜吃了一惊,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很离奇,可是没有想到会和列云枫扯上什么关系,列云枫的姑姑,是自己的母亲?
秦思思没有奇怪,有些怅然:“你爹爹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又是你自己去查的,对吗?给你爹爹知道,你得仔细了。”
列云枫不笑了,道:“纸包不住火,我猜,孟而修应该也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事儿,就是怕这件事儿闹不大,如果能弄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他也好从中渔利。现在这件事情,遮掩也遮掩不了多久。”
秦思思沉吟片刻,哼了一声:“你爹爹又是沉默不语了吧?”
列云枫道:“我爹爹怎么打算,我不知道,也不敢猜测。只是,现在林师兄的处境十分危险,万一这件事情要是有人要牺牲的话,一定有人会把林师兄推出去。”他讲得很郑重,这件事情,他也权衡了很多次,好的坏的,各种结局,全都想过。
秦思思道:“你是说,为了遮掩当年的事情,有人会杀了林瑜灭口,这个人,应该是皇上派的吧?”
列云枫叹息道:“皇上未必真的下了这个手,毕竟他们是同母的兄弟,只怕皇上刚动了这个念头,就有人替皇上动手了。”
林瑜处在震惊中,他道沉得住气,只是听着,一句都不问。
秦思思冷笑道:“如果皇上动了这个念头,他也是个混蛋,为了自己的皇帝宝座,亲兄弟也杀?”
列云枫摇头:“不是同根同祖,算什么兄弟?不幸生在帝王家,就是亲兄弟,该杀的时候,谁能手软?要都顾念着兄弟的情义,哪里还有玄武门兵变?”
秦思思恨道:“只怕你那个爹爹,也会搞丢车保帅那一套,说什么杀身成仁的鬼话!所以你才不去找他商量?”
列云枫道:“姑姑,你这么说冤枉爹爹了,爹爹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却不会为了自己牺牲别人。林师兄是寿容姑姑的儿子,他只能尽力去保护,我不找他,就是不要给爹爹添麻烦,我做的事,我一个人负责好了。这件事情,如果是爹爹做了,让人知道,牵涉到爹爹的身份,一定有弄出另外的事情来。可是这件事情要是我来做,我无官无职,了不起说我任性胡闹,就是皇上知道,他气我的也是孩子心性,绝对不会想到别处去。”
秦思思闭上眼睛,列云枫想得也有道理,林瑜是先朝将军林容达和公主的儿子,这公主又是当今皇帝是生母,如果事情挑出来,皇家的体面,皇母的名节,皇上的血统都有了疑问,那么真的逼急了,杀了林瑜,让一切销声匿迹,也是一条路。
列云枫道:“孟而修是不会轻易毁了林师兄这个棋子,如果是有人想替皇上动手,林师兄现在我们王府,明刀明枪,恐怕不妥,所以他们首要选择就是下毒。王府那么大,几百口人,要是有一半个浑如其中,或者潜伏已久,不是不可能。只要林师兄能防住他们一次,我就有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总不能现在就跑到宫里边去,央求皇上不要杀人吧?”
秦思思道:“可是,这用毒识毒之道,也不是一时半时能够学会,你不是要林瑜住到我这里来吧?”她这么说,是答应了。
列云枫笑道:“我就知道姑姑是慈口婆心,不会见死不救,也怪姑姑,只教我用迷药,也不教我用毒,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地找姑姑了。”
秦思思微笑道:“那个迷药教给你,我已经很后悔了,要是你连用毒都会,天底下还能装得下你吗?学什么识毒用毒,我看你是惦记我的雪魂丹。”
列云枫笑嘻嘻地道:“姑姑的雪魂丹可解百毒,练得不易,只是若不给我们,还能便宜谁?姑姑总说我心术不正,不肯教我用毒,林师兄最是重情重义,姑姑传给他,一定不会失望。”
秦思思哼了一声:“我最讨厌阿谀奉承,说得这么虚伪,你说了半日,他还糊里糊涂,既然带他来了,自然你也不想瞒着他了,对吧?我去拿雪魂丹,不然你又该心念难忍,妙手空空。”她说着打着伞出去。
草庐里边,剩了林瑜和列云枫两个人,列云枫道:“本来我爹爹是不许我说的,可是,我觉得,林师兄是能藏得住事儿的人,瞒着你,我于心不忍,可是,我若说了,你连师父也不能告诉,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危险。”
林瑜微笑道:“你和前辈说了那么久,我再笨也能了解八九分,不用你说,其中的成破利害,我也明白。其实你何苦如此费心,如果我一个人死了,可以了却这么多事儿,死,还是可以考虑考虑。”他听了这么久,也捋顺了思绪,了解了大致的情形,初时的震惊,不再有了,这个身世,如鲠在喉,让他感觉自己活得更加尴尬。列云枫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番,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声:“在这里不许讲方才那样的话,让姑姑听见,小心她揍你。”
林瑜淡然道:“她愿意打就打吧,我无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我这个皮囊本来就是空空。”
列云枫笑道:“你要空,就空彻底点儿,别食人间烟火,饿到七荤八素,才是真正的皮囊。”
林瑜微微苦笑,摇头不语。
秦思思已然进来,一股奇香立时充满了整个草庐,让人精神为之一震,她用手帕托着两粒药丸,道:“别说我偏心,不偏不倚,你们一人一颗。”然后她瞪了林瑜一眼“小兔崽子我告诉你,这颗药丸我可是十万两银子都不卖,以后少给我长吁短叹,今天头一次见你,给你点面子,下回再让我遇见了你这副德行,小心把你的脸打成猪头。”
林瑜脸一红,奇怪的是秦思思如今虽然在骂他,他却感觉到一丝暖意,先前对秦思思的不满也淡了很多。
列云枫笑道:“姑姑还说不偏心,我以前和你要,你也没有给,不过我也不用领姑姑的情,只谢谢林师兄,都是沾他的光。”他也不客气,自己拿了一颗,就放在口中。
林瑜退了一步,微微垂着眼:“前辈盛情,晚辈愧不敢当,这药如此珍贵,晚辈受之有愧。”他很客气,但是意思是在拒绝。
秦思思哼了一声:“看你这个样子就来气,我给的东西,你敢不吃?”她说着,纵身过去,一手扭住林瑜的手臂,林瑜没有躲开,不由吃痛,啊了一声,她拿着手帕的手就一抖,一颗药丸抛起来,准确无误地落到林瑜口中,林瑜呛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可是秦思思没有放开他,依旧扭着他的手臂,他无法动弹,痛得冷汗淋漓。
秦思思笑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就不该知道痛。”她说着,手中用力,林瑜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忍不住痛呼了一声。秦思思道:“皮囊嘛,随弯就扁,由着人去糟蹋,也不该吭一声的,对吧?”
林瑜的汗更细密,只是不愿意承认,从嗓子里边恩了一声,含含糊糊。
列云枫道:“姑姑,这伤上加伤不是办法,海大哥还不是老样子?也没见被姑姑管过来。”
秦思思立时松开手,气哼哼地道:“少提那个海无言,知道他那份醉生梦死的德行,你当时抱着他来时,就让他去死好了,费了我多少精力去救,救醒了还是那幅德行,看着我就生气。现在更气,叶姑娘多好的姑娘,他居然视而无睹,实在过分。”
列云枫叹道:“海大哥是专情的人,用情用得太深,已经无法自拔。”他说着又看了林瑜一眼,林瑜揉着方才被扭痛的地方,低头不语。
秦思思冲着林瑜道:“你吃了我的药,就是我葫芦派的人,如果有好姑娘喜欢上你,你要是也像海无言那么混蛋,小心我扒你的皮!海无言是外人,我不好意思管,你是我的外甥,我还能管得。”
林瑜有些奇怪,秦思思说自己是她的外甥,这是从哪里论起?列云枫方才说列龙川是自己的舅舅,那么秦思思也是列龙川的夫人?
秦思思立时反映过来,发觉自己说走了嘴,推了列云枫一把:“滚!你的目的也达到了,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等一会儿你爹爹找不到你,你该编什么谎话骗他?他比狐狸都狡猾,知道你说谎,饶得了你才怪。”她说着就往外推他们。
列云枫道:“好了,姑姑,我们马上就走,过两天我们来看你,好不好?你这里还缺什么,下次我一起带来。”
秦思思好笑地道:“过两天你还敢来?谦儿该回来了吧?你不怕他?”
列云枫笑着叹了口气:“知道哥哥回来,我还不来,他更生气,况且这次是为了我去办事,接风洗尘总是要得吧?姑姑,还有那个事情,你”
秦思思打断他:“不用说了,我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我不想去做,你求也白求。”她有些不耐烦起来,眼睛瞪着。
列云枫立刻道:“好了,我们走!”他知道秦思思要生气了,这个时候再招惹她,一定会遭殃,他笑了下,算是告辞,然后拉着林瑜,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草庐。
作者有话要说: 流出山中的泉那是一个多么难忘的夜晚。
残月如刀,千万萤火虫照亮了蝴蝶飞来的路。星们冷漠似沙,沉沉睡去,闪亮的只是它们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泪光。蝴蝶翩翩而来,夜露沾湿了它绚丽彩裳。因为倦乏它停在一丛兰花上,借着月辉萤火,它惊骇地观望这个与红尘隔断的世界。
苔痕碧绿,水草丰美,藤萝桂树缠绕依偎,奇兀的溪岩卧在你我激情的臂弯,鸟儿伫立在青蛇的肩上,骄狂地啼鸣。天啊,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蝴蝶的惊呼惊醒了我们,曾于千万年前从地下萌动而出,冲透冰冷的石崖,流成瀑布源头的泉。谁说水至清则无鱼?我们情感的波动都是因为鱼儿们快乐的追逐。
现在我才懂了,蝴蝶的惊骇是为了什么。它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世界的规则,它已经习惯 了阳光下某一束灰尘的跳跃,在干净得只有灰尘没有森林的另一个世界里,蝴蝶看不见生命的印迹。当它闯入了这个连梦里也找不到的地方,它惊骇了。
我们醒了,两泓相依相伴的泉。如果我们沉睡,蝴蝶也许不会嵌入我们的记忆,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这是蝴蝶所说的缘分吧?它说应该去追逐曾经拥有,不必苦求天长地久,除了天地,没有什么可以长久。花会枯,云会散,人会死,水也会干涸。它问我们为什么空守幽谷,为什么不流出山去?
蝴蝶飞走了,留下妩媚的城市笑容。你弄皱粼粼的波光,你说山中的花开花谢重复得令你倦乏,山中无日月,你耐不住日复一日的凄凉时光。你说流水不腐,你要流出去,流出山中的混沌世界。这片山林,只传说着夸父追日、女娲补天的远古故事,这些故事再也激不起你对生命的热情。
一点点失望中,我隐藏了自己的泪水。我不得不相信,你我终将流成两个世界,除了祝福,我不能强留住你一